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拥有了前世宿慧的莫天歌而言,从佛法中参悟出欲界魔王业果,对其修为的提升没什么意义,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提升修为,直接从前世所留的那一尊道化真魔身上提取就行了。
这欲界魔王业果最大的作用,就是提升了莫天歌的道行,多一尊魔相后,又增加了那么一点证就原始天魔的进度,而除此之外,也增加了莫天歌的一些神通,以及一些可以动用的手段,对莫天歌后续要做的事情,可谓至关重要。
一统各大魔宗,立无上道统,这条路乃是莫天歌的证道之路,也是铸就原始天魔万邪万恶万魔之相的根基所在。
这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因为莫天歌要做的,不仅仅是征服各大魔宗那么简单,他还要学习,解析,堪破各大魔宗的传承,从其中提炼出一丝对应其本源的魔性,如从阴阳生死道中提炼出一丝至爱魔性那般,以此作为构筑原始天魔的存在根基。
征服世界,统御万象都只是一个开始,穷尽万物奥秘,最终返本溯源,万法归一而成大道源泉,才是莫天歌的证道之路。
莫天歌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那是他对着那些怨魂戾魄发下的誓言,身为男人,说到就要做到,这点觉悟与担当,莫天歌是有的。
只是,觉悟归觉悟,这条路的确是太难了。
有时候,莫天歌也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能走通这条路,如果换个目标,不去求那原始天魔的业位,只是单纯次级的魔道业果,他完全可以冲刺有史以来最快飞升羽化,成就四阶魔仙的超级白金成就,不用在这条可能根本看不到头的原始天魔之路上折腾。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莫天歌总会想起几年前,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登仙路上凿山开道之时的种种。
修行的目的与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踏上修行之路,莫天歌不止一次如此询问过自己。
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明显的,他从不曾为了长生久视而修行。
所以,面对伸手可摘的四阶仙神业位,以及看不到头的原始天魔之路,莫天歌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不管这条证道之路有多难,莫天歌都会走下去,但如果有捷径可走,他也不会刻意的舍弃。
从释迦和尚的掌中佛国中,窥见了如来与无天之道后,莫天歌便窥见了走捷径的可能性。
万事万物皆是相对的,光辉的背后,黑暗如影随形,莫天歌不一定需要对着各大魔宗下手,一些正道仙宗,甚至是旁门左道,皆可以成为莫天歌证道的资粮。
此刻,莫天歌已经从佛法中,参悟出了无天道与魔王行,他也打起慑服佛门,将之化作自己证道资粮的想法。
莫天歌盘踞在那亲手搭建的山林小庙中,断断续续的念诵着佛经,佛光如浪绽放,不断调和着地脉阴煞,行祈福消灾的仪轨,渡一方荒山为灵山。
作为监考官的广智老和尚,虽然盘腿跌坐,如睡似息,但实则念力无处不在,监控着考场的一切变化。
广智老和尚仔细打量着那些考生的表现,第七关的考核颇为重要,乃是真正入金山寺门墙的一关,所以金山寺向来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对每一位考生,考核皆相当严肃。
广智老和尚作为第七关的监考官,并无决定权,他只有提名权,提名出去后,还需经过金山寺内一些长老的复核,才能真正决定下来,但即便如此,广智老和尚的权柄也非常重,甚至可以说决定了众考生的命运。
看了一会后,广智老和尚第一反应是点头,这一届的考生的很多人,祈福消灾法事的操持还算是娴熟,看来往昔复习时是用功了的,但随之又不禁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考生的表现,也只能用娴熟来形容了,除此之外,并无多少亮点,甚至有些偏离正道。
甚至还有大半的考生,在操持祈福消灾法事仪轨时,出了不小的问题,为外魔所侵,导致佛心乱了。
那个被莫天歌引导了一波的考生,也落于了广智老和尚眼中,但还没等他出手,考生便恢复正常了,甚至小有突破,倒是让广智有些另眼相看。
观察每一位考生在整场考试中的所有表现,在心中给他们打分,继而决定谁有资格被提名,这是广智老和尚的工作,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担当监考官了,所以也是驾轻就熟。
这一场考核,虽然没有公布成绩的条件,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调和地脉煞气的多寡,就是他们的成绩,这是很难作弊的,而是借助外物,广智老和尚虽然不说,但也是心中有数。
广智老和尚的目光,自然是优先落于那些表现出众的考生身上,而后抽空去看几眼没什么表现的考生。
落在莫天歌身上的时候,刚开始还是一扫而过,因为莫天歌的表现没什么好说的,法事的操持都有些生疏,看得出以前没怎么涉猎这方面的功课,而且表现出来的修为着实不高,化解的地脉阴煞之气,也属于考生中奠定的那几位,广智老和尚看了,甚至忍不住摇了摇头。
但隔一会再看的时候,广智老和尚却觉得有些诧异。
进度虽然落后,但却始终不曾中断,虽然佛光不盛,却绵绵不绝,更重要的是,莫天歌诵念佛经时,隐隐有风雷之音,这已是佛法修行有一些成就的迹象,而后,有许多鸟兽自发而来,匍匐于其庙前,这证明了莫天歌化解地脉煞气的质量非常之高,凝练的灵气颇为上乘。
虽然功课没做够,但表现可圈可点,若是多磨练,指不定未来会有一些成就,这是广智老和尚对莫天歌的第一印象。
而后,广智老和尚在监察考场的时候,下意识的多看了莫天歌几眼。
然后广智老和尚对莫天歌的表现,又有了另一种看法。
广智老和尚发现,莫天歌布置的法事仪轨,乃是针对整座山岳而生的,他的祈福消灾法事,一开始就是最高难度的,他面临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就考试而言,这是一种相当不智的选择,场中众多考生,除了莫天歌外,就没有这么做的。
广智老和尚骤然开口,传音给莫天歌:
“你若不缩小法事的规模,便难以出成绩了。”
莫天歌暂停诵经,微微睁开了眸子,目光平静,只有一抹如玉般的温和,如自言自语般说道:
“佛门子弟举办法事仪轨,到底是为了行佛之普度,亦或是为了出成绩?”
广智老和尚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又说道:“若不出成绩,何来信众捐助,一如此刻,你不出成绩,金山寺这门墙你都进不去,连佛门子弟都不算的你,谈什么佛?”
莫天歌也只是轻轻笑着,指着自己的胸膛:“不管我进不进的了金山寺,能不能拿那一张度牒,佛就在这里,佛与我同在,我即是佛。”
“狂妄的小子,好好考试去吧。”
广智老和尚叱喝一番,随后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莫天歌。
看着他以微弱的佛法修为,支撑着涵盖整座山岳的仪轨,看着他根本不曾在意这场考核,真正投入到祈福消灾的法事中。
他的成绩乏善可陈,他的进度非常缓慢,但他每迈出一步,都走的极稳,给人一种天塌地陷,都不能让其退后一步的坚定之感。
对广智这般年岁久远的老和尚而言,是真心亦或假意,他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很清楚,莫天歌此刻所作所为,皆循心而行,一如其浑身袅绕的佛光那般,琉璃透彻,金刚坚凝。
“很多年没有见过这般踏实的弟子了啊!”
广智老和尚心中有些感触,金山寺百年前改了传承,将师徒制变为考试制,走有教无类,宽进严出的路数,虽然壮大了金山寺的实力,但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
金山寺弟子的学习与修行,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加功利,一如此刻,广智一眼便能察觉,那些成绩拔尖的考生,用的是经过名师优化,考试专用偷工减料版祈福消灾仪轨,他们修持出来的念力,也是经过考试特化调整过的版本。
甚至于,他们身上还有很多外面不一定用得上,但考试时绝对用得上的小玩意,也使用着考试时专用的小技巧。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考试!
为了考试而考试,但这真的是佛门弟子该有的修行吗?
看着莫天歌,广智老和尚心中泛过一丝涟漪,不自禁反思着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而后,修持多年的心境,渐渐有些动荡,而后一些异样的心思渐渐泛起。
“要不要和上面提提意见呢,整改一下金山寺内为了考试而考试的风气呢,若是放着不管的话,长此以往金山寺未来有些堪忧?”
想到这里,广智老和尚心思愈发飘摇,心中泛过浓郁的忧虑,但多年修持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境,有些不稳,连忙运转念力,稳定自身的心境,只是心中还是留下了一些影子,如鲠在喉,难以忘怀。
考试渐渐到了末期,虽然还没结束,但广智老和尚还是拟定了名单,而在拟定名单之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莫天歌的名字写了上去,而后传于外界。
片刻后,一道佛光骤然飞射而来,落于广智老和尚面前,发出了声音:
“广智师弟,那圆觉成绩如此落后,你为何将他列入名单前三,难不成你收受了贿赂不成?”
广智老和尚也知道自己此举,必招致非议,但他还是坚持这么做,自是有想法的:
“我并没有收受贿赂,只是圆觉此子心智甚坚,行有正道,他看似成绩落后,只是因为他选择了最高难度的祈福消灾仪轨,他每一步都走的极稳,实乃厚积薄发,大器晚成之相,若是将考核时间拉长一些,他的成绩,必是诸考生之巅。”
“选择最高难度的解题方式,的确可以酌情加分,但考核自有规矩,需要的是可服众的数据,他的成绩不行便是不行,若你真认为他有大器晚成的气象,那就让他多考几场,多磨练一番再说吧。”
广智和尚眉头微皱,虽然他知道此言有理,但心中却不自觉升起了一丝执拗:“如此良才,若能提早栽培,又何必去求那大器晚成,当可提早大放异彩。”
那一道佛光声音淡然:“师弟你执着了,我们金山寺,从不缺良才,而规矩与戒律,才是金山寺的立身之基!”
佛光也不愿多言,缓缓消散,唯有广智老和尚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愤慨,不自禁道:
“有良才而不收,只道固守规矩,尽收些不好好修行,整天捣鼓考试技巧的弟子,金山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混账了!”
偏激而易怒,执拗而暴躁,这是阴魔侵扰之迹象,但广智老和尚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因为他觉得自己此刻是行正确之事,也持正确之念。
莫天歌于远方,注视着老和尚,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佛门上乘境界有不少,菩萨行便是其中之一,渡己也渡他,应化于世间,对于世人平等视之,无有差别之相,只行渡化救赎之举,如那西方三圣之一的观世音菩萨,便号称念一声祂号,便应声而来,解厄渡难,观其一眼,便有福果而临,助弟子行道。
莫天歌此刻扭曲了菩萨行,化作魔王行,他即便什么都不做,存在本身便干涉着外界种种,自然而然诱导着其他人心中的阴魔,这个老和尚,便是悄然无息间着道了,事实上,也不只是这个老和尚,那些与莫天歌同一场的考生,也几乎没有幸免。
而这并非是坏其修行,只是助其成道。
只是最后成就的,不一定是佛道功果而已。
踏出考场后,成绩也公布了,莫天歌不出意外的落榜了,但他却不在意。
莫天歌拨弄着手中的菩提念珠,神色云淡风轻,风采愈发翩然,让人一见心折,而不经意间,眼神扫过大殿中那一尊宏伟的如来之相,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盘踞于欲界最深处,也立于佛门的阴影处,行欲界魔王路,广度无量弟子,待到沙门佛子皆成阴魔罗汉,你的莲台我来坐,往后,再无如来,只有无天!”
第二天,白衣僧人来寻,说已经为莫天歌找好名师了,莫天歌欣然去见,而等待莫天歌的,却是广智老和尚。
“虽然你这个小子狂妄了一些,而且愚钝非凡,考试考的一塌糊涂,但也有资质,老衲也不忍见你蹉跎,便讨你来做徒弟,你可愿意。”
广智老和尚嘴上不客气,但目光却有一丝执拗,显然不论莫天歌怎么说,他的想法都不会变。
莫天歌立于其身前,透过老和尚身上的阴魔,隐隐窥探到了老和尚昨天发生的事情。
老和尚终究难耐愤慨,跑去申诉了一番,但却没什么作用,反而被喷了个满脸开花,心中愈发执拗,最终联系上了白衣僧人,要做莫天歌的师傅,打算将莫天歌培养成材,以此证明金山寺错了。
莫天歌自无不可,老和尚要点拨他,他也想要点化老和尚,师徒互相提携,互相学习,携手成就佛门的一代大魔头,这般一门双魔之事,传出去也是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