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衙门，胡青青跟着辛槐去了停尸房，帮着他戴上围裙头巾面巾手套。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做这些事的。
可是，她能重回快班，是辛槐帮的忙。
何况，辛槐如今已是快班班头，是她的上司，她肯定得殷勤些。
而且，颜少卿说了，若是在快班帮不上忙，就得滚。
她不想滚，就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等穿戴好，辛槐和牛读将死者的衣裳仔细检查一遍，外衫上沾染了些河中的水藻水草，还有些河岸边的泥沙和草屑。
这些没问题。
辛槐举着望远镜，检查到死者臀部位置时，突然有发现。
“这是……大便的痕迹？”
牛读胡青青连忙凑了过来。
可只看了一眼，胡青青就捂着鼻子赶紧躲了，满眼嫌弃地道：“恶心！”
牛读倒是没躲，仔细地辨认了片刻，点头道：“好像是。”
又道：“许是在河边蹭的吧？毕竟，那种地方，经常有人在那里方便。”
辛槐未置可否，又脱下死者的衣衫，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
然后在死者的亵裤上发现了更明显的大便印记。而且，不止印记，还有大便残渣。
这下，就不能用在河边蹭到别人随地留下的大小便来解释了。
刚检查完，颜少卿就拿着家眷的解剖同意书来了。
他一进来，停尸房里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
实在是这厮太过高大英俊，器宇轩昂，和这里阴冷，散发着淡淡腐臭味的氛围格格不入。
好在他脸色冷硬，气势冷冽，倒也不会显得太违和。
至少比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真大公子要好一些。
而这真大公子，不仅穿着骚包的紫色锦袍，阴柔貌美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实在太违和了。
就像人家在办白事，他却一副参加喜宴的架势来了。
能不违和吗？
见这两人进了停尸房，胡青青连忙缩在屋子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颜少卿不待见她，赶她走。
牛读赶紧拱手行礼。
辛槐也跟着拱手意思意思了一下。
颜少卿将解剖同意书交给牛读，冲辛槐点了点头。
而真永，对辛槐这一副全副武装奇怪的打扮，竟然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反而冲他笑了笑。
真永这人，虽然和颜少卿一样，都是美男子，但他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颜少卿高大挺拔，英姿飒爽，男子汉气概十足，又因为总板着脸，越发威严十足。
若是笑一笑，就算随便笑一笑，那也是铁树开花，美极了。
而真永，白皙高瘦，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目光勾人，红唇丰满，长相偏阴柔。看着随和，也爱笑，别人也许觉得他笑起来好看。辛槐却觉得像狐狸，给他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见真永又对自己笑了，辛槐身子一个哆嗦，连忙收回目光，拿起自制的手术刀，说了句：“大人，我开始了。”
说完，在尸体上，从下颌到耻骨上方拉出一条笔直的口子，手都没抖一下。
然后，掰开黄白的脂肪，掏出肺，看了看，按了按。
一直安安静静当壁画，未发出一点声音的胡青青终于动了，看辛槐解剖，划拉开肚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将内脏掏出了，已经超过她的极限了，她实在受不了了。
捂着嘴，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落荒而逃。
辛槐未受胡青青影响，抬头看向颜少卿，道：“大人，确定不是溺水身亡，而是死后再入的水。”
真永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忍着没说。
颜少卿剑眉微皱，问道：“有何依据？”
辛槐解释道：“大人，溺水身亡的尸体，肺部有积水，嘴里气管里有泥沙水草。而死者邓玉堂没有。”
颜少卿拿上一副鱼鳔手套戴上，也在肺上按了按。
确实没有积水。
真永也想试试，可看着那些内脏，最后还是放弃了。
辛槐又掏出胃，拉开，将胃里的东西倒在牛读递过来的大白瓷碗里。
顿时，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食物消化的气味，酒味，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辛槐牛读都戴着面巾，倒没什么事。
颜少卿虽未戴面巾，却靠着坚强的意志，忍住了。
真永却受不了了，喉头翻滚着，大步出了停尸房，呕吐去了。
辛槐弯着腰，拿着双筷子在大白瓷碗里翻动着：
“死者昨夜喝了酒，吃了肉，这是……”
他夹起一块没怎么消化，保存较为完好的肉，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分辨着。
颜少卿凑了过来，也仔细看着，突然道：
“这是鹿肉！”
辛槐转头看向颜少卿，问道：“大人，确定是鹿肉？”
他没吃过鹿肉，也没见过鹿肉，不认识。
颜少卿目光坚定，点了点头：“确定。”
辛槐正要将肉放回大白瓷碗里，真永刚好呕吐完，拿着块帕子捂着嘴，脸色苍白地又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见颜少卿辛槐两人弯腰凑在装尸体胃液的大白瓷碗前，用筷子夹着什么，一副要进食的模样。
他食道顿时又是一阵翻滚，连忙捂着嘴，又跑了出去。
辛槐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转回头，将那块鹿肉又放回大白瓷碗里。
他直起腰，道：“看食物消化的情况，死者邓玉堂应该是在吃下鹿肉后半个时辰内死亡的。”
颜少卿也直起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这也能看出来？”
辛槐点头，用筷子搅动着大白瓷碗里的胃容物，解释道：
“大人请看，这里面的米粒完整，这里面的肉也基本未消化，形状保持完整，还能辨认出是什么肉。这种情况下，一般是吃了饭不到半个时辰内死亡。”
他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颜少卿都能听懂，但听懂归听懂，其中所代表的意思，颜少卿有些茫然。
以前，从未听人说过，能根据胃里食物的情况判断死亡时间。
不，若不是因为辛槐，他还未见过开膛剖胃，将胃里的东西倒在碗里，用筷子翻来搅去，查看的。
不过，理解不了也无妨，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