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北蛮人真是太可恶了！”
柳青青重重的将告示拍在桌上，忿忿不平道：“这是连年都不想让我们过啊！挨千刀的，真该死！”
河旺家的人闻言，愁眉苦脸。
他们都明白这张“征兵”的告示意味着什么，单是在场的成家人，成河旺、成老大和成老二肯定是在征召入军名列里面的。
成三金沉声道：“娘，北蛮人是该死，但现在不是咒骂他们的时候，咱村这回的麻烦大了。”
“我找村长了解过，村里像爹这般年纪的男子有近二十个，跟大哥和二哥差不多大的男子有十个。如果青州知府征不到合适的兵，肯定会第一时间拿咱平头县开刀的。”
平头县内首当其冲的就是成家村，毕竟成家村靠山，村内的男子大多还都是屠户，都没有身份，很好欺负，还不用怕得罪人……
不招他们招谁？
成三金的话语顿了顿，接着说出自己的顾虑。
“北蛮人来势汹汹，年关将至，大雪即将封路，南方的将士肯定来不及支援北方的战争。所以此次征兵规模势必极大，所征人数肯定也是极多的。”
他们看过了，告示上说的是年前征兵完毕，所以所有的男子都没法留在家里过年。
听成三金分析完这一切，河旺家的人更愁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柳青青的眼神扫过屋内的河旺三人，眼眶当即就红了。
这三个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平日里所有的累活、重活、脏活，都是成河旺和成大勇干的。就是因为有他们，柳青青才能放心的腌鱼，其它任何事都不用想。
这要是真把他们三个带走，还让她怎么活？
再者说，听成三金的语气，此次一去必是九死一生。北蛮人残暴，他们仨还有命回来吗？
柳青青苦着一张脸，紧握住成三金的手，哭丧着脸恳求道：“老三…你…帮娘想想…帮家里人想想…这可怎么办啊…他们仨要是走了…咱可怎么办啊？”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成三金揽着他娘的肩膀，低声愧疚道：“娘…没法的。”
“青州人本就少，更别说有一堆青州的壮年男子外出做劳工，能被征召入军的男子太少了。咱家就算最少，也得出一个。”
不止是他们家，还有村里的每户人家。
只要是有男子的、只要还没到六七十岁的，都得出一个去填充军队。
柳青青闻言，潸然落泪。
成河清和白禾禾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也红了眼眶，谁都不舍得把他们三个推出去。
成二锅也难得不出声，双拳紧握着，眼神黯淡，神情落寞。
成河旺抚着柳青青的后背，长叹出一口气，无奈道：“都别难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们想，要是北蛮人真越过了青岭山，亦或者是找到其它出路攻打青州的话，第一个遭难沦陷的，不就是咱成家村吗？”
最倒霉的是…他们成家村在青州的最北边，离北蛮人最近……
“我们就算不去，到时北蛮人的铁骑踏进来，咱也没活路。”
成河清闻言，犹豫着问道：“那倘若离开这里呢？”
“离开青州，去行州也好，亦或者是去行州以外的地方，只要能逃过这次征兵。”
成河旺摇着头，惆怅道：“那咱家辛苦经营两年的东西就全白费了。”
“再说了，我们要是不去肯定就会有其他人顶上去，那些人的家也要跟着遭殃。这种缺德事，咱做了真的能安心吗？”
当兵有坏处亦有好处，但于在青州的百姓而言，好处甚微。
成河旺犹记得当年隔壁家的大娃就是因为家里苦得实在受不了，才自愿入军队当兵，后来呢？
青州知府随意的打发人每月给那些去当兵的家里送一斤大米，其余什么好事都没有。久而久之，每次征兵都没有人自愿上前。
柳青青哭丧着脸，道理她都懂，可这心里那关就是过不去，不甘的转头询问一旁的成三金，“老三啊…郑小大夫能不能帮帮咱啊？”
成三金闻言，眉头当即皱成一团。
这还真不好说……
“他娘，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啊？！”
成河旺赶忙制止道：“不是说了吗？咱要是没去就有其他无辜人遭殃了！听话，别为难三金和郑小大夫！”
成河旺紧接着又看了眼低着头的成老大和成老二，强颜欢笑道：“依我看啊，咱也不用愁了，咱家就让我去吧！”
他这话一出，成大勇和成二锅当即站了起来，齐声反驳：“不可以！”
“爹，你都这把年纪了，去那种地方还有命活吗？”
单那寒雪就能把成河旺给掩埋了。
成老大也一脸严肃的附和道：“爹，要是真让你去了，我和老二就太不孝了！”
“就是就是！”
成河旺笑着摇头，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两个傻孩子，就是因为一大把年纪才得让我去啊！你们想，我今年都四十了，最前线的活应该轮不到我这把老骨头来干，我到时肯定就是在后方打打杂，帮衬着给人做饭或是救助伤员……”
“这样的话，我的危险就会比你们少很多，所以当然得我去！”
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成家两兄弟还是不肯让步，坚持着要自己上。
成河旺无奈道：“老大，我老了，现在家里的活基本都得靠你撑着，你得留下来照顾玖玖还有你娘和你大姑。老二，你明年二月份就要参加县试了，你准备了那么久、那么刻苦用功，要是真去了，所有的银子和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成二锅闻言，倔犟道：“白费就白费，反正俺不能狼心狗肺到让俺爹替俺去死！”
“呸呸呸！”
他的话音才落，成河清就轻打了他一掌，没好气道：“谁告诉你去当兵就是去送死的？你这孩子怎么净说胡话？”
一旁的成四牛见状，双手蠢蠢欲动，刚想站起就被成三金强硬的压了下去。
成三金一脸严肃的朝他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成四牛张嘴愣了愣，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把嘴闭上。
其实他想说…你们不想去…他想去啊！
成河旺安抚着柳青青的情绪，微叹一声，努力的劝解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个个都丧着脸，现在的情况总比北蛮人直接杀进来好吧？”
“大家都别愁了，我是当家的，就听我的，我说了算！”
成河旺拍拍袖子，起身，掷地有声道：“这次征兵就我去了！我主动到青州报上咱家的名，争取不让衙门的捕快上咱家门。”
整个成家村就他们家的男子最多，除了成小五，其余几个都附和规定。要是捕快上门看到他们家有那么多男子，那到时被征入兵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了。
柳青青知晓他的顾虑，握住他的双手哽咽道：“他爹，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我和孩子们怎么办啊？”
成河旺满脸心疼的望着她，轻声道：“他娘，没事的，孩子们都大了……”
屋内的其他人见状，识趣起身离开，成三金也扛起小玖玖往外走。
柳青青见人都走光了，眼泪顿时决堤，呜咽着道：“…呜他爹…我们舍不得你……”
成河旺耐心的替她擦眼泪，很是无奈道：“他娘，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得放心？”
柳青青哭着摇头，磕磕绊绊道：“我，我呜真的不相信青州知府那个混帐…呜他爹，那不是人的东西指不定会把你分配到哪去…要真让你到最前线，不就是让你去送死嘛呜呜……”
“…呜你可是连打只野兔都能受伤的人啊…你就说…就说那么多年，你打猎哪次顺利过啊？你每回上山打猎，我都觉得那野兔都能把你欺负了去……”
成河旺听她哭哭啼啼的，越说越不对劲，皱着眉头反驳道：“我有那么差劲吗？”
“当然啊！”柳青青想也不想就道：“你连只兔子都打不过，你还去跟人打，你这不是找死嘛？”
成河旺瞬间被堵得无话可说，一脸尴尬，很是不满道：“他娘，你能盼我点好吗？能别老揭我短吗？我还是成功抓过兔子的！”
柳青青听了后也哭不出来了，斟酌着词道：“他爹，我常听咱家老三对老二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就他这几斤几两的能力，上了战场绝对是第一个被“咔擦”掉的。
成河旺的脸都红了，赌着一口气，不容置喙道：“他娘，那战场我去定了！为了大家好，怎么都得我去！”
柳青青闻言，脸又垮了下来。
怎么突然给扯远了呢？
本来小两口好好的在依依不舍，怎么就忍不住损他了呢？
柳青青也搞不懂自己，不舍得他、担心他，但又知道他们家别无退路，只能那么选。
“他爹，我本就不该阻止你…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