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母树虽然窥见了这般异象，但却没有对赤莲天师叙说，也无需去说。
因为不多时，赤莲天师也已察觉到了那充塞于天地间，浩浩荡荡而来的黑潮！
一袭白衣，飘然若谪仙子的赤莲天师，冷艳而妩媚的脸上，勾起了一丝丝淡淡的笑意。
“小贼，你也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啊。”
顾盼往昔，莫天歌虽然手段百出，但境界与道行一直都不算高，而此刻之气象，却已说明莫天歌真正和她走到了同一个高度，同一个境界。
这般境界，并不是指得是力量，而是道行的完善程度。
三阶的证道之路，已是再无迷茫，只剩下阅尽诸劫，继而沿阶而上，直至登临绝顶，俯瞰万象，人与仙的界限，只剩下最后的一步。
如赤莲天师，她屹立于此，已是将三阶证道之路走到尽头，只待黑渊狂潮席卷的那一天，她将踏出最后的一步。
三阶是返虚之境，但这般大境界对这般修者而言，却是太过宽泛，根本不足以形容他们的道行。
如果非要在三阶中加一个名词，那可以是渡劫期，因为这般修者的道路，已是唯坚唯凝，如玉石天成，只待岁月打磨，红尘历劫。
又或可称为大乘期，法至无量大，身化渡世舟，只待时代风浪席卷，便是扬帆渡苦海。
然而，不论是渡劫期还是大乘期，这般特定的名词与设定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古往今来，真能走到这般境界的修者，屈指可数。
赤莲天师性格清冷，但也因为见到一位真正可堪称作道友的存在诞生，而感到欣喜。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山路中奔驰着，看似平凡，但在行驶中，周围的景色却自然而然变得模糊，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也跨越了蟠桃母树划分空间的那一道界限，静静的驶入了蟠桃母树所在的领域。
赤莲天师屹立于高逾万丈的树枝之上，微垂凤眸，却已可以看到那以盘腿跌坐之势，端坐在车中的莫天歌。
一袭从金山寺穿到现在的白色僧袍，神态温和，风姿翩然，眸子隐隐有看透世情的空灵之韵，只是气质沉凝温润，骤然看去，难以注视到其存在，只觉得和山石，流水无异，而一旦注视到他，便觉得他是世间最显眼的存在，绽放着无量的光辉。
如此风范，已可称作圣僧！
“去金山寺修行了一段时间，看来给了你不少的磨砺。”
赤莲天师凤眸微动，当初知道莫天歌打算去金山寺拜师修佛，她心中其实有一些其他的看法，虽然在蓝星时间短，但看了一些基础的资料，她也知道佛门对外道的侵染力有多强。
但她也没多莫天歌的行为说什么，因为她相信莫天歌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现在一见，莫天歌的确历练出来了，外人看来，只觉得莫天歌充满着圣僧风范，但在赤莲天师看来，却是魔老成佛，佛老成魔。
佛门的道，入莫天歌的身心之中，却未能渡化他，反而被他反向侵染了，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姿态与外在千变万化，却有不移不变不改之真我魔性，是地地道道的真魔。
“去佛门进修了一些时日了，的确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有了一些收获。”
虽然相隔甚远，但莫天歌还是听到了赤莲天师的话，他笑了一笑，如历经风霜的成熟男人，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佳人就在眼前，莫天歌随之一拍白骨之车，便见车轮冒出鬼火，黑烟滚滚，而后白骨之车便腾云驾雾而起。
赤莲天师柔荑一挥，面积堪比城镇的这一截树枝，立刻随之而变，无数嫩芽延伸出来，构筑诸般造物，当莫天歌的白骨之车落下时，已是宫阙林立，甚是豪华，停车场都有两个。
“没想到蟠桃母树还有这本事，要是在蓝星开个房地产公司，估计会日进斗金。”
莫天歌从白骨之车中下来，忍不住笑道，而赤莲天师淡淡笑着：“最近我在阴阳极乐魔宗之中，开了一个物业管理以房产中介的公司，业绩挺不错的。”
莫天歌眉头一挑，倒是不奇怪，虽然赤莲天师的知识，功法，法宝等等东西，都有些落后于蓝星平均标准，但本身道行与境界是摆在那里的，作为含金量最高的返虚道君，只要弥补上这些技术缺陷，依旧是天下顶级强人。
这般级数的强者，在不夜城那个地方，多的是人主动送钱上门，让莫天歌有些意外的是，以赤莲天师的性子，居然会对这般凡俗利益动心。
透过眼神的交接，赤莲天师也似乎明白莫天歌的疑惑，淡淡笑着：“母树对蓝星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我借助这个物业管理与房地产中介公司，收购了不少洞府，好让母树将根须延伸到蓝星中。”
莫天歌品过味来了，敢情赤莲天师这是借助房地产生意，暗中打造秘密基地呢，好让蟠桃母树的存在，一点点降临于蓝星之中。
这般剧情给莫天歌的味道挺奇怪的，白天是房地产中介公司，晚上却秘密举行着外星大boss的降临仪式，总感觉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正道豪杰冲进赤莲天师的房地产公司内降妖伏魔，又或者仙盟率领大部队冲进来查水表。
但莫天歌想了想，就没多去想了，因为这些都是小事罢了，在前世有一种说法，说法律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那么在蓝星，说法律是为四阶仙神服务的工具也不为过。
原因无他，实力摆在那里，仅此而已！
就莫天歌的感觉来说，即便仙盟知道了蟠桃母树的存在以及一些动作，在不涉及到大是大非的根本利益下，估计也只是讲政治，而非讲法律了，除非未来拐向了仙盟超进化为天庭，威凌万象的那个可能性。
但那个可能性，需要的前置条件并不少，是否真的会实现，还要看未来的发展。
虽然宫阙林立，但莫天歌与赤莲天师都没有进去坐坐的想法，两人只是并肩走着。
走了一会，莫天歌转过头，凝视着赤莲天师，认真的说道：
“我这次来，是有一些正事的，我和你的关系，该到彻底定下来的时候了”
赤莲天师站定，回眸凝视着莫天歌：
“的确是时候谈一谈这个问题了，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
赤莲天师凝视着莫天歌，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到了在他背后那浩荡延绵，贯穿天地三千里的黑气大潮。
那是连蟠桃母树都要以礼相待的“大势”！
赤莲天师很清楚，现在的莫天歌已经走到了证道之路的尽头，一旦跨出这一步，便再非世间人，有一些问题，必须得以了结。
莫天歌手一翻，翻出一把韭菜花，这是他收集而来的超凡食材，虽然是韭菜花，但花朵绽放着荧光，比寻常花卉还要美丽一些，用在此时此刻，倒也不显得失礼：
“我喜欢你，希望你成为我的道侣，与我相守一生……”
虽然这一句话略显突兀，铺垫不是很到位，氛围也不是很适合，也缺乏一些符合双方的排场，但不论是莫天歌还是赤莲天师，都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
闻言，赤莲天师沉默了一下，眸子泛过一抹明媚笑意，而后微微抬起脸，那清冷而妩媚的脸上，泛过追忆之色，而后笑着道：
“虽然你在我眼中，一直是个油滑而奸诈的小贼，但我也承认你的勇气与智慧，因为与我为敌者有很多，但真正能让我咬牙切齿的却只有你一个，而你篡夺我妖君命格时，也让我知晓，这个世界也许只有你能真正的理解我，而当你说会永远记住我的时候，我心中已经有了你的影子……”
赤莲天师与莫天歌，以敌对的姿态相识，但在莫天歌耗尽心思，对其芳心反复发起强而有力的攻势之下，终是缔结了一份缘分，而此刻，便是缘分升华为结果的时候。
莫天歌毫无保留的向赤莲天师示爱，而赤莲天师也并不曾隐瞒，向莫天歌袒露了心中的明媚悸动。
只是，对修者而言，感情并非决定一切的所有，赤莲天师淡笑而言：
“但你知道的，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我，也不在于母树，而在于你自己，你终归会堕入疯狂，不在今天，便在遥远的未来，但那注定会出现的，终有一天，你会毁灭一切的！”
赤莲天师这番话，显得有些意有所指，但莫天歌听得懂，赤莲天师指的是他的道路。
他所走的天魔道，掌众生怨执而成力，也自受众生怨执之诅咒，从一开始就与失控疯狂的危机如影随形，这是道路的根本特性，无可改，无可变。
四阶仙神已经彻底脱离了生理界限的束缚，长生久视只是基本功，甚至可以展望永恒，有活到宇宙寿尽那一天的希望，但莫天歌没有，谁都可以求永恒，唯独他不行。
永恒是一个无限漫长的岁月，而在永恒中，任何微小的概率都有可能实现，而莫天歌这种时刻与失控疯狂为伍的道路，注定了他求不得永恒，即便求得永恒，那么更高的概率不会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的灾厄。
理论上而言，莫天歌这条天魔道，在修仙界就是一条注孤生的道路，毕竟没有女仙，希望一觉睡醒，自家道侣已经从丰神俊朗变成了不可名状，高呼着我们永远融为一体的口号，向自己露出了n条附带多种震动与转速模式的触手。
好吧，不排除有些女仙因为活的太久了，想要换下一口味，但很显然，赤莲天师不是这种人。
“你应该知道，身为妖君的我，在其他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我并非不愿与你同行，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杀我的人，是彻底失控之后，为了贯彻道路而无所忌惮的你，你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后悔，但我觉得，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的，然后，那才是你真正疯狂的开始，因为你已无所牵挂……”
赤莲天师的眸子，依旧含着明媚的笑意，语气也多了一分平时没有的暖意，但她道出的未来可能性，却显得异常的残酷。
这也许是一种猜测，但也有可能，是一种直觉的预告。
有些问题，早已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而答案，其实也无需多言。
既掌天下权，也承天下垢，权利与责任对等，这是莫天歌贯彻到底的理念，不求超脱，不求永恒，背负一切因果而成原始天魔，这是他的道路！
佛门之渡化，也不曾改变莫天歌分毫，可见此心之坚凝，所以，赤莲天师也知道，走的这一步的莫天歌，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改变。
莫天歌依旧温和笑着，眸子中泛过一抹温柔，伸出手，握住了赤莲天师的手，赤莲天师也没有反抗，任由莫天歌握住，两人之间，流淌着暧昧而温情的氛围。
与此同时，两人头顶的那蟠桃母树的枝叶，微微摇晃着，也许身为人母的本能，让祂不自觉就想要暴锤莫天歌轻薄其女儿的家伙。
但不论是莫天歌还是蟠桃母树，这一刻都没去理会蟠桃母树，莫天歌笑道：
“你所说的可能性，也许是客观存在的，但人最可贵的，就是不屈服于现实的意志，我的道路不会变，但遇到问题，也可以采取灵活的手腕进行调整，以此来解决问题，毕竟我是原始天魔，可不是蒙头狂冲，路都不堪的铁憨憨魔！”
赤莲天师眸子眼神愈发明媚，笑道：“那么你打算怎么调整呢。”
莫天歌也笑着，充满着无暇的爱意：“既然你怕有朝一天我杀了你，那么简单，你先杀了我不就成了吗？”
赤莲天师微有错愕，显然她有些没能跟上莫天歌的思路。
“我的道路不求长生，也不求解脱与永恒，因此，我曾困惑于我的四阶该怎么证，就在前段时间，我找到了灵感，仙人求生，真魔求死，我要死一次，以自己的葬礼与牺牲，去背负一切的因果，也以此偿还所有的因果。”
莫天歌的眸子空前的明亮，显然此言乃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