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天狱老人发出剧烈的咆哮，分不清是痛苦还是狂乱，身体渐渐出现了溶解现象，无数黑红触手在其身边乱舞着，让其看起来更为恐怖骇人。
但那愈发磅礴，甚至近乎天道的威势，却足以让那些古老者面色如土，一副日了狗的模样。
贤者之石在炼金学中所象征的符号是∞，在数学层面表示无穷大，在神秘学中表示首尾相连，循环不死的衔尾蛇，而在神学中，则象征着一切的至圣之光，新约圣经《启示录》中曾有过这么一句话：“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
而不论是数学还是神秘学亦或是神学，贤者之石的核心意义，还是集中于“完美”这个概念之中。
但完美这个概念，却可能因为学说与理解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解释。
神秘学中的完美，强调自我灵性与各个维度的契合，炼金学中的完美，强调的是对世界运转奥秘的洞悉与支配，而神学层面的完美，则指向人神一体的更高位升华。
这些不一而表的“完美”概念，对应的皆是某种版本的贤者之石，或者反过来说，贤者之石根本不拘泥于具体的模式，只要那种模式符合特定的“完美”的概念，皆可视作贤者之石的炼造！
如东方炎黄的“道”之概念一样，本身只是一个大框架，善恶正邪都可以往里面塞，不论是什么，只要发展到一定阶段，皆或多或少承载着“道”的奥秘。
以身承载永生细胞痴愚意志，晋升为圣杯与圣约柜的天狱老人，可以视作神人一体的完美结晶，放在神学与神秘学中，天狱老人可以视作高位格的天使，但这种完美毋庸置疑是残缺的。
众所周知，天国之中，真正的完美只有一个，而这就是二阶段仪式的发展方向。
但是，莫天歌是没办法模拟上帝的完美，因为那位上帝耶和华，或者说是天主雅赫威的跟脚，一直都是一个谜。
任何神话，尤其是古早期的神话传说，皆有着或长或短的起源与完善，然后渐至成型的过程，而这也是探究一位神祇其根本神性的机会。
而天主耶和华没有这个过程，在旧约出现时，祂的神话与形态便是相当成熟的，后续的修订只是完善与吹逼，缺乏了起源演变的过程。
在现代，不是没有学者想要研究这些，但这般试图窥探上帝跟脚的行为，都会遭受到宗教，政府，民众层面的严厉施压。
因为这些研究，普遍会指向一些不太好听的结局，不论上帝耶和华，可能是某位埃及古老神祇或者干脆是外星人披上的马甲，又或者是犹太人编纂旧约圣经，实际上就是抄袭，哦不，是致敬埃及柱神的成型神话故事，这些结论蕴含的意义都差不多。
不论是犹太教，还是基督教，亦或是伊斯兰教，甚至是一大堆明面上拜上帝ip的奇诡教派，都不喜欢听见这些亵渎上帝/圣父/真主异端之言。
所以，上帝的神性看似存在于圣经之中，为大众所知，但其跟脚与真正的神性，一直隐藏于幕后！
但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莫天歌果断从自己的熟悉的领域入手。
万事皆三，这是一个著名的笑话，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皆与“三”这个特定的数字有关，而在西方神秘学中，“三”这个数字更是具备着特定的象征意义，如三角形，三个点三条线，便构筑了一个坚固与封闭的领域，视作世界得以构建的雏形。
而恰好，在东方玄学中，三也同样具备类似的象征意义，视作一种萌芽到稳定的过程。
莫天歌此刻让天狱老人凑齐了“天”“地”“人”的三才之数，以此强行去模拟上帝耶和华在宗教神学层面所具备的三位一体完美神性。
虽然这般东西合璧的操作，有些不伦不类之感，而且很容易出问题，但这些都不是事，毕竟仪式炼造的对象又不是莫天歌自己。
诸多界天的居民的共同意志，经莫天歌之手注入到天狱老人身心之中，却不曾像是永生细胞的痴愚意志那般与天狱老人融为一体，而是如暴走的刀锋一般，带给天狱老人莫大的痛苦。
那些在永生诅咒中活过了漫长岁月的居民，看似还活着，但其心智不是已经崩坏，就是沦于疯狂，而源自于他们的意志，根本就是永生之毒的具现化，那是污浊而疯狂的漆黑，一旦加诸于天狱老人身心之中，便如万千毒虫啃噬，让其痛不欲生。
炎黄中的天地人三才汇聚，讲究的是和谐与循环，但此刻天狱老人所汇聚的天地人三才之数，却是互相矛盾的攻伐。
象征“天”的永生细胞，痴愚而混乱，只有吞噬血肉的本能欲望，象征“人”的居民共同意志，承载着永生诅咒之毒，而象征着“地”的天狱老人，以男上加男再加男的悟道姿势，同时承受着天人合一的前后夹攻！
莫天歌的民俗学贤者之石仪式，第一阶段，模拟的是希腊文明到近代西方文明的演变象征，第二阶段，模拟近代到现代西方文明的当今姿态。
二战红利流淌于西方时，政客口中的民主与自由口号，是象征美好生活的神性符号，为众生所尊从，当国际贸易协定一份又一份签署时，政客口中的新自由经济主义口号，是象征世界更进一步的真理印记，为众生所憧憬。
北约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鞭挞着世界诸国，成就霸主的威风，仅仅短短数十年过去了，一切皆在悄然无息间改变了！
自由与民主的口号，依旧为政客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新自由经济主义的口号，也始终为各方推动着。
但渐渐的，民众发生了不对劲，因为只有他们被关在了新时代的门外，他们开始质疑，但他们的质疑无法改变什么，甭管哪个党派上台，只有上位者表面的花言巧语，以及背后的那如出一辙的套路，还有资本日渐独占社会财富的一幕幕。
而民众数十年如一日收获的，只有那不变的口号，不容置疑，也不容反驳，而口号承载的真正内容，皆已消失，或者说，这些口号是否真的与那些内容挂钩，这都要打个疑问号。
是国力增长与经济发展带来的美好生活，还是自由民主这些意识形态带来的美好生活，这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起码在西方大地上，数十年如一日的答案皆是毫无疑问的偏向后者，谁敢要质疑，怕不是被冠上间谍的罪名，然后被官方抡起麦卡锡主义铁拳一顿猛揍。
政治正确比真理更重要，口号凌驾于真相之上，并非只是近年来才出现的，而是由来已久，只是往昔年景好，这些问题没有那么突出，但随着光景困顿，一切便如火如荼了。
民间的质疑，不满，愤怒日渐积累着，在体制无法让这股力量得以宣泄时，这股力量便会以体制之外的方式宣泄出来，但这些宣泄，也许能让上位者一时狼狈，但风波稍静，终归难逃五指山，被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上位者提出的思想规训与束缚，下位者进行的叛逆反抗与盲动，在西方的大地不断碰撞，以此交织出了森罗万象。
而这一幕，在西方大地往昔的历史中，已经出现了一次又一次，而结果也已经写在历史中了。
此刻的天狱老人，以自身的圣杯之躯模拟世界，在象征层面，上演着一场天人相冲。
天狱老人早已失去了自主权，只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最先有反应的，是永生细胞的痴愚意志，祂本能的察觉到，那份源自于众生的共同意志，是一种毒！
被囚禁于永生的居民，渴望着改变与解脱，不论是死亡亦或是世界毁灭，只要能实现这一点，他们便不惜一切，由此而来的共同意志，啃噬着所能触及的一切。
每一个居民的意志，皆渺小到只能用微生物来形容了，即便汇聚起来，相比起尺寸以光年计的永生细胞，也根本不值一提，但微观与宏观的界限，有时候不是那么绝对的，而是可以相互影响的。
如肠道内的微生物菌落，或者人体其他部位内的细菌，纵然渺小无比，一旦出现大规模异动，也足以撼动人体！
永生细胞此刻就感受到了些许的不适与痛苦，那份痴愚的意志，以及那份混乱的本能，开始为之而动。
消灭痛苦，是生命的本能！
痴愚的天道意志，与崩坏的众生意志碰撞在一起，而结果，是近乎一面倒的摧枯拉朽。
无量蝼蚁，不及天罚！
那些从其他界天中，被强行转移到青冥天狱中的普通居民，原本麻木而虚无的神情骤然一变，发出了惨烈的呼喊。
永生的痴愚意志，甚至顺着接触时的那份联系，反向入侵那些居民的心灵。
没有意义的混乱呓语呢喃，源源不断的在这些居民的脑海中爆发，肆意蹂躏着他们本来就不多的神智，甚至于他们的身体，也反复在毁灭与重塑中反复着，经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莫天歌的目光中泛起一抹异样的神采，这一幕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要支撑起人定胜天的伟业，需要的条件有很多，群体的觉醒与践行那是最基础的，还需历史中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后继去支撑起那份底蕴，从各个角度去开拓这条极尽艰难的道路。
没有什么胜利是凭空而来的，世间一切事，皆是力量与力量的博弈。
而天道宗这些民众，皆没有经过这些阶段，面对巍峨天意，他们的结局并不难预料，而这一切，也如西方文明的民众，不论是思想还是力量，都难以支撑起群体觉醒，按照东方某位伟人所言，他们的抗争在骨子里充满着软弱与天真，行动上也是盲动与投机，纵然侥幸有一些成果，但很快就会在敌人的谎言欺骗中拱手相让，其抗争是注定要失败的。
这句数十年前的判语，正确与否，历史已经验证了，而在当代，科技进步让上位者的力量进一步膨胀，伴随着无人自动化武器以及其他科技投入使用，一旦强弱的代差被拉开，弱者即便发起大抗争，最终只会沦为上位者只要按下按钮，就会彻底结束的割草无双单机游戏！
匍匐于神明御座之下的永恒僵化，这似乎是已经预料到的结局，但这般结局，并非莫天歌仪式所需的完美！
黑红交织的魔天触手，肆意舞动着，隐约间，魔王佛法的唱诵回荡着。
在那一位位凄厉哀嚎的居民心中，一尊背后绽放着一道道黑红色佛光轮，黑发披肩，脚踏九重白骨莲台的无天魔佛，缓缓浮现！
无天魔佛双手合十，邪异的低语着：
“尔等，想死吗？”
在被永生痴愚意志蹂躏着的他们，聆听此言，在凄厉的呼喊中，竭尽全力的伸出手，向着那佛陀伸出了祈求的手！
是的，被永生诅咒束缚的他们，无与伦比的渴求着死亡。
无天魔佛骤然大笑道：
“我佛慈悲，既然你们想死，我又如何不能成全你们呢！”
无天魔佛伸出手，凄厉而凶狂的血光煌煌而绽，血光中无数龙蛇起舞，落于所有居民的心中，化作【魔王说大威天龙五蕴阴魔经】的诸般奥义，恐怖的阴魔邪力，让他们的心智与感官不断扭曲着，血光侵染，随后又化作其他几部魔王经典，传承着魔王佛法的精髓！
受此魔掌加持，这些居民的身体开始崩坏，渐渐从生灵的姿态，异化为扭曲不定型的血肉混合体，最终化作了一滩不断蠕动的血肉溶液。
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在魔王佛法的侵染下，形态彻底向着另一种更接近佛门的画风偏移而去，这一摊血肉溶液，当真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佛门弟子见了都说好。
“永生细胞赋予了你们不老不死，你们不想活了，那么，便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还给祂吧，当然，别忘记给祂打一个评分，并且附送一段你的永别评语吧！”
魔王佛法的加持，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些前往死亡的额外助力，真正的解脱，只有向永生细胞去讨。
因果的循环往复终须有一个了断。
这些充满佛门画风的血肉溶液，以蠕动的姿态不断流淌着，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多，直至汇聚为浩荡血肉长河，然后向着天狱老人缠绕而去！
天人之战，依旧以天狱老人之躯为中心展开着，而有了佛法的加持，这些居民也变得愈发凶狂，当真是为了玉石俱焚而不惜一切，而永生的痴愚意志，也遵循着本能，不曾留情的镇压着这一切。
那些古老者见到这一幕，虽不知道这额外的助力是从何而来的，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但让那些古老者感到恐惧的是，伴随着体内的天人相争，天狱老人的力量不减反增，措不及防之下，又好好几个古老者被其吞吃，掠夺的血肉，滋长了天道的痴愚意志，转移的居民，增长了众生的求死意志！
争斗并不一定通往毁灭，也有可能通往进步，在这天人沸腾之时，天狱老人一步步踏上了通往未来的道路。
天狱老人不断吞噬着所能触及的一切存在，将那些古老者的血肉，也既是祂们支配的永生之力悉数吞噬殆尽，让一切归之于自身，无止境增加体量，这是天道痴愚意志的本能渴望！
只是，这份本能渴望遭受到了挑战，源自于居民的集体求死意志，如病毒一般，总是不断的发作，压下去一波，又再起一波。
穷则变，变则通，永生细胞的本能中，也蕴含着演化的可能性，区别只是在于永生细胞是否有动力去演化而已。
而现在，外面的千手如来还在强势拆迁，在内部，无数居民混合的求死意志，渴求着一切的毁灭，这些都刺激着永生细胞！
演化或者进化所需的时间要多久了，那是一个很不好说的问题，也许需要千万年的时光来积累，但也许，只需一瞬间便是水到渠成。
天狱老人的身体出现了结晶化的迹象，那晶体绽放着耀眼的血色光辉，而这般晶体化并不仅局限于他的人形之躯，与他融为一体的青冥天狱，也在心跳中渐渐膨胀与结晶化。
而伴随着天狱老人的结晶化，永生细胞也有所异动，开始剧烈的膨胀与收缩，然后开始溶解。
这一幕，对所有生活在天道宗内的生灵而言，都是极端的天地异变。
永生细胞犹如世界一般，承载了上到古老界天领主，下到普通居民的生存，而现在，世界在所有人眼前开始溶解，如果永生细胞彻底溶解，那么他们都将失去所有，成为暴露在宇宙真空中的孤魂野鬼。
对有些人而言是福音，但对有些人而言，这是不择不扣的灾难。
青蛛女出现在莫天歌身边，这位被天狱老人强行掳来的女弟子，也顾不得和莫天歌关系不太好，声音尖锐的喊道：
“那个混账老师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真的要毁灭整个天道宗吗？”
莫天歌清了清嗓子，以一副庄严肃穆的语气说道：“你休要胡说，老师心怀天下，秉性高洁，每天都为了天道宗苍生的未来而夜不能寐，岂是那种会毁灭一切的大魔头！”
青蛛女骤然感到无语，她严重怀疑莫天歌所说的老师，和她所知的老师可能不是一个人，但也只能问道：
“那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莫天歌依旧是那幅庄严的模样，然后严肃的说道：“老师为了实现自己那革新天道宗，给众生带来给美好生活的宏愿，日夜思索，制定了一个宏大的战略计划，而眼下便是计划实现的第一步，老师将不惧牺牲的大无畏态度舍身合道，以己身与天道相融，然后以此改造洪荒，哦不好意思，我串台了，是改造天道宗！”
青蛛女越听越迷糊，实在是无法将莫天歌口中那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和那个阴戾的天狱老人形象挂钩！
“他要怎么改造？”
莫天歌一时间没有说话，摸了摸下巴，然后看着天狱老人那边的异变，仿佛是在评估，一会之后才缓缓说道：
“如无意外，老师应该是把天道宗，往无底深渊的方向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