双方的触须,携着劲风而来,互殴了数十回合,终归是葵花太监使用触手的经验更丰富一些,战胜了刚出生没几分钟的血肉之树,突破封锁,对其身子怒殴了好几拳。
挨了好几拳后,随后血肉巨树便开始枯萎,血色的殷红之花,在血肉巨树上开出,而后花落而果凝。
而此果,竟是异香袅绕,让葵花太监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忍不住问道:“这果子是什么味道?”
历海也并不隐瞒:“不知名肉类的味道,闻着是挺香的,但吃起来味道堪比火山熔浆,舌头都能给你腐蚀殆尽,我至今没找出料理的办法来,所以这玩意沦为了惩罚妖邪的食材!”
虽然历海这么说,但葵花太监看着那异象扑鼻的殷红之果,隐隐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这果子正在对他低语着,叙说着自身该如何料理。
葵花太监随之醒悟过来,这并非他聆听到了食材的心声,而是这血肉巨树吸摄了黑渊之汤,最终也被黑渊的狂乱意志侵蚀,而这血肉巨树所凝的果实,便继承了一丝丝黑渊的意志,此刻那冥冥的低语,便是黑渊的呢喃低语。
“你之前弄出来的血肉之树,其实不够完善,须得融入黑渊意志,才能真正算作食材,我现在知道这果子该怎么烹饪了。”
葵花太监聆听了这低语,若有所悟,便拿着这个果子,跑了回去,拿出一些锅碗瓢盆来。
御膳房随帝出巡,自然也是带着厨房工具来的,葵花太监将这果子放入小罐中,然后掏出石杵来,用力捣了下去。
果子异常坚韧,一杵下去不伤分毫,但葵花太监却并不在意,而是愈发用力,如对仇人一般,抱着莫大的恶意与杀意,全力的进行着料理。
在这般充满恶意与杀意的料理下,果子渐渐碎裂,殷红如血的汁液流淌着,浓郁的异香随之飘荡开来,但葵花太监却没有停手,依旧用力捣了下去,而且越来越用力。
虽然第一次接触这个果子,但葵花太监却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果子。
用自身的恶意与杀意,彻底轰杀食材中的黑渊意志,让其美味得以释放出来。
这看似处理食材,实际上还是厨师与黑渊之间的意志争斗。
如果厨师胜利,将获得美味的食材,如果失败,食材将会彻底毒化,不再适合食用。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罐中流淌而出,最终,果子被彻底捣碎,连一丁点渣都看不见,彻底化作一罐殷红的液体,而与此同时,那异香也骤然消失了。
葵花太监松了一口气,而后端起这一罐殷红的液体,加入点姜葱蒜,热火烹煮,得出了一罐热乎乎,却无香味的汤,然后葵花太监转过头,找了一个御膳房的学徒来。
受限于原材料,能够让厨师进阶超凡的妖力汤,目前还比较稀少,虽然这些时日来御膳房发展迅速,但其中的超凡厨师,却没有那么多,很多人都只能以学徒的身份等着。
召来一个学徒后,葵花太监便拿起针筒,将这一罐汤注入了其体内!
这厨师学徒捂着自己的右手,身体剧烈颤抖着,右臂的青筋怒绽,随后蔓延全身,随后右臂的血肉出现皮肤溶解现象,这是妖力汤入体后引发的正常生理排异现象,葵花太监不以为意,只是专注的观察着下一步的发展,不一会,这个厨师学徒的右臂便猛然膨胀起来,剧烈异化着,犹如兽爪一般。
看到这一幕,葵花太监便笑了起来:“不错,这个果子虽然蕴含着浓烈的妖力,但经过料理后,性质比妖邪血肉所煲之汤更为温润,用来进行超凡厨师觉醒,排异现象更小一些,效果也更好。”
其他御膳房的超凡厨师,此刻见到这一幕,也是露出了喜色。
一颗血肉巨树结下的果子,不多也不少,有五六个,葵花太监留下了一半,而另一半,却是让人送给了历海那边。
双方虽然没有沟通,但此刻却是心照不宣。
历海并不停手,施展星之彩烹饪术,在大地上种植灵植,形成特定的妖化生态区,吸蚀着弥漫的黑渊之汤,也镇压那些黑渊之汤腐蚀风之壁障后形成的诡谲区域。
御膳房的厨师,施展手段,退治那些因为黑渊之汤而来的邪祟现象,也剿灭那些因为过度吸蚀黑渊之汤,从而渐渐失控的灵植,将之化作食材。
然后这些超凡食材,被烹饪为妖力汤,提供给那些学徒,让他们也进阶为超凡厨师。
随着超凡食材的增加,这种提供也渐渐扩大着,不只是御膳房的厨师,甚至连朝廷那些士兵以及大臣,也得以享受转职的机会。
而历海的星之彩烹饪术点化而成的灵植,最大的作用,并非给御膳房那边提供超凡食材,而是给妖邪提供食物。
妖邪乃是天生的超凡生物,想要变强,除了吞吐黑渊之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吃。
但在往昔,大自然的承载能力,很难承载得起放开肚皮胡吃海塞的妖邪。
而妖邪一旦聚集,那随之而来的粮食压力,是一个棘手到近乎无解的问题,这才是限制妖邪的最大枷锁。
但在历海的星之彩烹饪术下,也在当下这般环境中,枷锁被彻底解开了。
饿了,便啃那遍地都是,蕴含浓烈妖气的美味灵植,渴了,便低头喝一口美味的黑渊之汤,敞开肚皮尽管吃也不用担心食物不够,对妖邪而言,眼下这一切已是未曾设想过的天堂。
当然,这般天堂也有美中不足之处,那些灵植会失控暴走,黑渊之汤也会衍生诸般邪祟,妖邪要是不努力磨砺爪牙,到最后指不定是谁吃谁呢。
在这种情况下,妖邪内部发生着变化,食物的充足,让妖邪内部源自于食物争夺的野性隔阂变淡了许多,食物的棘手,也让妖邪有了合作狩猎的客观需求。
妖邪开始不自觉的抱团,而这种抱团,也不仅局限于妖邪内部,甚至蔓延到了人类的群体中,妖邪并不吝啬赋予精血,让一些人类变化为半妖,协助自身进行狩猎。
那些无辜被卷入其中的镇民,便在这一刻获得了一些往昔难以获得的好处,有着充沛资源的御膳房开始扩招,有着合作狩猎需求的妖邪,也在招新。
不论御膳房还是妖厨界的大门,皆对他们打开,只要点头,前后几十分钟,就能从凡人转职为超凡厨师。
而这种情况下,狐尊庙也没有缺席。
没有永远的一帆风顺,御膳房厨师也会失手,会被邪祟所杀,又或者修为提升到超出极限之外,控制不住体内的黑渊妖力,彻底疯狂,也有的妖邪会过度进食,被黑渊意志彻底侵蚀,神智彻底崩坏,变得狂乱。
王天元背负着石棺,行走于大地之上,背后石棺震动着,凶狂的黑渊之气环绕着他,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尊有头而无身,吞天噬地的青铜饕餮之兽。
一如昔日由凡人蜕变为超凡存在的那一天一样,染血的柴刀握在王天元手中,在地上拖动着,犹如鬼魅凶灵一样,追猎着源自于黑渊的罪与恶。
不论是御膳房的厨师,还是暴走的妖邪,一旦堕入疯狂的漩涡,便逃不过那染血的柴刀。
历海看向王天元,语气略有些惊悸:“那个家伙,疯的有点厉害啊!”
王天元背后浮现的那一尊青铜饕餮之兽,凝聚着吞天噬地之恶,而这恶,却是为了吞恶而生。
在炎黄文明中,饕餮纹,乃是一切鬼神形象之汇聚,以此演化而成的青铜饕餮之兽,也承载着无量鬼神之恶,而人们却以饕餮之纹而为祭,所求的,便是以鬼神之凶煞,镇魑魅魍魉之祸乱。
以恶噬恶,以杀止杀,以干戈平天下,这才是青铜王权之道。
此道,并非仁义善道,而是铁血霸道,但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此道有着必然的意义。
如那举剑决天下的轩辕,也如那挥戈斩大地的大禹。
王天元也许并不明白自己那一件青铜圣衣中,被莫天歌赋予了什么意义,但是,事到临头,他的选择却呈现着此道的真谛。
不论是御膳房亦或妖邪一方,对王天元不自觉有了几分畏惧。
而这份畏惧,如资粮一般,让王天元背后那一尊青铜饕餮之兽,愈发凶威凛然。
但狐尊庙所做的,也不仅仅杀戮,一些食材与被斩杀的妖邪尸体,落入到狐尊庙手上,便制造成黄巾力士战斗厨师服,虽不如圣衣,但也可倍增厨师的战斗力,很受各方好评,而狐尊庙也还有其他的特产,诸如鬼神法器,一些特制厨具等等。
狐尊庙推行的移风易俗战略之中,没少和妖邪与鬼神争斗,技术在战斗中积累与升华,也有了很多成果,眼下这些成果,也奠定了狐尊庙的地位。
不论如何,眼下这石锅世界内,各方皆是各展手段,奋力而为,然后,石锅之内,黑渊之汤的水位渐渐下降了,源自于黑渊的美味与营养,被各方分割吞食。
“这就是这一锅汤的味道吗?”
风翩然凝视着这一切,瞳孔闪烁着异彩。
不论是人类,鬼神亦或妖邪,皆是各展所长,团结合作,共抗大劫,虽然没有谁发出震耳欲聋的号召,但不论是谁,只要看见这一幕,皆能感受到那已经沸腾的热血。
这是一场不屈的抗争,也是生命的负重前行。
走到最后,这个世界也许不再存在纯种的人类,不论是谁,身上皆或多或少有着黑渊侵蚀的痕迹,有些甚至连连生命形态都渐渐偏向另一个姿态,时刻徘徊于崩溃失控的边缘。
但是,从灵魂中爆发出来的欲望与勇气,依旧彰显着生命的辉煌。
在往昔,风翩然对黑渊之气的看法,是相当的厌恶,见到妖邪,更是觉得那是不洁的象征,但此刻,祂的看法已经彻底变了。
虽然心中有着感动,但风翩然也也知道,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天穹的末日钟鸣依旧回荡着,犹如海洋一般浩瀚的重压,终于在风之壁障中撕裂出了一道裂缝,如瀑布一般的黑渊灵水倒灌而下,其势恢弘磅礴。
不论是鬼神,妖邪,亦或是人类,此刻皆沉默了起来,因为他们之前百般努力,才降下去的水位,此刻又再度升起,甚至愈发高涨。
诡谲的凄笑,从汤中弥漫而出,犹如黑渊的嘲笑!
骤然间,滔天的黑暗呼啸翻涌,化作无形的手,堵住了风之壁障的空洞。
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老皇帝负手而立,眺望天穹,袅绕于身的黑暗磅礴而起,堵住了这天之痕。
在其背后,一个又一个身影若隐若现,而其中为首,是虽穿皇袍,但举止潇洒不羁,提着酒葫芦自斟自饮,如花间醉客的男子,而后朗声而道:
“大图朝治世两百载,岂会连撑天的硬骨头都没有,纵是天倾,又有何惧!”
风翩然微微一笑:“虽然两百年不见,也不知此刻的你是真亦或是假,但我还是想说,你还是那个当年各方皆钦佩的酒中豪客!”
无需言语,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历海等妖厨,不断使用着星之彩烹饪术,在大地上演化诸般灵植,甚至收集了被卷进来的动物,制造出了一些灵兽,不断吞噬着那上涨的黑渊之汤,御膳房的厨师镇压邪祟,捕获食材,狐尊庙的厨师将食材进行二次加工,制造成其他产品。
即便只是被无辜卷入其中的镇民,此刻也不再是凡人了,全员转职为超凡厨师,一并投入到了战斗中。
所有的人,都已彻底明悟这一锅汤承载的意义。
这是一场赌上未来的竞速赛,末日一步步靠近,所有的人都必须不遗余力的去适应,去挑战,去大争一世。
同时,这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舞会!
黑渊邀请这个世界一切的存在与之起舞。
世间万物与黑渊紧紧相拥,在末日的钟鸣伴奏之下,双方皆不遗余力的啃噬着对方的身体,血肉洒落,如鲜花一般,点缀着这场舞会的狂乱。
起舞的双方,每一次交错与旋转,皆化作如雨落下的雷暴,以及生命口中道出的咆哮,于尘世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天穹的风之壁障愈发摇摇欲坠,不断有裂痕出现,黑渊灵水倒灌而下,即便老皇帝将自己的天魔功催谷到极致,都难以制止这一幕,只能竭尽全力的拖延。
黑渊之汤的水位一步步上涨,所有人都在退!
踏着延绵的阶梯,众人被迫一步步登上山。
之前这延绵无尽,怎么都爬不到顶的山,此刻也随之变化着,山巅终于出现了!
众人登上山,便见到衰老到极致的莫天歌,佝偻着身体,屹立于在山巅!
“这一场泰山禅会议,你们已经得出了很多共识,妖邪,人类,鬼神的三方合作,是非常不错的会议成果,我也期待你们以后能够落实会议成果,然而,我不得不遗憾告诉你们,当你们踏上山巅的时候,这场会议只能到此为此了,因为这里就是极限,再无前路!”
撑起隔绝天地的风之壁障,虽然是莫大的负担,但风翩然还能支撑,此刻祂眸子闪烁了一下,问道:
“你此言何意?”
莫天歌抬起头,环顾四周,然后轻笑道:“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情,黑渊之世演变到这一步,已经越过阈值了,形成了波及整个世界的灭绝大灾变,彻底超越了生命所能适应的范畴了!”
这是一个朴素的道理,火灾刚起时很好扑灭,随着火势渐大,一切都在失控,最终会发展到人力难以挽回的地步,比如诸般延绵的山火。
而黑渊的演变,也遵循着这个道理,当黑渊之世发展到一定阶段时,随之而来的,必是生态灭绝级的大灾难,生命在那个时候,已是无可演化,也无可争了。
众人随着莫天歌的目光看去,发现黑渊之汤已经彻底淹没了一切,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比如说灵植与灵兽,临时打造的灶台,皆化作汤中沉浮的残骸,而他们所立的山巅,已是被一望无尽黑色海洋包裹着的孤岛。
“如果没有这一场泰山禅峰会,这般未来也许会出现在一两百年后,但有了今天这场泰山禅会议,这个未来也许可以延长到三百年后,对场中很多人而言,这般未来已经等同不存在了,那么,作为这一锅汤的烹饪者,我想问你们这些食客一个问题……”
莫天歌轻轻笑着,凝视着众人:
“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未来,你们接受吗?”
众人沉默着,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为首的几人身上,他们皆清楚的知道,虽然他们也品尝了这一锅汤,但真正有资格评点这一锅汤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风翩然与老皇帝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议。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不接受!”
不接受的不仅仅是这一锅汤的味道,也是这个未来。
莫天歌嘴角轻轻勾动着,似赞赏,也似欣喜,这是源自于厨师的喜悦。
有食客能够直面他的料理,而且有勇气更进一步,这自然让莫天歌感到欣喜。
莫天歌轻声说道:“既是如此,那么就让我们共同品尝一锅汤最后的味道,也是黑渊最终的疯狂吧,但在这之前,我们还要等一个食客!”
化作一望无尽之海洋的黑渊之汤,此刻骤然爆发,海啸呼啸翻涌,如黑渊的狂笑,一道道水龙卷通天彻地,如黑渊伸出的触手。
天地间轰隆不断,演绎着末日的最终疯狂,已经化作孤岛的山巅,此刻摇摇欲坠着。
莫天歌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凝视着远方,等待着。
骤然间,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了远方。
白色的羽衣,绽放着淡淡的光辉,在漆黑的海洋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三千青丝随风飘荡,一双如墨般的眸子,如大道一般漠然深邃。
莫天歌骤然笑了起来,伸出手,如发起邀请:
“末日将至,来和我一起喝汤吧!”
遥遥眺望,那冷艳而妩媚的脸上,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没有回应。
莲步所踏之地,海啸平息,水龙卷溃散,仿佛黑渊都为其魅力所倾倒。
但这般倾倒只是短暂的,黑渊从不是一道安分守己的天地元气,当赤莲天师这个pua了祂无数次的渣女出现的时候,黑渊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试图抱住赤莲天师,然后开始上下其手。
一道道如蛇也如蛟一般的邪祟,从黑渊汤海中诞生,向着赤莲天师啃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