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注视到这一幕的时候，心情甚是复杂，而后更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名为娲的部落来。
在这灵气衰竭，修炼之世崩坍后的时代中，建立于超凡之力上的生产力也开始崩坍，大地上的生灵回到了部落制的时代，各方面都在全面倒退，甚至出现了文明断代的现象。
一个个部落，在自然界严峻的生存压力逼迫下，四散而居，不断迁徙，寻求更优异的生存环境，交流与沟通日渐稀少，而人口结构局限部落这个范围，内部繁衍人口不足，近亲结婚成为常态，出现基因劣化儿，如先天痴呆或者残缺的新生儿渐成常态。
而在生存资源不足时，将部落成员的老弱病残放逐出去，加上一些部落因为生存压力，或者灾难来临时的部落分裂，以及部落成员逃走的现象，大地之上渐渐多了很多野人。
这些野人，在荒野中挣扎生存着，虽然有着人类的形态，但连语言的能力都已经失去，智慧愚昧与野兽无异，而这些野人与野人聚集在一起，也渐渐形成了小规模的部落！
危机也伴随着转机，那些还保留着超凡之力的修行者，有些隐居于山林，苦苦探索着未来的道路，但也有很多修行者融入到了部落之中。
这些修行者，以相对卓越的智慧与见识，支撑起部落的存续，与此同时，一些原本只有修行者能掌握的知识，在生存为导向的压力下，渐渐被拆解，成为指引部落前进的知识。
采集天才地宝的知识，拆解为朴素的草药学，感应天地的知识，成为了辩解地势，洞悉星宿的学问，这些知识都相当的浅薄，争斗之法，成为了狩猎之术，但毫无疑问，这些知识很有用。
这些曾经的修者，渐渐多了另一个名字，被称之为“巫”！
辉煌的修行大世时代崩塌了，但另一个时代又在废墟中悄然开启了。
大地上的生灵并不只是人类，也还有妖族，在灵气衰减的环境中，妖族也未曾灭亡，虽然再也无法触及大妖之境，但还是有灵之兽，爪牙锐利，凶猛无比，甚至还能撬动稀薄的天地灵气，形成一些超凡之力，而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灵，也基本被归入了妖族的范畴。
这是巫与妖共舞的时代，不过，说是共舞也有些名不符实，因为就莫天歌的观察而言，巫的力量，或者说，人类的力量基本上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
在超凡之力衰退的当下，人类的繁衍能力，以及学习能力，都呈现出了相当大的优势，当然，真正让人类得以在这巫妖竞争中脱颖而出的，却和超凡之力没什么关系，而是人类的【投掷】能力。
看似不起眼的【投掷】能力，却是人类在漫长演化史中，演化出来的一个bug能力，搭配人类的生理结构，形成了食物链竞争最顶层的神级天赋！
一块磨尖的石头，绑在一个短木棍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短柄石斧，配合人类生理结构，发力姿势而来的旋转投掷，其杀伤力异常之大。
对人类而言是与生俱来的力量，对其他种族而言，却是噩梦，因为，人类一般都是组队去狩猎的，更要命的是，人类经常在狩猎工具上涂抹一点奇妙的东西。
也许是草木之毒，亦或是蛇毒，也许是粪便，也许是尸体放至腐烂后碾压而成的脓液，亦或者多种混合体。
也许有人想问这样狩猎而来的猎物能吃吗，答案很简单，饿急了的人类真的是百无禁忌的。
后世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古老的时代中，也是凶兽族群中最强的一支。
而娲之部落便是这巫妖时代中诞生的新部落，因为生存环境较为适宜，有沃土，有山林，有河流，所以规模还算可以，但也谈不上多大，部落的巫，也谈不上多强，擅长一些通过血祭来实施超凡之力的低端邪术，方方面面皆只能说中庸。
如果非要说有些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娲之部落是以女性为主导的，自名为娲，以阴巫之身掌部落，然后，其内部矛盾相对突出。
家国大事，唯戎与祭，娲之部落中，巫掌管的是祭，而掌管着戎的，便是负责狩猎与战斗的勇士，然后双方在部落权利，资源分配等等方面，有了许多的矛盾。
在道德不存的时代，这般矛盾并不奇怪，而这般矛盾，经过多年的博弈后，双方有一定的妥协。
娲的权柄源自于祭祀，以及祭祀产生的超凡之力，然后娲允许于部落有功的勇士参与其中，在一定程度上同享祭祀。
这是一种安抚与妥协之策，但带来的后果却是很明显的，首先就是通过狩猎获得的祭品已经不足以维持扩大化的祭祀仪式了，而不论是娲以后是另一方，也不愿放弃自身已得到的利益。
解决的办法只剩下一个了！
名为娲的部落，开始更大规模的对外狩猎，而狩猎的范畴渐渐放宽了，不仅仅是野兽，甚至是野人也成为了狩猎的目标，甚至于，后者更为受欢迎，因为这些野人在祭品足够的时候，也可以充当劳动力。
如果是在社会秩序更为完善的未来，娲之部落的这种通过扩大化祭祀来弥合自身内部的矛盾的举动，是注定不得持久的，因为谁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在这个古老的时期，即便智慧与见识相对卓越的巫，也难以洞悉这一点。
不断增加力度的狩猎，让部落内有功之人越来越多，享祭人员一再增加，祭祀规模与次数不断的增加，又催生了更巨大的狩猎需求，渐渐形成了路径依赖，以及秩序惯性。
这是名为贪婪的恶性循环，如果是未来的时代中，这般贪婪的恶性循环终将在一定程度后，遭到的反噬，但在这个时代，却并没有秩序！
名为娲的部落，开始在贪婪的指引下向外开拓，向一切能狩猎的生灵伸出了魔掌，甚至向其他部落发起了征讨。
其他部落成员，地盘，物资，甚至技术，成为了娲之部落的底蕴，而娲之部落为了更好的狩猎，也从不拒绝这些，而为了补充征讨中的损失，娲之部落将一些出众的野人以及其他部落的成员，剔除出极品的范畴，让他们奴隶，甚至允许他们成为部落的一员。
在贪婪的漩涡中，娲之部落从一个平凡无奇的部落，渐渐化作了席卷大地的灾厄！
莫天歌注视着这一幕，他仿佛看到，一尊怀着无止境贪婪欲望的“兽”，经由娲之部落的行为而诞生，那延绵于大地上的征伐与杀戮，是这头兽的呼吸，每一次盛大的血祭，都是这头“兽”咀嚼猎物的声音。
如果放在其他时代，这是一种恶，但在这愚昧而落后的时代中，一切生灵皆是野兽，却是契合着时代的脉络。
一头前所未有的“兽”诞生了，其名为青铜王权之兽饕餮，而这一头至贪之兽诞生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这个时代的太阳，无穷光辉源自于此。
青铜王权的伟业，并非一蹴而就，娲之部落的征讨，也持续了一代又一代，期间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灾厄与劫数。
在漫长的时光后，某一代头戴鸟骨冠，身披黑羽袍的娲，以前所未有的盛大血祭，向天地鬼神，历代祖灵宣告，江山社稷，尽归于娲！
那一瞬间，天地间回荡着饕餮最凶狠的咆哮！
莫天歌的目光从娲身上抽离，放在了参加血祭仪式的另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与娲部落有着姻亲关系的部落，而在那个部落中，有一个年轻人，以充满野心的眼神，眺望着主持仪式的娲！
饕餮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即便是吞天噬地，也不足以满足那份无尽的贪婪。
而饕餮的结局，也因此而注定！
莫天歌的目光继续向未来飘荡，以青铜王权之兽饕餮而奠定古王之路的娲诞生了，那么三皇五帝也必将随之而生，这并非命运的注定，而是历史与社会规律的引导！
莫天歌不断向未来延伸，然后在周朝时停留了一下，他看到了老子的诞生，求学与成就！
老子西出函谷关，没有紫气东来三千里，因为在那个时代，天地灵气进一步衰竭。
老子于周朝图书馆中阅尽一切巫典，然后开大道之门，的确有些超凡脱俗之处，但那般水准也仅仅是炼精化气的阶段，寿元能至一百到两百，也仅限于此了。
老子受限于天地环境，终其一生始终未曾超越这个极限，最终寿元尽，以鹤发童颜之姿陨于深山之中，死时无人相伴，仅清风相送！
莫天歌一念而动，意志跃过时光长河，降下化身，在老子陨后，为其敛骸奠墓。
随后，莫天歌的目光进一步向未来蔓延，越过那一个个封建王朝，越过世界大战，越过大千红尘无数潮起潮落，最终，莫天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胡子拉碴，面容沧桑成熟，气质颇为儒雅，但身穿廉价西装，提着一个公文包，步履匆匆，看起来就是一个跑业务的！
看见这个“自己”，勾起了莫天歌久远的回忆。
有一位老板想要下乡搞文旅开发，身为业余民俗学者的莫天歌，通过当地文化局一些朋友的介绍，和老板搭上了一些关系，正在给那个老板的项目当顾问。
而莫天歌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那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尽可能找出一些值得称道的民俗文化特色风情出来，供那个老板搞开发项目时，和地方官府拉关系时，能多一些噱头。
事实上，莫天歌并没有在那个乡下找出什么值得称道的民俗文化特色风情出来，顶多是搜集了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当地古老故事。
但这难不倒莫天歌，找不出值得称道的民俗文化特色风情，他可以想办法发明创造！
穿上花里胡哨的特色服装，捣鼓点有利于商业的所谓民俗歌舞表演，然后再推出点能搞个美食节的所谓特色美食，这就齐活了，老板有噱头，地方官府有政绩，乡亲们也能靠文旅创收，游客也能看个热闹，享受一下所谓的特色风情，一个所有人都是胜利者的完美世界，就这样诞生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莫天歌还没做完那个项目，就被迫提桶跑路，直接穿越了。
莫天歌身在万古之前，目光越过时光长河，窥探身在万古之后，尚未穿越的“自己”，心情颇为唏嘘。
当年的他，还是蛮期待那个老板答应他的奖金来着，有了那一笔钱，他就可以再一次去埃及进行民俗考察，能不能考察出什么结果来莫天歌不在乎，主要是想要看看能不能走私点有价值的埃及文物去欧洲卖。
埃及虽然这些年来加紧文物管理，但因为时局动荡，迄今为止依旧是世界上的文物走私圣地，莫天歌这般业余民俗学者，当真向往无比。
眼下再回头，已是物是人非了。
莫天歌可以很清晰的察觉到，眼下这个正在给老板当项目顾问的“莫天歌”，的确是自己！
莫天歌心念一动，隐隐察觉到，在另一个时间线，无量因果形成一种牵引力，正在跨越时光长河的界限，不断向着这个时间点衍生而来！
而那般牵引力，是同时作用于两个莫天歌身上的。
莫天歌能够清楚的观察到，另一个“莫天歌”的右手背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个花纹繁复的符箓！
那是无量因果无量愿的凝聚，是末法大劫的核心，也是导致莫天歌穿越的金手指大愿献祭符箓。
在那遥远尽头的宇宙终焉时刻，群星崩陨，众生凋零，莫天歌将挥出那逆乱时光的末法之刀，这是因果，也也是一种诅咒与束缚，背负着这些，莫天歌想死都难以死去，即便身在另一条时间线中，也终将给拉回来。
莫天歌目光泛起奇异的色彩，他此刻已经察觉到，如果任由眼前这个“莫天歌”被大愿献祭符箓拉走，他自身的时光线正在闭环。
而这般时光线闭环，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成就与力量。
“时间闭环虽然是一种境界与成就，但可惜，我从不相信命中注定，这些因果由我背负，不需要另一个我来承担，他可以抉择自己要走的路！”
莫天歌骤然出手，隔着时光长河，遥遥一捏，另一个“莫天歌”右手背上隐隐浮现出来的大愿献祭符箓，骤然被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