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也不是傻瓜,察觉到妖天的恐怖,自然不做无谓的牺牲,而是后撤严守,向上通报。
而妖天也不急,祂只是以缓步而行的方式,散布着那无可阻挡的恐怖,但若是跑的快一点,也能从祂面前逃离,因为妖天并没有兴趣去追。
莫天歌也随着那些见势不妙撤离的修士,真正进入了第一纪元的社会。
浮空的山岳之上,一位位身绕玄光的修士,面色或愁苦,或愤怒的交谈着,不时遥遥眺望着远方一步步靠近的滔天灰雾。
莫天歌也身在其中,只是没有修者能够发现他,虽然妖天之劫已是迫在眉睫,但第一纪元的风情,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道祖与魔祖等人推翻了妖庭的统治,取而代之的是玄门与魔门为主的社会结构,而这两方势力,其实并不像是后世那般是天然的对立面,第一纪元的玄门与魔门,差异更多体现在修行理念的差异上,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说是这么说,莫天歌同时也敏锐的注意到,就这浮空山岳之中,玄门与魔门的修士已经暗中有了不少矛盾。
然而这也是正常的,因利而聚,党同伐异乃是智慧生灵之共性。
如果没有妖天,玄门与魔门这两兄弟,迟早要做过一场,但眼下妖天降临,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相比起玄门与魔门的矛盾,莫天歌更在意这座浮空山岳。
这浮空山岳,乃是一种战争法宝,等闲大妖也能轻易镇杀,曾在推翻妖庭的战役中大放异彩,但在战争过去后,便转为了玄门与魔门共用的民用洞天。
莫天歌之所以在意这座浮空山岳,是因为这浮空山岳蕴含着一些典故,勾起了莫天歌作为民俗学者的兴趣。
昔日,道祖与魔祖等人为了推翻妖庭,号召天下有志于敢于反抗妖庭的生灵加入,但妖庭势大,大妖无数,甚至荒神都有不少,反抗军光是有人也是没意义的,毕竟战争打的就是资源。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道祖与魔祖等强者联手开发出了一门法术,然后将这门法术送到那些有志于反抗妖庭的生灵手中。
这法术甚至特殊,可以炼化一方大地,将之祭炼为浮空山岳!
这门法术祭炼的过程非常隐秘,瞒过了妖庭的视线,为反抗军的积累与发展奠定了雄浑的基础。
待到道祖与魔祖觉得反抗军积累的差不多,向妖庭发起反攻号令时,在那一尊尊大妖惊恐的眼神中,一座座浮空山岳拔地而起,其势遮天蔽日。
山中之人可曰仙,仙的概念,便因此在第一纪元成型了,而这般概念,便是以抗争与变革的姿态而显现。
莫天歌品味着这个典故,心情略有些唏嘘,在前世地球,仙的概念与象征另有源头,但在这蓝星,仙之概念与象征,便是起源于这个典故。
一段跌宕起伏的风云史诗,无数人的抉择与信念,充斥鲜血的牺牲,铸就了这一个典故。
虽然第一纪元已经终结了,但仙的概念与象征,却始终延续下去了,并且伴随着时代的变化,多了许多内涵与象征。
莫天歌以前研究民俗学,都是以站在当代的视角,去研究古代的源流,没想到现在有机缘,站在起源处,去俯瞰一个典故的后续演变脉络。
这般知识,对其他人也许没用,但对莫天歌而言,却是万金不换,甚至比掌中佛国这般无上法门更为有用。
要知道,莫天歌此刻的道行,皆是在大图朝中,烹出黑渊泰山禅之汤这一道料理铸就的。
在莫天歌看来,第一纪元的时代浪潮,皆在这“山中人”的概念之中,若是能以此为食谱,烹一道大菜,道行必可大进一步。
只是莫天歌的烹饪方式,与常规厨艺差距甚远,他要做一道菜,不仅对知识与力量皆有极高的要求,准备还极其繁琐,须得牵动整个世界的局势才行。
莫天歌在大图朝捣鼓这么久,也就堪堪烹出那么一锅汤而已,而现在,妖天之劫已是迫在眉睫,第一纪元的时间并不多了,莫天歌有心也是无力。
浮空山岳,是第一纪元社会的基础单位,正常情况下,则是以浮空岛屿之姿,巡游各方,犹如小型的修士村镇。
一座座浮空山岳的飞行轨迹是受控的,定期会聚集在一起,让复数的修士社区得以交换物资,或者交流切磋,验证自身修行,一旦出现什么危机的话,浮空山岳会有着更进一步的变化。
一如此刻,当妖天之劫出现后,一座座浮空山岳,载着一位位修士,从天南地北汇聚而来,一座座浮空山岳通过预留的接口,缓缓合并在一起,将浮空村镇,升级为浮空城市。
在莫天歌看来,第一纪元的这些修士,颇有古典游牧民族的风范的,部落成员走到哪里便扎下帐篷,形成流动村落,然后几个村落的帐篷扎在一起,就形成更大的聚集点了。
而这般社会形态也是有着源头的,昔日,与妖庭决战时,道祖与魔祖曾经汇聚天下所有浮空山岳,凝练为一座仙之圣城。
这座悬浮于天,却犹如延绵山脉般的仙之圣城,在道祖与魔祖这般绝世强者的推动下,携着无数修者的倾力而击,与妖庭大战三年,这才击碎了妖庭的周天星辰大阵,阵破之日,甚至直接压死了妖庭十几尊荒神之兽。
那一场持续多年的大战,也让绝大部分修者适应了在浮空山岳上生活的日子了,也深刻的改变了时代的风范,在当今这个时代,地面的生灵若是想要前进,必须祭炼一方大地,化作浮空山岳升空,才算是真正被承认是修士,享有玄门与魔门的庇佑。
随着浮空山岳社区的汇聚,一些真正的强者也随之而来。
第一纪元的修行方式,与其说是修仙,还不如说标准的练气士之道,这个体系在莫天歌看来都非常简陋,但这些练气士并不弱小。
第一纪元的环境太得天独厚了,这些练气士都不需要那么花里胡哨的修行方式,哪怕是最简单的吐纳呼吸法,只要水磨工夫,也能修炼到相当之高的层次。
这个时代的修士,压根不用愁力量从哪里来,反而专注于如何容纳与控制力量,修行思路与后世截然不同。
比方说,莫天歌便见到了一个实力相当不俗的练气士,他不断打磨体魄,最终硬生生弄出了身高百丈的体型来,一身元气雄浑到只是呼吸,都能引起延绵的风暴,而且莫天歌聆听其他修士的评价,这位兄弟的体型还只是常规形态,若是施展神通,还能暴涨许多。
在莫天歌看来,这位兄弟的修行目标,就是成为一颗人肉小行星。
诸如此类的强者抵达后,也纷纷出手,试图阻止妖天继续肆虐,而比起那些普通的修士,这些强者当真有几分本事,即便是那无物不蚀的灰雾,他们也能与之交锋几个回合,然后才败走。
甚至有一位强者特别凶狂,甚至能突破灰雾的封锁,在距离妖天二十米的地方,站了十秒钟左右,获得了妖天一句“不错”的评价。
在莫天歌看来,妖天这一句“不错”的评价,足以让那个修士一路吹逼,从第一纪元一路吹到万世之后的第三纪元了,但当下这些修士并不知道妖天之劫到底有多猖狂,眼见一位位强者出手,甚至连靠近妖天都难之又难,皆是神色沮丧。
莫天歌虽然对第一纪元末期的历史进程一无所知,但就当前的局势,也有一些猜想。
眼下只是妖天之劫的开端,妖天开始作祟,各方修士刚刚有所反应,虽然平灾无功,但这些修士也并没有真正把妖天之劫当什么大灾大难来看。
待到那些修士发现,凡是灰雾所到之地,万物皆沦为虚无,而且是永久的改变,这些修士才会真正感到疯狂。
这个世界虽大,但妖天这一步步走下去,世界的彻底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那个时候,妖天之劫便会发展到最激烈的状态,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修士们,只能用命和妖天死磕。
莫天歌在这般情况下,也没打算当一个纯粹的观众,为了直面这一场妖天之劫,他也打算贡献自己的一分力。
这些时日来,一座座浮空山岳汇聚而来,与此同时,一些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修士,屹立于浮空山岳上,对着远方那愈发汹涌的灰雾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命数实在不行,赌上老命推翻妖庭后,好日子都还没过个几百年,居然又有劫难来袭。
叹了一口气后,老修士也不愿多想,打算等玄门与魔门那些大佬到了之后再看情况,然后便回到了自身的洞府之中!
一座浮空山岳,根据祭炼的规模不同,大小也不同,老修士所在的浮空山,便是最小规模的那种,体积小,其他设施自然也随之缩水,洞府面积更不用多说,一般的高手都不屑与这般浮空山中居住,而是去更大的浮空山社区中生活。
这可不是为了面子,浮空山基本都有吸灵阵一类的功能,以此增加社区的天地灵气浓度,小型浮空山汇聚的天地灵气浓度,和中型,大型,巨型浮空山完全没有可比性。
也只有老修士这般实力一般的修士,才会在这里落足了,而即便在这般小型浮空山中,老修士也属于混的最差的那一批。
其他修士的洞府,都是修建在山外,或是悬空楼阁,或是巍峨树屋,而老修士的洞府,是一个山洞!
回到清冷的山洞中,老修士不由得盘算起了已经想了许久的想法:
“要不抽个时间,去地上的人族部落那里,招一些可以传承衣钵的童子吧,就算不成气候,也可以让洞府热闹一些,不至于这般冷清。”
老修士盘算了很久,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每当他有这个念头时,他便忍不住想起自己以前收过的徒儿。
有些徒儿死于妖族的血口,而更多的徒儿,则死于推翻妖庭的战役中。
对徒儿灌注的心血,悉数付诸东流,一次又一次白发送黑头人后,即便是修士,也忍不住心灰意冷,甚至有了一些心理阴影。
悠长的叹息,从老修士口中吐出,最后他摇了摇头,盘腿于玉床上,默默的调息吐纳,吞吐天地灵气。
骤然间,刺耳的声音,回荡于洞府之中。
作为战争中活下来的老修士,他并不缺乏敏锐,骤然睁开眼,也从玉床中翻起身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打算,但下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洞府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昏暗而诡谲。
身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头带黑色礼帽的男人,缓缓走来,他没有右手,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铁爪,铁爪在洞府墙壁摩擦时,溅起一溜的火光,而他的脸仿佛被大火灼烧过一般,五官扭曲而狰狞。
在与妖庭连年争斗的战场上,老修士什么阴邪的东西没见过,只是,这个男人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见面的那一瞬间,老修士就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邪修,而是一种漆黑而扭曲的人形灾祸,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梦魇。
“嗨,朋友,某家姓弗名莱迪,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作为练气士的你,常规的天地元气你应该吸到腻味了吧,那么请问你有兴趣嗦一下黑渊之气吗?劲足且够味,只要嗦一口,保证你能推开练气士的新世界大门哦!”
人形的灾祸与梦魇,带着戏谑的邪异笑容,缓缓靠近!
作为练气士,老修士生平第一次遇见主动推销特定天地元气的推销员,但不重要,因为老修士下意识的已经做出了抉择。
就冲着这个人形灾祸与梦魇那股邪异劲,老修士就不可能采购他推销的黑渊之气。
老修士张嘴一吐,哼哈之音爆发,一道黄白之气喷发而出,而弗莱迪身影骤然一闪,消失于当前,而后再度出现时,右手那锐利的爪子,已经化作大鹏之翼,狠狠斩下。
“吃我弗某人的黑渊白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