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归吐槽,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尽力去做的。
莫天歌微微闭上眼,去回忆自己见过的那几个混元仙宗之人。
与之有关的记忆仿佛被单独提取出来,然后不断加以解析,他们运功时体内元气的变化,以及以自身元气撬动外界灵气的每一个过程,最终化作知识,流淌于莫天歌的心扉中。
仅凭这些记忆,就想要将混元仙宗的修行法门推演出来,那自然是不现实的,但稍微提炼出一些知识,加以应用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在莫天歌的推动下,地宫中一部分天地元气不正常的波动起来,骤然坍缩为点,而后以此为源头撬动更巨大的天地元气。
根据莫天歌的推测,混元仙宗的五行法术,核心的讲究就是以自身的力量,去塑造一颗法术源种,以此衍生法术攻击。
简单点来说,就像是先缔造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然后以火炉里炸裂的火苗去灼烧敌人。
这是混元仙宗之门人弟子,一动起手来,法术就犹如风暴般源源不断的原因。
莫天歌借鉴的不是具体法门,而是一个技术思路,一旦有了思路,他可以根据自身的条件,创造出类似的法术。
地宫之内的光线渐渐变暗,仿佛夜幕降临了一般,一只只无形的白骨之手随之而生,向着一切活物抓去,而最主要的攻击,还是袭向那晶簇。
“何方宵小,竟敢在这里作祟。”
那些大妖猛然震怒起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潜入这寄托妖族最后希望的地宫之中,并且在这妖天降临之时搞破坏。
妖庭已经被推翻,真正的强者,几乎被道祖与魔祖一网打尽,苟延残喘的基本都是二三线的强者,但这些大妖也是本领不凡,一旦震怒,妖气便化作风暴席卷四方,气势倒是凶猛,只是它们有些过于小看莫天歌撬动天地元气形成的这般法术。
那一只只白骨之手抓在了它们身上,便如跗骨之蛆一般依附于其中,而后它们身上的皮肤渐渐鼓动着,露出了一张张凄厉的面孔,然后这些面孔开始啃噬妖躯,吸蚀其阳气为滋长自身。
妖庭以强而立道,在这个道德不存的纪元,身为大妖,自然不会在吃这方面亏待自己,一口吃掉一个村庄之事,对这些大妖只是一碗饭的量而已,但它们却没想到,当那白骨之手抓住它们后,便唤醒了缠绕在它们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怨憎业力。
刹那间,每一尊大妖皆是无数怨魂戾魄缠身,弄得好不狼狈。
莫天歌也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临时创造的出来的这般法术,竟然有如此威能,不过随之明悟,一方面是这些大妖往昔太过作孽,而另一方面,也是天地元气太过浓郁了。
在第一纪元这个环境中,手枪级的法术,都能轰出火箭炮的效果来。
但这些事并不重要,因为莫天歌知道凭借这些手段,无法弄死这些大妖,因为这些大妖虽然没有什么境界,但体内的元气实在是雄浑,就算是万鬼啃噬,短时间也难以啃掉他们几分元气。
更多的白骨之手,承载着莫天歌的意志,向那晶簇抓去,莫天歌主要攻击的目标,并非已经睁开眼的妖天,而是围绕晶簇而建的十六个池子。
每一个池子中,都是巨量天才地宝熔炼而成液体,这是晶簇的“电源”,若要直面天,自然要先从拉闸断电做起。
那些大妖虽然弄得很狼狈,但还是倾力来阻,也试图找出潜伏之敌。
只是这些对莫天歌而言没什么意义,通过天悔之罪抵达这个时空的他状态特殊,仅能与天地元气互动,那些大妖也别说攻击莫天歌了,甚至连莫天歌在哪都找不到。
那一个个池子,乃是妖族倾力而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拆的,但莫天歌的核心目的也不是拆,而是侵蚀。
一丝丝黑渊之气从其体内蔓延,通过法术所化的鬼手,融入到了那池子之中。
以黑渊之气的邪祟程度,顷刻间,那池子内原本流光溢彩的液体,渐渐被染上了黑红之色,然后顺着能量传输管道,向那晶簇蔓延而去!
因为环境的问题,黑渊之气也有所变化,一旦落于现实,即便只是刚刚开始侵染,便有异象骤现,疯嚣而扭曲的笑声,回荡于地宫之中。
那些大妖身体猛然一颤,不由得露出一丝畏惧之色:“如此灾厄不祥的气息,简直就像是世界一切灾祸的凝聚,这怎么可能。”
黑渊之气的本质,是一个世界走向衰亡腐朽时的过程,映射于现实,便是诸般灾祸,而不论是火灾亦或是海啸,对这些兽性部分更多的妖族而言,更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而当那黑渊之气触及到晶簇的妖天时,环绕在妖天身边灰色雾气骤然随之一动,穿透了晶簇,向外蔓延,而黑渊之气也被灰雾冲刷着,僵持一番后,黑渊之气发出了疯嚣的鸣叫,然后一点点被湮灭。
“这是妖天的虚无之风,速速避开。”
那些大妖的反应也是极其剧烈的,不顾自己的伤势,纷纷想办法避开灰色雾气,显然,它们也很清楚一旦被这灰色雾气沾染上会有什么后果,只是那灰色雾气极其诡异,看似缓慢,却以近乎瞬移般的速度,缓缓缠绕在这些大妖身上。
“该死,速速启动役神禁法,让妖天撤去虚无之风。”
晶簇上的符文骤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辉,那役神禁法也蕴含其中,这可以让晶簇孕育的妖天得以固化神魂,但一方面,也可以用以操纵妖天。
妖族也不是白痴,弄这般终极决战兵器,自然要留下操纵的方式。
但晶簇中的妖天,嘴角骤然勾起一丝不含任何情感,只是单纯为了笑而笑的笑容,手缓缓抬起,触及了晶簇表面闪烁的役神禁法,随之,役神禁法的光辉缓缓淡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多大妖见到这一幕,露出了崩溃的神色,但他们的崩溃也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灰雾的侵蚀,然后有一些修为稍弱的,便是当场灰飞烟灭,而灰雾也仿佛吞噬了补品,增殖了不知道多少万倍,化作滚滚灰雾弥漫开来。
“制造出终极武器后,最终被不受控制的终极武器所反噬吗,真的是一个挺符合妖庭末路的结局呢。”
莫天歌有点想笑,因为他已经猜到,即便他没有通过天悔之罪回到第一纪元,妖庭残党费劲心力制造出妖天后,后果也必是死路一条。
只是莫天歌也没时间幸灾乐祸了,因为天的锋芒已经触及到了他。
莫天歌走的是魔道路数,最善吞噬与侵蚀,但与那滚滚灰雾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那灰雾无物不蚀,不论是活着的大妖,亦或是死物的土壤,甚至是天地元气都一样,万物皆灰飞烟灭,融入灰雾之中,让灰雾无限增殖着。
莫天歌的法术,也被灰雾吞噬,其实所是吞噬也不是很正确,就莫天歌的感觉,更接近于收束与抹杀。
妖天身影一动,如穿过水波一般,缓缓从那晶簇中脱离,随后步踏虚空,一步步落下。
而在行走之时,妖天的形态也在微妙的变化着,原本他穿着一身灰黑的袍服,但眨眼间,就变成了宽袍大袖,头戴冠冕之貌,与那出尘的容貌配合起来,更显得气质非凡。
“每一次从晶棺中诞生,我都能看见一位位通过各种方法,从未来逆流而来的访客,也实在是一个颇为有趣的体验,既然你们已经窥见了我诞生的过程,那么作为回报,我也想问你们一些问题,在你们眼中,我到底是什么?”
莫天歌察觉到,妖天的目光,既落于自己身上,但又仿佛越过了自己,看向其他的人。
莫天歌若有所悟,很显然,用过天悔之罪的不只是自己,指不定这看似空荡的地宫中,有成百上千从不知道哪个时间节点而来的时光穿越者,凝视着妖天。
至于这些时光穿越者到底有谁,莫天歌就说不清了,但天下无敌绝对身在其中。
这般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莫天歌含笑道:
“在我眼中,你是一个人生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的上帝,说实在,你既摆脱了妖族的控制,又有着自身的完善神智与无边神通,你做啥不好,为啥非要走到这个举世皆敌,连未来人都想逆流时光来砍你的地步呢。”
妖天的目光微凝,看向了莫天歌,随后笑道:
“原来是你啊,你有些特殊,所以在时间节点的落点有些差距,你当初若不追着那几个小妖,而是转身去其他地方的话,你应该见到道祖或者魔祖,而其他的时间逆流访客,与我更有缘分,都是直接落于我的诞生之地,所以他们对我的更清楚,倒不会说这般话。”
妖天淡淡之言,便显示出了一些非凡的神通,祂甚至可以追溯莫天歌落于这个时光的历程。
莫天歌心中一凝,但也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妖天笑道:“我诞生的根源,源自于妖族自古以来的一个想法,妖族虽然以力称强,但也有智者参悟天地奥秘,它们观宇宙万象,发现宇宙万事万物皆可化妖,而天下最强,莫过于大道,所以它们就想试试,是否可以道为源,点化一尊大道之妖。”
莫天歌虽然没有头,但还是忍不住用肚皮倒抽一口凉气,顿时觉妖庭当真死的不冤!
在莫天歌的眼中,妖庭的这般计划,等同把那颗大日恒星给活性化了,不成功也就罢了,一旦成功,这尊大日之妖稍微动弹一下,整个蓝星瞬间就要灰飞烟灭。
这是一个看似宏伟,但实则毫无意义,成功比失败更可怕的计划,因为不可控性太巨大了。
妖天继续说道:“妖族的计划是成功的,我这位大道之妖经它们之手降临于世间,只是我的存在和你们存在有极大区别,我没有你们这些生灵的感情,甚至不具备你们常规认知中的智慧,比方说,你们试图与我沟通,但其实我从未回应过你们,只是你们的想法,从我身上反射出了你们所能理解的信息,对我而言,你们始终都只是在自言自语。”
莫天歌闻言,顿时觉得自己之前那番话的确不用说,因为妖天的存在和自己这些生灵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祂看似可以交流,但实则祂的一切所作所为,注定是不可理解。
其他不说,就连此刻莫天歌与妖天的交流,都是一种映射关系,便可见一斑。
看着那妖天的笑容,莫天歌心中愈发凝重,因为没有什么必一个完全不可揣度的敌人更可怕了,但即便如此,莫天歌还是问道:
“那你存在于世间,到底有什么目的?”
妖天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我有什么目的,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最终会回到我询问你们的第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什么?”
妖天的跟脚已经显露,祂妖庭残党铸就的大道之妖,但祂的问题,显然不只是那么简单。
莫天歌骤然向后退去,因为那些大妖已经被彻底灰雾吞噬,然后整个地下宫殿,都已经被那滚滚的灰雾所充斥,然后,当莫天歌和妖天聊了这么一小会后,灰雾已经涌来了。
莫天歌一退再退,向着地宫之外退去。
妖天笑道:“聪明的选择,无数的未来访客中,知道与我动手并非明智之举的人,其实并不多!”
莫天歌没有回答,而他的撤退,只是因为他骤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论天悔之罪是谁弄出来的,但这东西把人送到第一纪元来,真的是为了怼妖天吗?
莫天歌觉得不是,因为时间节点不对,如果真的要对付妖天,只要能回到更早的时间那岂不是更好,但天悔之罪抵达的时间节点,偏偏是第一纪元的末期,甚至是妖天诞生前的最后那一瞬间。
这个时间节点,本就透露出了一些线索。
妖天缓步而行,悠然的追着莫天歌出去了,而那滔天的灰雾也随之向外蔓延。
终结第一纪元的终极大恐怖,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第一纪元这个时代,生灵种类那是花样繁多,草木可成精,鸟兽可成妖,甚至连一朵云,一缕风,也可成为妖,莫天歌跑了一段路,便见到许许多多想都未曾想过的生灵,但这些生灵,此刻都走向了末路。
妖天从容迈步,祂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双黑色的眸子,温和的注视万物。
而灰雾化作风暴,涛涛席卷,不论是花鸟鱼虫,亦或树木走兽,一旦被灰雾触及,便会渐渐消失。
就像是日升月落,水往低处流一般,妖天的存在就是大道,祂行走于大地,万物因祂而沦为虚无,就像是设定一样铭刻于现实之中,根本无从违逆。
见到这般情景,莫天歌胸膛的血色眸子,泛过一抹幽暗之色。
自从开辟出天魔之道之后,莫天歌从未像是现在一样升起杀意。
不论妖天到底是什么,祂的行为所铸就的,是莫天歌无法容忍的恶业,因为所有被其触及的,一切爱恨悲苦,怨怒执迷,都会彻底沦为虚无,一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妖天给与万物的,是连绝望都不被允许的虚无。
莫天歌心有杀意,但眼神却极其平静,不断后撤,他依旧在等,等天悔之罪的真正意义与布局浮现的那一刻。
妖天如此行为,自然惊动了第一纪元那些推翻妖庭,占据时代之巅的存在。
玄门与魔门的修者,先是诧异,然后叱喝,试图让妖天停止,但这一切皆是无意义的,妖天不曾止步,甚至祂那温和的眼神,都不曾有半分变化,然后这些修士自然是动手了。
然而,绝大部分的修者,甚至靠近妖天的资格都没有,便自然而然消失在灰雾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