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芒未至,但那恐怖到无以复加的刀意,便已经先至。
宛如地狱之门大开,无量魑魅魍魉从其中一跃而出,欲行逆乱阴阳,改天换地之浩世大劫,即便以老君的道心,眸子也泛过了一抹凝重,而那些关注到这一幕的仙道修士,外道妖族更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一刀,凶威凛然,极尽凶邪,但也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
莫天歌自创的天魔刀,与寻常刀法不同,并不讲究招式,意境甚至是力量,而是以魔性为源,演绎出匪夷所思的变化。
初创天魔功时,莫天歌以己身为棺,束缚无数怨魂戾魄于体内,而那个时候的天魔刀,便是莫天歌从那无数怨魂戾魄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中,提炼出的一缕怨执魔性。
对亲友挚爱的眷恋,对仇敌的痛恨,对未完之事的遗憾,无数种遗憾与无奈,皆随着死亡的降临,而沉沦于九幽地狱,而莫天歌的天魔刀,则给了它们一个机会,一个希望,一线曙光。
想要再见一面亲友挚爱,想要对仇敌雪恨,想要继续未完的事业,沉沦九幽地狱之下的怨魂戾魄,之前有多遗憾与无奈,现在就有多疯狂与恐怖!
莫天歌是执刀人,但他斩出的天魔刀,却并不仅仅源自于他的力量。
那凄厉的刀锋,是无量怨魂戾魄不遗余力伸出的白骨之手,那掠过天地的刀鸣,是从九幽地狱之下传来的咆哮,那闪烁的黑红刀芒,是绝境之中的爆发!
若按蓝星的标准,天魔刀是地地道道的邪魔技艺,因为欲要炼成这般魔刀,便需熔炼万千怨魂戾魄,但若是深入研究,便会发现,天魔刀蕴含着由魔而入道,由邪而返圣的堂皇大气。
以怨魂戾魄为民,以刀为道,叙万民之大愿。
所以,莫天歌挥刀之时,心中从无迷茫与犹豫,他斩出的刀,皆是一往无前。
老君神情凝重,而后以朴实无华的动作,提着拐杖,往前一伸,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击,但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看清楚其中的奥妙。
拐杖直直撞来,却仿佛在一切时空中锁定了莫天歌的挥出的魔刀,不论刀势如何变幻,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木杖抵住了刀尖。
木杖与刀尖碰撞的那一瞬间,天穹之上,紫气与黑气激烈碰撞与撕咬着。
被老君骑着的青牛发出惨烈的叫声,只觉得一座不周山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了其背上,四条腿顷刻间发出了咔嚓咔嚓的骨裂声,而后再也站不稳,而余劲蔓延,大地蔓延出无数龟裂纹,继而开始下沉。
能被老君提在手中的木杖,自然不会是什么便宜货,这是上古神木的遗枝,哪怕放在第一纪元,也是了不得的天才地宝,但碰触莫天歌挥出的魔刀时,却渐渐出现了裂痕。
莫天歌于此刻大喝:“此乃纪元之重也,汝可承否!”
一个纪元的种种,皆被莫天歌所埋葬,此刻这一刀便唤醒了这份沉淀,化作了极致的重压。
无形之物也是有“重量”的,这“重量”并非物质层面的概念,如正义,如法律,这些都只是人类造出的概念与词语,但要背负起正义,捍卫者法律,与之同在同存,才能感受到那“重量”!
一个时代,是好几代的生灵的生灭,一个纪元,便是好几个时代兴衰与更替。
从海洋诞生的先天神圣,是蓝星最早的萌芽时代,随后便是妖族的崛起与统合,继而化作妖庭治世的时代,最后是道魔二祖崛起,推翻妖庭统治,开创玄门与魔门的时代!
第一纪元从诞生到夭折的历史,寄托于莫天歌的刀锋之中,化作重压魔劫,悍然斩向老君。
老君也不曾退让,开声吐气,精气神爆发,演化三花聚顶之异象,身心元炁运转,化作五气朝元之异象,郁郁光云在身边盘旋,更有天花仙桥等等景色随生随灭。
此刻的老君,如仙神降世,或者说,老君此刻不曾掩饰自身的实力,当下时间节点的他,也许没有那镇压时光长河的无边伟力,但论道行和境界而言,他并不逊色于真仙!
随后老君松开了手,放下了拐杖,随之伸开手掌,握住了那携无边重压斩来的魔刀,宽袍飘扬,身姿巍峨,却是不曾动摇分毫。
“纪元之重,老朽承得住,仙道也承受得住!”
老君以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有着承载纪元之重,无量生灵兴衰生灭的魄力,同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欲继承第一纪元,而非覆灭第一纪元。
莫天歌对老君接住了自己的刀锋,并不感到意外,若是老君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他也不配称之为仙祖了,但这一刀,并没有就此结束,甚至可以说刚刚开始!
从那被埋葬的第一纪中提炼出的魔性,是推动葬纪元这一刀的力量源泉,魔性不灭,这一刀不会停止。
被老君握在手中的黑红刀光骤然以百倍,千倍的姿态爆发开来,远远看去,宛如一轮黑红的大日绽放开来!
夭折的第一纪元中,沉淀着太多的不甘与遗憾。
以蟠桃母树为首的先天神圣们,妖庭破灭但却还密谋着东山再起的妖族,刚刚建立起了新时代秩序,却还没来得及一睹新时代风景的玄门与魔门,还有那刚从妖族统治下挣脱开来,还没来得及体验新时代生活的万类生灵!
不管他们是善还是恶,他们都曾心有所求,虽已夭折,但这份所求却寄托在了黑渊之气中,此刻彻底的爆发开来,首当其中的就是老君。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情,老一辈人生于动荡,在灾难中成长,新一代的人生于和平,在繁华中成长,双方的认知与态度,皆有着很大的差异,由此而来的便是各种碰撞!
是在碰撞中渐渐归于一道,还是不断抗争后的推翻前人,只有岁月可以见证。
而此刻也是如此,第一纪元残存的种种,终归要与第二纪元发生碰撞的,也须得有一个答案。
莫天歌以刀为问:“纪元之愿,汝可持否?”
那骤然爆发的黑红大日,光从排场而言,倒是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连周围的草木都没有烧起来,但这却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那份威能已经压缩收敛到了极致,悉数对老君轰去!
老君纵身一跃,身影腾空,煌煌仙光爆发,隐隐构筑了一个阴阳鱼。
无极而入太极,周而复始,乃生万象。
这阴阳鱼所构筑的太极图,便是老君的仙道业果,也是其道路的演化,此刻显现而出,直面那那一轮黑红大日,但却并非抗衡,而是吞纳与炼化。
阴阳鱼转动不休,虽是黑白交替,却有演化森罗万象之韵,仙与魔,妖与人等等景色皆在其中一闪而逝。
大道至公,不为禹兴,不为桀亡,老君心中所铸的仙道之世,不仅仅是仙人的世界,也可以是妖族与魔头等等天地万灵的世界。
大道为何?
规则也!
老君真正要缔造的,是由规则编织而成的仙道秩序。
大道若建,秩序完善,万类生灵皆可在其中存续。
有经曰: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第一纪元的残留,完全可以存在,但须得归于第二纪元仙道秩序的约束之下,这是老君的意志。
“纪元大愿,老朽可持,仙道亦可持!”
这一来一回间,并非仅仅是理念的交锋,也是现实的变化。
天穹那象征仙道气运的紫气猛然暴涨,开始反向鲸吞蚕食黑渊之气。
仙道是一个包容的体系,也是一个霸道的体系,一切外道皆须入其中,遵循仙道秩序的规则。
莫天歌见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好你个老君,我莫天歌横行至今,向来都是我薅别人羊毛,没想到你这老头子,居然在我这里打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