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笑着对张三回了个礼,两人转身跟在颜少卿真永的身后,朝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身着皂衣,肩上横挎着个布包,打扮得不伦不类的胡青青鬼鬼祟祟跟了上来。
见颜少卿没搭理她,立马挺直腰背,走在辛槐身边,拱手笑道:
“辛班头好啊!”
“多谢辛班头为我美言。”
说完,看了眼张三。
张三也是个有眼色的,见胡青青似乎有话要和辛槐说,连忙放慢脚步,和他们拉开距离。
估摸着张三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了,辛槐向胡青青拱手回礼,无奈地道:
“我还要多谢你送的那块酱牛肉呢!”
酱牛肉这事,衙门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辛槐之所以大难不死,就是因为衣衫里揣了块酱牛肉,替他挡住了箭。
可他们不知道那酱牛肉是胡青青送的。
若是知道了,对胡青青,对他,都不是好事。
必定会胡乱猜测。
什么男女私相授受的……
若胡知县知道了,必定会勃然大怒。
等颜少卿等人一走,只怕会立马将他打入深渊……
胡青青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嘻嘻地道:
“辛班头,我胡青青向来说话算话,你替我美言,我给你带吃的。”
隔着油纸包,辛槐都能闻到烧鸡的香味。
他咽了咽口水,将油纸包连忙塞回胡青青的包里,压着嗓子小声地道:
“收起来,午时再吃,现在要去办案呢!”
然后,牛读也来了,背着验尸用的大箱子,对着辛槐拱了拱手,笑着打招呼:“辛班头。”
……
发现溺死者尸体的地方在城北,离衙门不远不近,走路得三刻钟。
辛槐感觉,以他身体如今的情况,肯定走不到那里。
好在,颜家的马车还在,真家也有辆马车。
辛槐胡青青和颜少卿挤在颜家的马车车厢里。
牛读坐在车辕上。
张三坐在真家马车的车辕上。
两辆马车朝事发地“哒哒”奔去。
颜家马车上,胡青青低着头,缩在辛槐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颜少卿不待见她,赶她下车。
好在,颜少卿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谁也没看。
辛槐看了眼躲躲闪闪的胡青青,心中觉得奇怪。
若他是胡青青,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想尽法子撩颜少卿,拉近和颜少卿之间的关系,让颜少卿爱上她吗?
这么好的机会,躲什么?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赶到出事的河边时,此地已挤满了围观的吃瓜群众,白役拿着棍子拦着,不让他们靠得太近,以免破坏了现场。
颜少卿看了眼白役,又看了眼张三和辛槐。
这松山虽小虽穷,但这里的衙役还算专业,不比京城差。
可在辛槐眼里,现场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哪有什么专业性可讲?
可这也怪不了白役。
无法,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吃瓜看热闹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基因。
死了人,自然会引来无数吃瓜群众,这些人可没有保护现场不受破坏的意识。
尸体被人捞出,摊在河边草丛上。
尸体身下以及四周的草地湿漉漉的,满是杂乱的脚印。
牛读辛槐蹲下,开始简单验尸。
胡青青怕颜少卿嫌她烦,不敢吭声也不敢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辛槐接过牛读递来的鱼鳔手套戴上,仔细观察着死者。
看尸体样貌,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身材修长,不胖不瘦,长相不错。
衣衫虽沾着泥草,有点脏,但布料不差。
辛槐观察着尸体上的尸斑,道:“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六个时辰。”
颜少卿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大概是辰时,不超过六个时辰,也就是昨日戌时以后死的。
一旁静静看着的真永愣了一下。
能精确到这个程度吗?
他这想法要是让辛槐知道了,必定又要嘲笑他这个麻瓜了。
若是在那个现代世界,用更先进的技术,可以推测出更精准的死亡时间。尤其对这种死亡时间短的尸体,推测越精准。
辛槐拿起死者的两只手,看了眼死者的指甲。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上无厚茧,不是从事体力的劳动者。看衣衫布料,家境应该不差。”
他正要放下死者的手,突然见死者手背上有块淡淡的红色印记,看着……有点像梅花?
尸体泡得发白,露出衣衫的皮肤没有淤青瘀斑,看着确实像溺水而亡。
张三指着沿河一长溜的酒肆酒楼客栈赌坊青楼,道:“常有醉酒的人,在河边方便,不小心掉入河中。有的运气好,遇上打更的,或是路人,就没事。若是运气不好,无人发现施救,就会像他……”
张三盯着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
辛槐起身扫了四周一圈,这里似乎离张刘氏扔凶器血鞋的地方不远。
许是这里商铺多,河面上比张刘氏扔凶器血鞋的地方热闹多了。
乌篷船、青楼的花船,来来往往。
辛槐一转头,就见颜少卿也盯着张三指的方向,好看的剑眉微皱,英俊的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辛槐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在意他想什么,低头看牛读验尸。
牛读仔细查了死者的口鼻。
辛槐摇头:“口鼻内太过干净,不像是溺水而亡。”
正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的颜少卿立马回过神来,看向辛槐。
“不是溺水而亡?”
“难道是他杀?”
真永也是一愣,直勾勾地盯着辛槐。
辛槐未置可否:“到底是不是,拉回停尸房,开膛便可知。”
他才说完,就听一阵嚎啕声传来:
“儿啊……”
“老爷……”
一群妇人冲了过来,可被白役拦住,近不了身,只能朝尸体大哭大叫。
张三走过去,问了几句,又走回来,对颜少卿道:
“颜大人,辛班头,是死者的家眷。死者是城南钱庄的老板邓玉堂。”
辛槐愣了一下。
城南?
竟然跑到城北来了……
颜少卿面不改色,态度强硬,道:“将尸体拉回衙门,让死者家眷签署解剖同意书。”
有他出头,就省了辛槐的事了。
怎么跟家属说,怎么处理家眷的情绪,那是颜少卿的事,辛槐只需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