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永摇头叹了口气：“原以为只是个火灾案，没想到竟然是个连杀六人的大案子……”
缝合完尸体，辛槐差点没站稳，差点倒在刚缝合好的焦尸上。
他今日状态不好，早上的时候都走不动道，还得要人扶。可偏偏这一天的事又多，跑来跑去的，现场勘查，验尸，解剖……
他几乎没歇过。
若不是职业精神支撑着他，他早坚持不住了。
见他摘下口罩后，脸色惨白得和桌子上周主薄那个死了好几个时辰的尸体差不多。
颜少卿这才记起他早上身体不好，他还劝他回去休息的事。
结果，不但没休息一下，还忙上忙下，跑了两个案发现场，解剖了六具尸体，粗验了一具尸体。
莫说小捕头那虚弱的身体，便是别的身体好的人，只怕也要抗不住。
颜少卿连忙扶着辛槐去了议事厅，接过许河递来的参汤：“快喝点，多喝点……”
又喊道：“还有吃的吗？”
许河于是又递来一碗燕窝粥。
不过，辛槐只喝了参汤，燕窝粥没吃。
那东西没味，只是蛋白质，效果和鸡蛋差不多，吃了没多大用，至少没有参汤有用。
真永在他们对面，端着一杯参茶静静地喝着，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颜少卿照顾辛槐。
他是真没想到，铁石心肠的颜少卿竟然也有对人温和的一面？
不容易啊！
颜少卿越这般放得下身段，他就越发相信，这厮必定所图不小，否则，也不会如此讨好一个小捕快。
参汤喝完，张三带着熟悉青云观情况的人来了衙门。
一共带了三个，皆是青云观的街坊邻居，也是常去的香客。
据这三人讲，道观的作息时间一直是固定的，早饭卯时四刻，晚饭酉时四刻，没有午饭，但中间有顿小点心。
饭菜都是道观里的道士做的，一日两餐基本都是稀饭稀粥馒头豆腐青菜。
肉蛋是很少吃的。
颜少卿辛槐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错。
真永不解，问道：“青云观香火钱不少，为何要这般节俭？”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愣愣地看着面前贵气逼人的真永：“大人，青云观的伙食已经很好了。这年头，百姓不饿肚子，有吃有喝有干有稀，已是神仙日子了。”
真永愣了一下。
他知道松山穷，若不是颜少卿在这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可这里，日日馒头稀饭，就已经很好了吗？
他下面的人，不说如何锦衣玉食，但比松山百姓好太多了。
辛槐装作没看到真大公子吃惊的样子，问那老妇人道：“老婆婆，道观里的六人，您都认识吗？”
见他态度客气，老妇人心中高兴，连忙点头道：“回大人，都认识……”
这老妇人就住在道观旁边，住了有三十个年头了。
道观多少年，她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年轻的时候，道观里的青云老道时常不在道观里，说是云游去了。
然后，过几年就带个徒弟回来。
有的徒弟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有的是几岁的孩童，也有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不好养活。
大点的孩子还好，基本能活下来。
等长大了，那些徒弟也跟他们的师父一样，离开道观，云游四海。
小一点的，尤其是婴儿，特别容易夭折，不好养活。
老妇人还帮老道照顾过小孩子呢！
在老妇人眼里，老道是个极好，心极善的人。
没想到今日被烧死了，她心中很是难受。
辛槐静静地听着，沉默着。
心善的人会弄出这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一出？
除非那六个替身是罪大恶极之人。
等老妇人说完了，辛槐又问起那黄高俊道士。
“大人，你说的是灵钧？”不待辛槐回答，老妇人又自言自语地道：“自然是他，青云观除了他，又有谁长得他那么高那么俊呢？”
辛槐笑了笑，又问：“请问，灵钧是日日都在青云观吗？可有外出云游过？”
老妇人摇头叹气道：“灵钧未曾外出云游过，他身子不好，从未离开过道观。”
从未离开过道观？辛槐不信，继续问：“灵钧身子咋不好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道：“他胎里带的毛病，晕眩症，容易累，容易晕。随身总得带些吃的，感觉晕了就得赶紧吃点，否则，就要倒地不起了。这孩子可怜啊！长那么俊，身子却这么差……不过，若不是因为身子差，也不会被父母扔掉，被老道捡了回来。好在，老道对他好，日子过得并不差……”
一直静静旁听的颜少卿看向辛槐。
晕眩症？这不就是小捕头说的……什么什么低血糖吗？
辛槐也看向颜少卿。
他之前还一度以为黄高俊那一副病弱的模样是装的呢！
毕竟，黄高俊虽瘦，虽虚弱，但比他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模样好多了。
不过，老妇人都这么说了，应该是真有病。看来，黄高俊应该不是秦无极楚文修。
秦无极他没见过，但楚文修可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不过，也不一定，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黄高俊？秦无极？楚文修？
辛槐又问了老妇人一些青云观的事，老妇人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道观的，大多是街坊邻居，也有许多是慕名前来的香客。反正每日里进进出出，老婆子我可记不住。”
“和谁关系特别亲近？”老妇人顿时骄傲起来：“那自然是老婆子我了。我和青云老道认识几十年了，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生老病死，走的走，散的散，唯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活着……”
这嘚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她必定不知道青云观里的那些龌龊，更不可能会收留青云观的道士，将他们藏起来的。
不过，等他们几个走了，颜少卿仍然派人跟了上去，严密监视。
当然，这次派的不再是白役，而是颜少卿自己的人。
白役做事不靠谱，他信不过。
辛槐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很是无奈。
白役，衙门是不给发俸禄的，都是白干活。所以才叫白役。
不给工钱，还想让他们拼命？
想啥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