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蹲下身,看了眼地上那一大滩还未凝固干涸的血迹,又盯着死者的脸和脖子仔细打量着。
“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死者嘴部微微肿胀,嘴周围微微发青,生前应该被十分粗鲁地捂过嘴。”“脖子上的伤口短且深,边缘不平整,在同一处有反复划捅的痕迹。”“用的是右手,个子……比死者高一些。”他抓着死者的两只手仔细打量着,又拿帕子擦去手上的血,拿放大镜看死者的指甲缝。指甲缝里有皮肉组织。“从伤口短这方面看,凶手是趁死者在方便时,从他身后动手,一手捂死者的嘴,一手拿利器割喉。但凶手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做不到一刀毙命,才划一半,便被死者抓着手或者胳膊,拼死抵抗,以致于血液溅到死者衣衫上,手上,墙上,马桶上,地上……”“死者挣扎反抗时,带血的手碰倒了屏风。”“因为被反抗,凶手无法继续往右边割喉,只能拿利器在原处胡乱划捅。最后,死者被划破动……划破血管,气竭,松手。凶手松开死者,看着死者往后倒下,直至气绝身亡。”“在搏斗中,凶手手上,袖子上,衣衫甚至脸上都沾染了血。等死者死后,他看到衣衫上的血,知道,这样出去,肯定不行。于是……”辛槐走到水盆前,看着里面的血水,又看向水桶,里面也是血水,不过,没水盆里那么浓。又看向架子上搭着的帕子,明显被人用来擦过手,上面有淡淡的血色印记。他转身,低头,盯着地上并不完整的血鞋印走到窗户前,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着放大镜,仔细勘查着。窗框上有血迹,看着像是带血的手扶窗框时留下。窗台上也有血迹,是鞋尖朝外的半个血鞋印。辛槐将窗户关上。窗户朝里这一面并无血迹。再打开窗户,看向画舫外。银色月光下,船的这一边没有其它画舫小船,只有一望无际泛着淡淡银光的湖面。他又探出身子,向下看向船侧身,虽然不是很明显了,但仍能看出,上面确实有被大量水溅过的痕迹。他又抬头看向上头。二楼三楼同样位置皆开着窗。不知上面是不是也是净房?若是从这里翻窗落水,必定弄出水声动静,也不知在喧嚣的画舫中,可有人听到?画舫的这一侧湖面上无船无人,而楼上的人,案发时要么喝着酒,欣赏着另一侧乐师画舫里的乐曲,要么三三两两喝酒结交攀谈,要么在用净房,不知是否有人会注意到一楼有人跳窗落水……辛槐正看着湖面出神,一直想出声嘲讽,但一直被大皇子压着的真老二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笑道:“于是什么?凶手是不是跳窗落水跑了?”“你说的这些,只要是个人,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来。看来,名不虚传只是虚传,大理寺断案高手,大名鼎鼎的辛问事也不过如此嘛!”他身后一人也阴阳怪气道:“就是,这么明显的事,还弄了这么久才看出来,也不怎么样嘛!”另有幸灾乐祸的人问道:“辛问事看了这么久,那知道凶手是何人了吗?”“是啊……”附和的人话才出口,就被颜少卿锐利冷冽的目光瞪得心口一抖,不敢再说了。感觉颜少卿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真老二也心虚,但他仗着大皇子在,不惧颜少卿,还冲颜少卿故作嚣张地道:“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直到大皇子呵斥一声:“闭嘴!”他才真的闭了嘴。面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辛槐并不在意,就当没听到,转过身,继续仔细勘察着现场,不放过一寸地方,直到他走到净房靠窗这一边的角落。那里有淡淡一圈印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辛槐有放大镜在手,看得仔细。这里……之前放了什么东西?看印子,东西应该不小。为何此刻不在了?他转身走到马桶旁,看向门口的颜少卿,道:“大人,问问那公公,净房里可少了什么东西?”颜少卿转身,将一直跪在地上的太监拉了起来,拽到门口,问道:“净房里可少了什么东西?”太监仔细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没有。”颜少卿沉声道:“看清楚,想清楚了再说!”和辛槐一起查过这么多起案子,他哪能不明白辛槐的意思?必定是辛槐发现净房里少了东西。可太监仍摇头:“颜大人,并未少任何东西。”颜少卿和辛槐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将太监放回原处。辛槐什么都未说,继续勘查,直到他看到地板上一小摊形状奇怪的血迹。他蹲下身,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血迹边缘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不像是鞋,而是软的东西,未干的血被吸附走了,带走了。面积不大,大概是铜钱大小的样子。他抬头看向门口,问道:“发现这里死人后,可有人进来过?”颜少卿立马质问那太监。小太监摇头:“未曾。”另一证人,那年轻公子也摇头:“未曾。一开门,看到地上的死人和血,谁还敢进去啊!”那就有意思了。辛槐不再问,而是趴在地上继续观察,然后,又找到几个铜钱大小的血印子。这血印子,和其它的血印子明显不一样,看着像……辛槐趴在地上,拿放大镜看了片刻,感觉像是人的大脚丫子。他爬了起来,顺着铜钱血印子一路找,直走到正对着窗户的木墙前。他举着蜡烛,盯着木墙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真老二不断的嘲讽声中,伸手轻轻按了按木墙的某处,就听轻轻的“咔擦”一声,一道裂缝显现出来。可辛槐按着不松手,也不加大力道,就这么轻轻按着,不让裂缝再继续扩大,只凑过去,闻了闻。里面也有股熏香味,味道和净房里的熏香味一样,也是檀香味,而且,味道比净房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