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强而有力的肱二头肌佛法，江流狠狠痛殴了那个找茬者。
一个有着几百年佛法修持资历的老前辈，将一个修行不过十来年的小萌新摁在地上疯狂摩擦，那场面叫做一个不忍直视，连围观群众都跑了，生怕自己被卷进去，被迫聆听江流宣讲肌肉佛法。
恰在此时，天穹之上极光闪烁，一道道灵性流光映射人间，而后在江流面前，幻化做了一尊若隐若现的人影。
“阿弥陀佛，你以大欺小，持强凌弱，如此行径，对得起我佛的教诲吗？”
江流看着这个灵光人影，眸子泛过一抹冷色，罢手后，淡淡说道：“小辈不懂事，整天对着长辈叽叽歪歪的，既没礼貌，也缺家教，合该教训一顿，如此才能导其走入正途，那么你这位天人，又要如何呢。”
旧佛法体系的飞升者，一旦飞升，在凡尘间那就是佛陀菩萨级的评价，而新体系的这批灵性佛法修者，却当不起这般称呼了，即便飞升，也只是被称之为天人。
“既是如此，我也难免要以大欺小一回了，希望这次教训过后，你能痛改前非，幡然醒悟！”
那位天人感受到江流的桀骜，似乎有些诧异，不知道江流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他也并不在意，新旧佛法争夺道统之事，这并非正义与邪恶的斗争，而是两种理念的争斗。
在这种斗争中，善恶对错都要靠边站，只有胜负才是重要的，故而手段可无所不用其极。
眼下这尊天人便悍然出手了，一道道流光弥漫于四方，演绎庄严佛唱，而后轰入了江流脑海之中。
佛唱轰入脑海后，江流只觉得有无数人在自己脑海中宣扬着诸般佛法妙谛，引导自己开悟，而若是真要开悟了，只怕便是瞬间皈依新的灵性佛法体系了。
灵性佛法虽不擅长杀伐，也缺乏神通，但这并非绝对之事，眼下这一尊天人动用的手段，便是新佛法体系这些年来研发出来的大神通！
那扎根于大气层中的天人界，并非只是宗门势力那么简单，那些新灵性佛法修者飞升成天人，其生命形态近乎于一种灵性生命体，所谓的天人界，其本质便是这些灵性生命体局部融合在一起后，形成的总体框架。
一位灵性飞升者甚是羸弱，但几位，乃至于几十位联手，却足以缔造诺大威能，这才是新佛法渐渐扎根于南天佛国，旧佛法体系难以将之根除的原因！
眼下这般神通便是如此，看似只是一尊天人出手，演化新佛法妙谛渡化他人，但背后却是撬动了整个天人界，借助十几位天人的佛法智慧施展而成的手段，其名曰天人渡！
江流桀骜的面容，在天人渡的神通攻击下，渐渐泛起了一丝祥和之色，似乎有顿悟之感，而与此同时，身上的佛法修为也渐渐流散，悉数转换为灵性！
那一尊天人面露笑容，江流虽是二三线高僧，但走金刚不坏之躯的路线，虽然旧佛法体系中的一尊悍将，若能将之渡化为新佛法体系的一员，便可大涨新佛法体系的气数。
而恰在此时，天人渡的力量渗透到江流精神最底层时，那一尊天人原本的笑容，转为骇然之色。
在江流精神最底层中，存在着巨大的残缺，或者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天人渡的力量渗透于此，便悄然无息间被深渊悉数吞噬了，而这还不是更恐怖的，更恐怖的是，那一尊天人隐隐感受到，深渊之中骤然传来一股无以名状的视线，正在透过江流的视线，注视着凡尘万象。
那视线，威严不可测，如天地万象的集合体，但又凝聚着极致的邪恶之韵，宛如世间一切恶的融合。
那一尊天人骇然道：“那是什么！？”
江流从天人渡的侵染中醒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凶戾的笑容：“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将弱小，怯懦，犹豫的自己，献祭给了河神，换来了眼下的自己，那献祭的契约，一直存在于我的灵魂最深处，而这些，并非你所能窥探的！”
一如江流所言，那窥探到深渊的天人，形态骤然不稳，仿佛被那一道深渊中的视线所击溃了一般，渐渐消散于无形之间。
江流收敛起笑容，看着天穹的夭矫舞动的灵性极光，他知道即便击退了一尊天人，也无助于改善自己的处境。
他是无法转修新佛法体系的，因为经过昔日的献祭后，他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残缺并且固化的，对于新佛法体系的那些人来说，他是无法被渡化，只能被消灭的异端。
这是江流这些年来，夹在新旧佛法诊争端中忍气吞声的最主要原因，他不想过早的暴露出这一点。
但眼下却是无所谓了，昔日的那一位已经归来了！
江流收拾了一下，也并不眷恋这个盘踞多年的道场，直接洒然离去，去寻昔日那一尊予以自己奇遇的存在。
“新旧佛法的道统之争吗，如来倒是弄了一段很有趣的剧情啊。”
在河边一座古老的龙王庙中，被青苔染上岁月痕迹的古老龙王像，此刻道出悠然的低语。
昔日在南天佛国中，莫天歌曾与如来有过一桩交谈，在那次交谈中，双方达成了合作的意向，而在交谈的最后，莫天歌提出倡议，让如来在南天佛国中实践一下六道体系，以此查漏补缺，如来也欣然应之。
此世之局面，毋庸置疑便是如来所为，祂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在数百年间种下六道体系的种子，默默培育着环保节能的新灵性佛法体系，以数百年的时间去酝酿时代之势，由此培养了这般新旧佛法相映成辉的大争之局。
莫天歌倒是能体悟如来的一些用意，新的灵性佛法体系虽然是六道体系的基石，但如来并无一步到位的想法，或者说，如来祂并没有兴趣弄一个需要大能时时刻刻扶持，一旦松手立刻就垮的纨绔体系出来。
六道体系作为佛教未来的宏愿，本身也是更先进的佛国体制，不是，也不能是风一吹就垮空中楼阁，所以才有了这新旧佛法的大争之世。
旧佛法体系，对新佛法体系是一种考验，看看新佛法体系是否有能力在压力之下逆流而上，完成六道体系的构建，而反过来说，这也是对旧佛法的一种考验，看看旧佛法体系在面临新的竞争时，是否有吐故纳新，自我蜕变的可能性。
这个大争之世，核心主题就是佛法与佛教的变革，新体系与旧体系都有胜利的可能性，而具体的结果如何，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因为这一局，如来已经落子，但莫天歌还没有。
作为带资入组的未来地狱道之主，莫天歌对于未来六道体系，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因为从职责而言，地狱道就是专门负责监督天人道，以抑制力的身份，防止天人道腐朽堕落，以及天人道堕落时予以清算，继而重建六道。
这个职责不可谓不重大，如来能将地狱道主的差事交给莫天歌，心胸气魄可谓极大，但莫天歌很清楚，如来将这个差事交给他，不乏想要以六道体系渡化他，让原始天魔化作佛门地狱魔主的想法。
莫天歌并不反感如来那一鱼多吃的贪婪，恰恰相反，他很欣赏如来这份贪婪的欲望。
因为直至现在，莫天歌都没有放弃将如来点化为无天疯如来的想法！
未来到底是谁渡化谁，谁点化谁，这是莫天歌与如来未曾言明，但双方都心中有数的赌局，只是那一天尚且还远，眼下姑且不谈。
早在当年天道宗入侵南天佛国时，莫天歌就演化分身，而后以尸解的方式，化作一炁寄托于世界之中，而且动用了一些新技术，效仿天元星的仙血，渗透于整个南天佛国的水循环系统。
存在于南天佛国内的莫天歌，是支配四海八荒的万水之主，只是莫天歌从未动用过这份权柄，甚至从未显迹于人前，与如来沟通一番后，便渐渐陷入特殊的沉眠之中，在梦中关注着这个世界的万象因果。
但眼下，莫天歌突然苏醒，倒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陷入了新旧佛法的大争之世，而是因为源自于时空界限另一端的信息，正源源不断传递而来。
“哦呵，老君欲取太上之道，证道魔合一的太上老君业位，还有诸世诸我归一之路，大愿献祭符箓背后的秘密，天问之局的最终真相，都是些劲爆的消息呢。”
龙王像的眸子，明明是泥雕木塑，却闪烁着奇特的光彩！
莫天歌意志穿梭古今，尸解寄托诸世，眼下寄托的世界已经有不少了，每个世界的莫天歌，本质皆是同一人，只是因为物理距离的间隔，才导致了各个世界的莫天歌出现了微小的差异。
就好像神经信号传递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一样，莫天歌在不同世界传递信息与思考，也是需要时间的，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祭天典的起始之地选在南天佛国吗，倒是没什么问题，我看看该怎么具体操作吧！”
道出此言后，龙王庙陷入了沉寂之中，一直到两三日之后，身披袈裟，筋肉盘扎的江流踏入其中。
江流以前就来过好几次龙王庙，这个世界其他人不知道龙王信仰是怎么来的，他还能不清楚吗，只是以前他来的时候，龙王庙并无灵异可言，因为莫天歌早已堕入梦中。
但此刻，江流踏入龙王庙中，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一股神圣的韵味，充斥于龙王庙中，那一尊泥雕木塑的龙王像，看上去也特别庄严。
只是，江流清楚，这一切皆是表象。
倒影于江流视线中的龙王庙，诡异的血肉在庙内墙壁上不断蔓延增殖，无数肉芽蠕动着，那一座庄严的龙王像，更是超越人智的恐怖，是由无数腐烂肿胀的事物构筑而成的黑暗存在。
“我的弟子啊，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吧，在没有建立起完善而先进的观察手段前，不要过多的观察我，我的本质不是现在的你所能理解与触摸的！”
莫天歌的声音回荡在江流耳边，江流不自觉便低头了头。
莫天歌的忠告是善意的，作为背负世界一切因果而成就原始天魔，他的存在本质，已经注定是不是凡人所能观察的，因为凡人只能看到其一部分的本质！
就好像微生物去观察人类，所能看到的，永远不是人类的整体形态，只能观察到如山岳延绵，不断蠕动与震颤的皮肤上，尽是密密麻麻的血肉坑洞，以及血肉坑洞内那无穷无尽，姿态各异的怪异之物。
这是观测视角的局限性，江流虽然有修为在身，但那点修为，也还不足以观测到莫天歌的全貌，很容易陷入麻烦的，毕竟莫天歌的存在，始终是偏向阴暗面源泉。
“我的弟子啊，自从报了父母的仇后，你多次寻找我的踪迹，到底所为何事呢，千万别告诉我，你仰慕为师，想要侍奉于为师身边啊，因为为师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袅绕于江流耳边的低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非人之韵，江流心中一颤，微微闭上眼，恭谨的说道：
“老师，我想要取回昔日的自我！”
江流在这些年，修为已经渐渐陷入了停滞，他已经清楚当年自己为了获取力量，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昔日的他，将弱小的，怯懦的，犹豫的自我，献祭于河中，换来的不仅仅是力量，也有灵魂层面的残缺。
他现在强大，勇敢，果断，理性，许多常人梦寐以求的褒义词汇，构筑了他的心性，但这并非正常而来的心性。
现在的他，无法感受什么是恐惧，无法理解什么是哭泣，甚至连愤怒都变得淡漠无比。
虽然他能从书面上知晓这些词汇的含义，但他永远无法体会那是什么，即便脑海中，有他献祭之前的记忆，但现在回忆起来，却仿佛是看文艺电影一般，很多情景始终处于无法理解的状态。
虽然他找到了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也亲手报仇雪恨，但他无法理解昔日的自己，为何要如此愤怒，甚至于，报了深仇大恨后，他的心中也没有多少快意，只是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该完成的事情！
江流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在南天佛国生活了数百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非人之物，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无以名状的界限，他只能努力掩饰着这一切，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莫天歌骤然笑了起来，笑声愈发诡谲：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回答，当年还年幼，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永堕黑暗也要获取力量的你，现在居然也后悔了吗？”
江流双手合十：“我不曾后悔，因为现在的我，无法理解什么是后悔，但以非人之姿活在世间，我觉得并非长远之计，我现在只是想做一个“人”而已，恳求老师成全。”
莫天歌注视着江流，看着这个自己随手造就的弟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当初那场献祭，导致了江流灵魂出现残缺，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想要速成又不想付出代价，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尤其还是向莫天歌这一尊原始天魔祈求力量，出什么问题那都是正常的。
但让莫天歌比较欣赏的是，灵魂出了问题，又被天魔之力侵染的江流，心中始终有一缕明光不灭，没有真正堕落为魔！
不然，江流展现出来的佛法，就不是肌肉佛法了，而是无天魔王佛法！
莫天歌从不是小气的人，昔日那一场献祭，江流献祭的是弱小的自己，莫天歌予以他的，是通往疯如来，黑无天的可能性。
“堕入黑暗只需一瞬，但想要从黑暗中拔超却是千难万难，按照正常的故事情节，当年我是不会将昔日献祭于我的祭品还给你的，只是，念在你喊我一声老师的情分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听到莫天歌开恩，江流微微鞠躬道：“还请老师详说！”
“我是魔，终有一天，我会化身为终末之劫，彻底毁灭这个宇宙，为了达成这个伟业，我制定了一系列计划，首先，我觉得要有一本描述我是如何毁灭宇宙万物的极恶黑暗真经，以此展现我不可战胜的强大逼格，以及我那恐怖到无以伦比力量……”
江流一直恭谨的聆听着，虽然他没有恐惧之心，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因为他察觉到莫天歌此刻展现出来的意志，是难以言喻的恐怖。
屹立于神龛之上的龙王像，此刻微微颤动起来，如龙一般的头颅微微垂落，恐怖的视线凝视着颤抖的江秋：
“而你，江流，身为我座下的大弟子，我赋予你特殊的权能，你将代我行走世间，去写出那本歌颂毁灭的极恶黑暗真经，待到这本真经完成九九八十一章后，我将予以你重新做人的可能性！”
对正常人而言，肯定会感到犹豫与惊恐，但江流没有，他只是思索了那么短短一瞬间，确定自己有这个需求，也确定这件事可以做后，他便点头了。
“老师，如您所愿！”
莫天歌笑着，龙王像猛然震动起来，丝丝缕缕的黑色鲜血从神像处滴落，落于江流身前，不断聚合着，化作了一本封面漆黑的书籍。
“你来书写恐怖，你来歌颂黑暗，你来传播毁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传经人，且去吧，经书会指引你该前往何方！”
江流拿起了这本黑暗真经后，龙王庙便失去了灵异，仿佛莫天歌已经离开了，江流未曾多言，只是再一次鞠躬，便退去了！
待出了庙外，江流看向这本极恶黑暗真经，厚厚的漆黑封面，仿佛血肉铸就，细细看去，深邃黑暗的尽头，仿佛还有无数眼珠在窥探着人间。
江流打开真经，是空白的书页，很显然，这里面的内容还待江流去书写！
而随着江流的凝视，这本真经的第一页缓缓浮现出了字迹。
“极恶黑暗真经第一章【南天堕佛之劫】开启，任务要求：向南天佛国身居高位的一百位高僧大德传教，传教台词规范如下：【嗨，朋友，有时间了解一下我们那位帅气而又威武的黑暗天父与恐怖救主吗？】，完成任务最低要求：最少成功传教一次！”
这本极恶黑暗真经的导航的确很完善，现在江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而且看起来，要求也不难。
是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传经人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