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此刻心情当真复杂，而这一声“干”，不仅是为了表达内心的震惊，也是为了感慨老君的面皮。
坑人都坑的这么堂堂正正，不愧是昔日的道祖，今日的仙祖。
待到心情激荡平复后，莫天歌细细思之，才发现这短短几句话间，到底蕴含着多么庞大的信息量。
推动妖天率先实证五阶，以祂为祭品，承受宇宙根源那不可控的过量信息流出，减缓后续合道者面临的压力，从而真正打开五阶之门。
这短短一句话，就是天问之局的最终目的，如果让莫天歌自己一个人慢慢探索，要搞明白这句话，估计都要不知道多少万字的剧情去了，而眼下，老君已经轻描淡写的悉数告知。
莫天歌此刻心如雷霆激荡，脑海翻波浪涌，但神色却是不显，原本的些许震惊迅速化作深邃的笑意：
“老君你居然送我一场为宇宙开道的大造化，不愧是以教化为手段的仙祖，倒是让我甚是受宠若惊啊，不过既然将我选为祭品，那老君不妨详谈一下其中内幕，这个祭品，为何非我和妖天不可。”
莫天歌所走的路，并不在乎生死，求得也并非超脱，所以即便知晓自己是天问之局后备计划中的祭品，倒也没有多少怒气，只是对天问之局有了更多的好奇。
莫天歌见如来而演无天魔相，见老君而演太上魔相，这般本领是莫天歌走上天魔之路后，依托民俗学知识开发出来的技艺，可曰天魔之蚀，也是天魔夺道，为的就是向那理论中身兼万邪万恶万魔之相，为一切阴暗面之源泉的原始天魔业位靠拢，而莫天歌的魔天业位，本质上就是靠着篡夺妖天的命格与道路，最终凝聚而成的妖天阴暗面倒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魔天与妖天本质如一，只是出于理念的不同，对熵之道诠释的角度有所不同。
妖天存在本身就是熵的本质显现，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都将被熵磨灭为虚无。
而莫天歌的魔天业位，则注重熵带来的结果，宇宙若无熵，那么宇宙将永远维持在创生之初的高能浓汤环境，永不可能从高到低降级，演化出当今的森罗万象，所以熵是一种变化，可以指向辉煌的彼岸，也可以指向腐朽的末路。
虽然诠释角度有差异，但两者皆可视作熵之道的演化，这个天问之局，祭品首选妖天，次选魔天，其中摆明蕴含了某些特殊的讲究。
老君轻抚长须，微微笑道：“老朽以为你听见这番话，会二话不说就一拳往老朽脸上砸呢，没想到倒是老朽小看你的定力了，至于为何必须是妖天，这也不复杂，因为妖天的跟脚，注定了祂最容易上抵天听……”
老君倒也并不避讳，缓缓叙说着其中的奥妙，莫天歌听了，忍不住眸子一亮。
妖天是熵之道的显现，这已是极尽尊荣的跟脚，但这并非全部，妖天诞生的起源，是宇宙那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冥冥抑制力降下的奇迹，是专门为了查杀洪荒蓝星那场超时空无限战争bug的杀毒程序，老君认为，妖天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视作这个宇宙意志的局部显现。
如果简单点来描述，这般关系，如同人体内肠胃的蠕动，可以视作消化系统的运转，也是人这个生命整体的局部意志显现，当然，妖天与宇宙的关联性没有那么简单，老君在谈及这方面内容时，其中的弯弯绕绕甚是复杂，莫天歌一时半会也没能全盘搞懂，但知晓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
老君选择妖天作为祭品，其核心思路其实很简单，蓝星那场超时空无限战争，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后果，这是一个bug，宇宙抑制力为此降下的杀毒程序，而老君想要通过种种方式，扭曲妖天这个杀毒程序，让祂在查杀过程中，把蓝星的bug，变成合法的设定！
思路虽然简单，但莫天歌却不禁拍案叫绝，因为这个思路是有可行性，甚至是可以在现实中找到相关案例的。
人体的肠胃内，有着许多种肠道细菌，为人体的消化系统做出许多贡献，而这些细菌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在很早之前，这些细菌也是受人体免疫力查杀的病毒，可能导致人体疾病诞生，只是经过复杂的碰撞与演化后，才有了当今的模样。
天问之局的目的，也有些类似于这种病毒转换为细菌的过程。
只是，思路的确有可行性，但那只是纸面上与理论上的可行性，落于实际操作的层面，问题就不是一般的多了，其中牵扯到的诸多细节，甚至已经是能不能实现的问题了。
思索一番后，莫天歌忍不住问道：“老君，天问之局真的有实现的可能性吗？”
莫天歌这句话，看似只是一句废话，但老君却知道莫天歌在问什么。
对大罗道果者而言，通过时间线的操作，任何一种可能性都有实现的可能性，但这并非真正的无所不能，而天问之局，其实隐隐触及到了不可能实现的领域。
因为天问之局的博弈对象，并不仅仅局限于妖天，还是妖天背后所象征的宇宙！
即便天问之局落下帷幕，妖天作为祭品献祭掉了，减缓了宇宙根源的信息流出压力，就真的能如愿以偿打开五阶门扉，而不是宇宙抑制力再度降下奇迹，或者宇宙干脆被玩坏，bug扩散导致出现未知且无可挽回的重大崩溃事件，或者其他的未知的结果吗？
老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问天者，也必被天所问也，这边是天问之局的真正意义，这场双向的问答，至今还在持续，并没有画下句号！”
莫天歌顿时心中有数了，老君虽然气度坦荡，但心里估计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起码没有必然实现的底气，只是道之所向，无怨无悔罢了！
不论是第一纪元的道祖，还是第二纪元的仙祖，其根本的道路与理念，皆是不断向前迈进，无止境向上攀升，即便是前路是不可能的绝境，他也会不断的尝试与探索，直至开辟出前路。
莫天歌微微摇头道：“老君道心之坚，莫某甚是佩服，只是我不一定是适合的后备人选！”
经过老君的解释后，莫天歌已经明白，天问之局始终在推进着，而进度不仅仅局限于蓝星之中，也在蓝星bug环境开辟出的无量时间线中。
诸多蓝星仙神，走诸世诸我归一之路，开辟无量时间线，演化诸般可能性，凝聚道果而渐进五阶，但与此相对的，熵之灰雾也弥漫于无量时间线中，某种意义上来说，妖天在被动的情况下，也跟随着老君等道果者，踏上了诸世诸我归一之路。
这条太上真魔时间线中便是如此，高仿版齐天大圣这熵之结晶诞生没多久，便被妖天归一，成为其一部分！
在这般情况下，妖天可以视作一尊另类且特殊的大罗道果者，祂的道果，寄托于所有蓝星仙神的道果之上，又或者说，老君等所有的道果者，都在供奉着妖天一人，不断推进着其在诸世诸我归一之路上的成就。
这是妖天实证五阶的资粮，也是天问之局得以实现的根本推动力，但莫天歌自身并不愿走诸世诸我归一之路，虽然他也捣鼓出一些另类的成就，打算通过背负时间线的一切因果来提升道行，只是这般法门一方面是还没完善，一方面也不一定有正规诸世诸我归一之路来的有效。
老君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无妨，其实，妖天能不能成功为宇宙开道，皆是无所谓的，因为妖天实证五阶之后，我等有资格合道的仙神，皆会随之进阶，妖天若不是祭品，那么我等便是，此刻老朽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只是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罢了！”
莫天歌问道：“如何才算是一如既往？”
老君缓缓而道：“如同你在第一纪元末所做的那样，在仙道陨落后，为仙道送葬，背负起仙道绝望与不甘，成为原始天魔，向这个宇宙挥出的你的天魔刀！”
老君此刻所言，是一场葬礼的邀约。
天问之局，是一场容不下失败的赌局，一旦失败，诸多仙神大能，以及起源于蓝星的仙道，可能只有消亡的命运，而莫天歌，是唯一一个能给仙道送葬的存在了。
莫天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这可好，感情我不仅仅是备选祭品，也还是最终杀手锏啊，行，老君你放心，等到给仙道盖棺定论，给你送葬的时候，九龙拉棺等等排场绝对给你满上！”
“哈哈哈，九龙拉棺太俗了，老朽最近喜欢赛博朋克风，如果要给老朽准备棺材，弄一个巨大的星空摩托来拉棺材，装两个能响彻银河的音响，一路放着道情词摇滚，向着星河彼岸无止尽迈进吧！”
老君哈哈大笑着，猛然转动哈雷摩托的油门，在轰隆声中，继续这条时间线的化佛之路，和如来进行着博弈！
莫天歌目送着老君潇洒离去，没有阻挠，这场交谈，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莫天歌收回意志，回到了这条时间线的万古之初，然后盘腿跌坐，以手撑颌，摆出了一个沉思者的姿势，自言自语着：
“该搞清楚的事情，也大概搞清楚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出于某种直觉，又或者理性的评估，莫天歌觉得天问之局的失败率不是一般的高，因为这一局的成败，很大程度是寄托在妖天身上。
虽然现在妖天的确有了改变，从最开始无情无性，无血无泪的“现象”，到现在经过天问之局的淬炼后，有了生灵的喜怒哀乐，也有了一些修者的模样，但在最终的时刻，妖天真的能够缔造如老君所想的那般结果吗？
莫天歌觉得有点悬，因为之前与那妖天金猴短暂的对话中，莫天歌便察觉到，妖天对老君开辟无量时间线，走诸世诸我归一之路，以此证五阶的方式并不是很认可，甚至视作不能不管的一种行为。
甚至深究一层，可以视作宇宙意志局部显现的妖天，对蓝星目前的bug状态，依旧处于一种相对敌对的态度，只是没有第一纪元时那么激烈与极端，变得相对缓和了一些，但根本态度并没有转变。
这种情况下，指望妖天去创造奇迹，真不是一个好想法。
莫天歌苦思良久，骤然间得出了一些灵感：“说起来，天问之局的核心本质，和民俗学中某些领域有点类似啊，如果从从这方面入手，似乎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啊。”
炎黄民俗学，或者说炎黄文明的祭与戎之仪，源自于终葵舞，发于九鼎礼，昌于泰山禅，这些皆是一脉相传，承前启后的演化，而这漫长的演化，最终皆归于祭天典！
莫天歌此刻所想起的，便是祭天典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