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师爆发出的这一剑,让吕天琼甚感震惊,但他清楚的知道,刚不可盈,吴师靠着掠夺而来之外力挥剑,持续不了多久。
吕天琼的右手臂上,骤然泛起细密的纹路,交织盘旋,形成了剑形,而后剑光怒绽!
撇除仙血之剑不提,吕天琼修剑至今,从未像是其他剑修那样,刻意收集天才地宝,只为铸一柄好剑,因为他所走的剑道,乃是以身铸剑,走人剑合一之路。
身若剑,呼吸之间便是剑气流转,意念一动便是剑意席卷。
对天外金铁而成灵的他而言,这是一条得天独厚之路。
面对吴师的梼杌之剑,吕天琼右臂一挥,却未曾进攻,而是架挡与防御!
这虽然并不符合吕天琼一贯的性格,但吴师的这一剑,还是让吕天琼做出了这般选择。
不仅仅因为这一剑穷凶极恶,更在于吴师之前说的没错。
他以前没有破绽,但此时此刻局势不同,他有了一些隐性的破绽。
时间还在其次,力量损耗以及受伤与否,的确很关键。
三十六滴仙血,伴随着你争我夺,必会汇聚到少部分力量,意志,运气皆无可挑剔,可谓强中至强的巅峰剑修手中,最终的战斗也将在那个时候开启,吕天琼可以蔑视任何人,但面对这些强者,他还是要慎重以待的。
而面临那般战局,一点点的劣势,也许都会被对手窥破,被利用,最终可能招致败亡!
吕天琼直至此刻,依旧有着不会受伤的信心,所以他防备的是力量损耗。
对他这般返虚巅峰之境的剑修而言,一念便可驾驭天地八荒之气,常规的力量损耗,只是呼吸间便可恢复的事,真正的力量损耗,是争斗烈度攀升到一定阶段后才会出现的。
周围的天地灵气皆是吸摄殆尽,已是无外力可借,只能动用自身力量去战斗,若是烈度再攀升一些,就须得损耗自身精气神来榨取力量,与敌人进行争斗,那真的打一场,须得修养许久才能恢复。
修者越强,体内力量的能级与规模也越强,而自然界的灵气汇聚速率,却不会随之改变,如同手机充电线给电动车充能一样,恢复效率可想而知,所以一旦自身力量真正损耗,补充起来也是需要时间。
所以,吕天琼选择降低争斗的烈度,试图花费最少的成本,解决吴师这个敌人。
吕天琼相信,吴师这般剑势,爆发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亡。
吴师的剑如流星划过,化作梼杌的獠牙,携穷凶极恶之势而来,啃噬在了吕天琼身上,吕天琼剑光环舞,如一个实心铁石!
吴师的剑,指向吕天琼的心脏处,但被其强横坚凝的防御剑光,挡在了一米开外,不得寸进!
吴师面色冰冷,眼神冷冽,但其剑锋却是咆哮着,宣泄着那份骁狂与悍勇。
进攻与防御的碰撞,剑光与剑光的摩擦,绽放出了一道道火花,随后电光袅绕,双方散溢的力量,甚至形成了一道道气环扩散开来。
吕天琼的防御招数极强,可谓千锤百炼的圆融无暇,但对吴师剑中潜藏的那份意志而言,这并不是问题!
冥顽不灵的梼杌,早已经一遍又一遍体验过这般碰壁感。
也许会因此感到沮丧,但唯独不会放弃,只会愈挫愈勇。
这份意志推动着梼杌之剑的爆发,吕天琼眸子泛过一抹讶异,只觉得刺来的那一抹剑锋,越来越强大,不断撕裂着那坚不可摧的防御剑光。
这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吴师挥出这一剑时,早已经爆发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而眼下的威能增强,几乎是在自身极限中,硬生生向上跨越出了那么一步。
没有任何力量是凭空而来,一切显现于现实的,必定依托于现实,吕天琼微微一动念,想起了方才自己随手一剑,而吴师不仅挡住了,并且反击了一波的场景。
那是一门即便是吕天琼这般巅峰剑修看来,都非常有趣的剑法。
那是一种集借,纳,卸,转于一体的剑法。
就在那剑光碰撞的一瞬间,吴师不仅防住了,并且借力打力,从吕天琼随手劈落的剑光中,通过偏移与泄纳的方式,借来了一部分力量,并且加以反击。
有趣归有趣,吕天琼并不觉得这般剑法有太大的实战意义。
看似可以借敌人之力为己用,但因为太过讲究精细化的操作与算计,有着操纵难度高,失败风险高,使用价值低,一旦稍有疏忽便容易被人当场砍死等等缺点,过于青涩与不完善,花里胡哨成分过高。
但吕天琼现在却感受到,自己的评价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吴师的那一门借力剑法的确还不完善,但那只是之前的事了,此刻吴师手中的剑宛如活了过来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完善着这门剑法。
剑光以非凡的灵性咆哮着,在剑与剑的碰撞中,吞噬着敌人的力量,然后化作啃噬敌人的獠牙。
防御的剑光,被一点点的凿开,吴师的剑锋,在如兽般的剑鸣咆哮中,一点点的接近吕天琼的要害。
吕天琼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战术选择,只想以最小成本解决这场战斗的他,反而因此落入了窘境中。
这般错误并不致命,只是,想要更正,也许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吕天琼骤然伸手,握住了吴师的剑锋。
防御剑光破碎,吴师的剑锋得以长驱直入,积蓄到极限的力量豁然爆发,但却被吕天琼的手牢牢握住。
吕天琼的手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金铁所铸,剑锋与之摩擦时,刺耳而尖锐的声音响起。
光焰爆发,吴师如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焰,剑锋顶着吕天琼一起向着大地坠落。
轰鸣的巨响回荡于大地之上,散溢的剑气将激荡起的尘埃切割的七零八落。
待到尘埃落定后,吴师屹立于地,怒目圆睁,染血的双手青筋怒绽,持剑用力向前刺,但剑刺之势,却被吕天琼的手握住,不得寸进。
而作为代价,吕天琼握剑的手掌,也被切割出了无数的伤痕,其中不乏深可见骨的伤势,一丝丝绽放着荧光的青色鲜血缓缓流淌而出!
“这份阔别多年流下的血,是你应得的奖赏,带着这份奖赏,安心的葬于九幽之下吧。”
吕天琼冷冽的低语,伴随着绚烂剑光的绽放!
剑光不断变换着,最终渐渐形成了光怪陆离的景色。
青色的陨铁小行星,在宇宙灵气潮汐的推动着,在浩瀚深空中无尽的翱翔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无尽的向前翱翔,懵懂的灵智于其中孕育着,直至某一天,一位身穿道袍,背负长剑的男子,伸出手定住了这颗陨铁小行星,为其无尽的旅途画下终点。
剑光显现的,是吕天琼的先天跟脚,但也不仅仅如此。
天地间的灵气被剑光无尽吸摄着,方圆百里灵气一瞬之间便被吸摄殆尽,而后,磅礴的灵气,在剑光的推动下化作了灵气潮汐之风,灵气潮汐之风吹拂着,大地的重力仿佛被消解。
吴师感到一股无尽大恐怖,也知晓,吕天琼已经动用了真正的本事,他展开了自身的返虚道域。
返虚道域,是返虚道君以自身能级,干涉现实形成的一种领域,具备着多种模式,粗略划分可以分为攻击,防御,辅助,以及复合型。
一般而言,返虚道域皆是复合型居多,但吕天琼的返虚道域,却是罕见的辅助形。
没有直接的攻防能力,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模拟出了宇宙的环境而已,但对吕天琼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在灵气潮汐之风的拱卫之下,吕天琼向前迈出了一步。
迈步,出剑!
此剑,承载着吕天琼最深刻的本源记忆。
在宇宙浩瀚灵气之风的拱卫下,以陨铁小行星之身翱翔于群星之中,虽然灵智未曾开,但那份孤寂与苍凉,却已经铭刻在其心智的最深层。
在没有重力与摩擦力皆被消解的返虚道域中,肆意挥舞的剑光,获得了极致的爆发力,而吹拂的灵气潮汐之风,也如反复叠加着那份爆发力,最终,便铸就了名曰陨星坠空的剑法。
这天元星最霸道,最蛮横的一剑。
正面目睹这一剑,吴师觉得横击而来的不是剑,而是从天外坠落大地的小行星。
无处可躲,也无法可逃。
面对这一剑,吴师手中的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不可思议的变化随之而生,光焰与阴影交织,悍然迎上这陨星坠空之剑。
梼杌,永远不知道退缩二字是怎么写的。
亿万雷霆交织的轰鸣回荡于大地之上。
剑锋相交的那一瞬间,时光仿佛慢放了,吴师亲眼看见,自己手中的剑,一寸寸的崩碎,继而被磨灭成灰烬,随后蛮横而霸道的力量不断席卷而来,一点点碾碎自己的血肉,骨骼,内脏,意志,灵魂!
彻底认真起来,不再有所顾忌的吕天琼,展现出了巅峰剑修,不,甚至是超越巅峰之上的那份强大。
那六滴仙血,不是其他巅峰剑修友好相送的,而是吕天琼凭借着手中之剑,逼得其他五位巅峰剑修不得不放弃仙血,狼狈而逃,这才夺得仙血的。
论实力,吕天琼已经隐隐触及了此世至强的领域!
挥出自己最强的这一剑后,吕天琼已经在心中判了吴师死刑。
不论吴师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强大,终归是以掠夺而来的力量为根基的,强强碰撞之下,这份一旦损耗就会消失的力量,注定是无法持久的!
但今天,也许是这个世界注定的意外之日!
疯狂的咆哮声彻响云霄,吴师手中之剑已经被彻底崩断磨灭,但从其身上流出的鲜血,却汇聚于手中,化作血光熠熠的剑,不逊色于方才的力量爆发出来。
“第一剑,我燃尽了掠夺而来的一切,第二剑,我将燃尽自身所拥有的一切……”
须发飘扬,苍老的眸子中,泛起狂热的火焰!
他的灵魂,血肉,剑心,皆在这一刻燃尽,只为了贯穿梼杌的道,以及心中所怀之理念。
“愚蠢的家伙,我能破你第一剑,就能破你第二剑!”
吕天琼的语气虽有不屑,但眼神却有着一丝淡淡凝重,再踏一步,返虚道域运转,再一次酝酿着陨星坠空之剑。
但之前便将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悉数吸摄殆尽,眼下根本吸不到什么灵气,所以,为了推动这一剑,吕天琼已经开始消耗自身的力量。
大招不仅是高杀伤力,也是高消耗的代名词,但吕天琼此刻觉得,吴师值得自己这么做。
陨星再现,霸道而蛮横的至强之剑,再一次袭来!
梼杌獠牙之剑,依旧不曾退去的正面相迎。
剑与剑的碰撞,动静比之前更大,不仅雷霆炸响,更有能量殉爆随之而现。
剑修的对决,没有平手,只有注定要分出的胜负。
在陨星坠空的霸道力量轰击下,吴师的身体彻底四分五裂,下半身被彻底碾碎,上半身倒飞而出,落于地上时,右手都已经齐肩而断,头颅都扁了,死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吕天琼屹立于大地,不断深呼吸着,以此平复着体内激烈能量运转带来的经脉负荷压力,每一次吐气,都有丝丝缕缕的电光与火光闪烁!
稍加恢复后,吕天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一道血色的剑痕,在其右肩一直拉到其腰间。
虽然剑伤上缠绕的力量极为邪异,但只要配合灵药,几天就恢复如新,
只是,这般伤势出现在此时此刻,却是让吕天琼感到略有些麻烦。
吕天琼看了一眼吴师,冷冽的眼神转为漠然,而后便转头离去了。
不论生前有多惊才绝艳,死了,都只是弱者与蝼蚁,吕天琼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死亡并非一蹴而就的结果,而是一个始终存在的过程,身体逐渐冰冷,视线逐渐变黑,但吴师的意志,依旧死死凝视着吕天琼。
他想要动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竭尽全力的咆哮,但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出去!
在死亡的尽头,黑暗的深渊最深处,吴师再一次见到了那一尊原始天魔。
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如照镜子一般,镜中倒影着的不仅仅是原始天魔,也是自己。
“你知道吗,梼杌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世间其实从无这般凶兽,而梼杌的本质,只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一种理念,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梼杌,试着发自内心的去咆哮,成为那象征至狂之主的不朽意志吧。”
但没走几步,刚刚准备架起剑光时,吕天琼骤然止步。
而后,吕天琼猛然回头顾盼,眼神泛过一抹古怪之色。
不论怎么看都,都死的非常彻底的吴师,其仅存的左手骤然动了起来,仿佛想要再一次握紧剑柄,其至死都未曾闭上的眼,虽然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却诡异的凝视着吕天琼。
犹如嘶吼,也犹如呢喃的声音响起:
“我还能……战斗……”
没有生命的反应,却依旧顽固的抗拒着死亡,要继续这场战斗。
吕天琼虽然搞不懂吴师为啥凉透都还能蹦跶,但反应甚是迅速,又是一剑出,将吴师仅存的上半身轰杀成渣,而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但刚走一步,又是停住。
吕天琼低头,吴师紧存于人间的右手断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没有声音,但那份意志,却透过了那力度,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我还能战斗!!!”
吕天琼举起手,轰然轰下,将那断掌以及连同这这数百米方圆的大地,悉数碾沉十米!
检查了一下,吴师真的连米粒大的血肉碎片都不剩下后,吕天琼这才离开。
只是,吕天琼心中依旧有些微妙的不安,隐隐预感到,这一场战斗,似乎真的还没彻底结束。
而这般预感,应验的比吕天琼所想的还要快。
剑光飞遁中,吕天琼骤然感到肩膀有些沉重,而后转头一看,满脸污血,怒目圆睁的吴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其身后,手持长剑,狠狠斩出,幽暗的低语,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一般:
“我还能战斗!”
心头一颤的吕天琼,下意识的展开返虚道域,再度轰出那强猛霸道的陨星坠空之剑。
一招过后,吴师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一样。
但吕天琼知道这不是幻觉,就在刚才,已经死到不能再死的吴师,的确出现了,并且再一次和自己战斗。
而证据就是,他的右手袖子,被斩出了一道剑痕!
“装神弄鬼!”
吕天琼怒喝着,而后施展诸般剑法,这些剑法,可斩诅咒,可斩术法,可斩邪煞,尽显剑修一剑破万法之威。
一剑剑下来,不管吴师死前不管用了什么诡异手段,都绝对无法再度奏效。
吕天琼的信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吴师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其眼前时,挥剑斩来时,吕天琼心中升起了一丝惊惧。
这一丝惊惧,源自于未知。
吕天琼无法理解,已经彻底死透了的吴师,到底是凭借什么手段,一次又一次显现于自己眼前,向自己发起连死亡都阻止的挑战。
百思不得其解的吕天琼,并没有发现,吴师虽是粉身碎骨而亡,但天地间,骤然出现了一股意志!
这意志,违逆常理而存,不衰不减,生生不息,与光同歌,随世而舞,如昔日阴阳极乐魔宗的开宗祖师所留的那一抹不朽爱意一般。
而这意志,并非爱意,而是一腔至狂至凶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