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金链，许诺最终还是没握住。
繁复的链条像一捧细沙一样，从少年削葱根一样的指尖滑落。
这样的贺野有些陌生，许诺没来由的想逃。
“我困了”，许诺垂眸说了一句，飞快躺回榻上装鸵鸟。
他现在不想回答，贺野也不愿意逼他做决定。
“宝贝好好休息。”
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房门“咔嗒”一声的关门声。许诺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赌气似的捶了下床，脑袋也从被子里钻出来。
刚探出头就正好和贺野视线相接，男人不知道什么又回到了他榻前，也可能根本就没走。
“你干什么！”少年自认为凶狠的瞪了他一眼，殊不知落在他眼里反而像调情。
“我……”贺野无声的吞咽了一下，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刚才门没关严，有风。”
许诺自觉丢了脸，又羞又恼，病中的情绪又格外脆弱，刚消下去不久的泪意竟是又回来了。
“你走”，可怜的少年鼻尖和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你走！”
“别……不哭了，你打我，踢我好不好？”
贺野不敢贸然上前，只能伸长手臂攥着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泪珠，“不哭不哭，眼睛该哭疼了。”
这次他倒没有反抗，还伸出一只没穿袜子的小脚踢上贺野，不偏不倚落在男人的胸膛上。
也不知道是他身子虚弱没力气，还是舍不得自己，贺野没感觉多疼，反而轻飘飘的有些痒意。
滚烫的大手覆上胸前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脚丫，和那晚的牛乳羹一样白嫩，只是明明宫里烧了地龙，他也一直待在被窝里，还是凉的吓人。
“怎么这么凉，我给宝宝捂捂。”
许诺着急要把脚抽回去，脸上红的要烧起来，“不许碰！脏！”
“不脏！”贺野义正言辞的用手心的温度替他暖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诺真的觉得身子热了些，一股暖流充盈全身。
“你再不走我就喊母后了”，少年难堪的撇开视线，狐假虎威学了个十分像，“母后本来就烦你！”
这倒是掐中贺野的软肋了，太后娘娘在许诺昏睡的这两天根本没给过他好脸色，恨不得把他当瘟神一样永远不得踏入宫里，更不许碰她的宝贝儿子一步。
“太后娘娘不喜我我不在意”，贺野确定手里的脚暖和了，才好好的放回被窝里塞好，“诺诺呢？”
“还没原谅”，许诺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看他，被过去的脸上嘴撅的老高，“快走！”
贺野苦笑，他也不好总待在这，一是大舅哥和丈母娘正烦他，二来他在这许诺不能好好休息。
“好，明天再来，宝贝等我。”
被他说的像是tou青一样，许诺只庆幸他现在看不见自己通红的脸，太丢脸了。
“66，心动值多少了？”
“100！”666高兴的回答，“诺诺睡着的时候就满了！”
许诺稍微找回了点面子，心满意足的在床上蹭了蹭，陷入黑甜的梦境。
梦里，他成了个小孩，年轻的太后穿着皇后的凤袍，正温柔的替他擦嘴。
“跟紧哥哥，不要摔倒了。”
“知道了”，梦里的小许诺甜甜的应了一声，跑上前和小许闵牵住手蹦蹦跳跳的走出宫殿。
“诺诺，今天皇兄带你去找贺野玩。”
“好！”
许诺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如果没有那些人的阴谋而本来应该发生的事，他和贺野一起长大，和哥哥妈妈也从未分开。
睡梦中的少年脸颊带了些血色，看着像刚飘下来的桃花瓣。
“唔……贺野”，少年好像做了个好梦，咧开嘴笑着呓语。
刚踏进偏殿的太后正好瞧见这一幕，无奈的坐在他榻边，拂开他汗湿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小傻子。”
……
许诺这次的病来得快，在太医和母后的照顾下走的也快，等到第二日便想着下床了。
“不可”，太后不赞同的拦住他，“诺诺刚好，要仔细些。”
许诺不好让母亲担心，轻轻应了声又缩回被子里。
“乖”，大概是缺失了他的整个童年，太后总喜欢像对待小孩一样和他说话，“母后去给你做些甜汤好不好，压压苦味。”
“母后歇歇”，许诺拉住她的一只手蹭了蹭。
“母后不累”，太后又笑着按了按眼角，“母后做的甜汤最好喝了，等着。”
许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弯起嘴角，这就是有家人宠爱的感觉吗？真好。
屋里没安静太久，就响起另一道声音。
“诺诺，我来了。”
贺野从偏殿的窗翻进来，已经完全褪去之前的颓态和反常。
“谁让你来的！”
他心里隐秘的雀跃，面上却不肯给他好脸色。
“我给宝贝带了礼物”，贺野看着他笑的温润，如果忽略他人高马大的身材倒像个像个书生，“看。”
是星星，许多颜色的纸星星装在一个锦盒里，偶尔有几个能看出点墨迹，大概是里面也学着他写了话。
“你看到了……”许诺偏头，露出粉嘟嘟的耳朵。
“嗯”，贺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声音最后有些落寞，“我看到的太晚了。”
许诺夺过那个小盒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叠的比自己好多了。
“送到了，你走吧。”
贺野看他别扭的小模样好笑，没忍住爪子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后天我便不能来了，我要回军营了。”
抚摸纸星星的动作一顿，许诺指尖按在木盒子上有些发白，“为什么？”
“南国”，贺野眼神冷下来，“我去荡平南国。”
既然是打仗，便是君臣举国商量好的，改变不了，许诺心脏揪得生疼。
“多久回来？”
“过年之前，我肯定会回来陪宝贝过年。”
许诺偏过脸，强忍住泪意，“你血呼呼的回来，我可不要。”
这是关心自己呢，小别扭鬼。贺野神色蓦地柔软下来。
“不会，他们没那个本事。”
“我还得好好回来，继续给宝贝赔罪。”
许诺抽了抽鼻子，有一滴不听话的眼泪还说掉下来打湿了一颗纸星星。
“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