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来来往往的同僚这么注视打量着,辛槐感觉自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浑身不自在,心虚得很,只想落荒而逃。
好在,颜少卿很快出来了。
这厮,也换了身衣裳。
身穿黑色锦缎长袍,脚蹬鹿皮靴,腰系犀角带。
腰带左边缀着一块绿色的玉佩,一个绣着青竹的钱袋,右边挂着柄长剑。
头戴玉冠,面如冠玉,背脊挺拔。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美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才是真正的帅!
英姿飒爽的帅!
帅就算了,走路时那个虎虎生威的架势,看得辛槐羡慕嫉妒得不行。
他走路时跟个刚动过剖腹产的病号一样,可人家,走起路来,气吞山河。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真是气煞他也!
辛槐心中叹了口气,对颜少卿拱了拱手。
辛槐打量着颜少卿,颜少卿也看了眼辛槐,正诧异这小公子是何人,见他拱手喊大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知道,这竟然是辛槐?
颜少卿又不免多看了辛槐几眼。
没想到这小白脸随便一打扮,竟然这么俊?
就是有点弱,有点娘。
若是辛槐知道颜少卿说他娘,只怕要气死。
弱他承认,虚他也承认,他哪里娘了?
小爷我妥妥的爷们!
颜少卿又瞟了眼辛槐明显有点鼓的腹部,心中诧异。
这小白脸瘦得跟麻杆似的,为何独独这腹部这么大?
可这话他到底没有问出来。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管那么多作甚?
查案要紧。
经过辛槐身边时,他鼻子隐隐闻到酱肉的味道。
颜少卿脚步一顿,心中一乐。
原来藏的肉啊!
这小白脸,有意思!
辛槐落在颜少卿身后出了大门。
可才出门,这厮便停下脚步不走了。
辛槐不知所谓,直到县衙的车夫老马牵着一辆马车朝他们走来。
“今儿我们坐马车!”颜少卿转头看了眼辛槐瘦弱的身体,目光中带着些许戏谑。
辛槐:“……”
这眼神啥意思?笑他弱?
你壮你牛,你壮了不起啊!
不过,辛槐倒也没多气,有马车坐,他还能休息会。
颜少卿最喜欢看他明明气得要死,却又不敢发作的小表情。
这小白脸,办案时那么厉害,也有这吃瘪的时候?
颜少卿哼笑一声,迈着大长腿,几步下了台阶。
老马掀起车帘,脸上堆着笑,冲颜少卿道:
“颜大人,请!”
又看向辛槐,一副不认得的模样。
辛槐只得拱手道:“马叔,是我,快班的辛槐。”
老马愣了一下,又乐呵呵地道:
“原来是辛小子啊,可真俊!”
辛槐笑了笑,跟在颜少卿身后,走到马车前。
颜少卿腿长,都不用踩凳子,大长腿一撑,便上了马车。
辛槐也想像颜少卿一样,腿一撑就上去了。
只是可惜,他腿虽然也长,但跟面条似的,没那个劲。
还是老马将他拉上的马车。
不过,衙门的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老马倒没笑他。
辛槐坐在车辕上,坐在老马的旁边。
他没进车厢。
他有自知之明,没资格和钦差大臣同坐一个车厢。
他也不愿和颜少卿同坐一个车厢。
车厢空间小,挤两个人多憋屈啊!
还是外头好啊!
视野好,空气好……
却没想,马车才“哒哒”启动,车厢里便传来颜少卿低沉冷硬的声音:
“辛槐,坐进来!”
辛槐心中暗叹一口气,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进了车厢,心中嘀咕着。
这厮肯定是想和他聊案子。
果然,他才坐下,颜少卿的英俊冷硬的脸便转向他,问道:
“你还觉得孙夫人有嫌疑吗?”
辛槐靠着车厢壁,看着颜少卿那张带着冷意的俊脸:
“暂时没法下定论。这么大度的正妻,我很少见。这么和谐的家庭,我也没见过。”
颜少卿沉默着,没反驳辛槐这句话。
因为他也觉得这话有理。
颜少卿在京城权贵圈里长大。
圈子里那些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那些个正妻,再端庄大度,家里也不可能和谐。
对外,和和气气,关起门来,打得你死我活。
就像他颜家……
还有真家。
真家内斗可比他颜家还甚,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辛槐又道:“大人,您看孙家庶子,大的那个,才比孙博文小不到一岁。必定是孙夫人怀孙博文时,孙有财便有了小妾,还让小妾有了身孕。一年内得了两个儿子,男人肯定觉得高兴。可孙夫人呢?她能高兴?怀着身孕,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夫君却纳了妾,还弄出个孩子……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何况,后面一个又一个的妾进门,一个接一个的庶子庶女出生,哪个女人受得了?”
颜少卿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人为女人说话。
他盯着辛槐苍白的俊脸看着,心中纳闷。
正是少年时,不应该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吗?
为何会对后宅妇人共情?
还为她们说话?
这小白脸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颜少卿自然不知。辛槐若是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自然不会站在女性的角度看问题。
可辛槐去过的那个世界,不说人人都尊敬女性,但至少他附身的那个宅男尊敬女性。
只要尊敬女性,自然能理解女性的难处。
不过,辛槐也知道,他的这些话,像颜少卿这种土生土长的直男是理解不了的。
想了想,他又道:“孙夫人应该是没有嫌疑的。毕竟,她就算恨孙有财,也不会恨自己的儿子,更加不会拉自己的儿子下水。除非孙博文不是她亲生儿子。”
颜少卿也是认同这一点的,点了点头,又道:“凶手不是孙夫人,不是孙博文,那会是谁呢?”
辛槐摇头叹气:“暂时还不知道。”
颜少卿沉默下来。
辛槐也沉默着。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辛槐突然想起胡青青的事,见颜少卿心情不坏,觉得此刻应该是说事的好时机,于是,抬起手,又是打哈欠,又是揉太阳穴,又是捶胳膊捶腿,一副疲惫至极,不堪忍受的模样。
见他如此,颜少卿剑眉微皱,问道:“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