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中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不管太平仓主事和颜家什么关系,火灾这事只怕不好收场了。
颜尚书就算是清白无辜的,只怕也要摘不清了。
太平仓昨日下值回去的人员也赶了过来,守卫放了两位小吏进来。
而刑部,守卫只放了四个人进来,三位官员,一位仵作。
恰巧,其中一位官员又是葛郎中。
还有一膀大腰粗的,一长脸的。
长脸的正是方才差点被颜少卿挤倒的官员。
辛槐看一眼刑部咄咄逼人的四人,再看一眼太平仓战战兢兢的两小吏,再看一眼自己,只孤孤单单一人。
感觉守卫的禁军有些厚此薄彼了。
凭什么刑部能进四个,而大理寺只能进他一个?
不过,一想到大理寺话事人和户部尚书的关系,能让他进来,还是托了他这个问事官职的福。
这么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辛槐正胡思乱想着,又听金吾卫羽林卫在催促他们。
他回过神来,往前看去,只见刑部那三位官员,皆脸色不善不屑地看着他。
既然不善,辛槐直接无视他们,转头看向外头的颜少卿。
颜少卿冲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身后的两位小旗,目光安慰道:放心,这两位小旗会保护你的。
辛槐竟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也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他其实想笑一笑的。
可此情此景,他实在笑不出来。
在金吾卫不断的催促下,辛槐只能从颜少卿身上收回目光,转身跟着金吾卫羽林卫的两位小旗,朝里头走去。
火灾现场外头这一圈并不是太平仓,而是金吾卫羽林卫的衙门。
穿过这一大片残垣断壁,黑乎乎的区域时,金吾卫羽林卫两位小旗的脸色皆十分难看。
衙门都烧没了,以后他们住哪儿啊?
太平仓的小吏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完全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金吾卫羽林卫只是没地方住了,但他们只怕要掉脑袋啊!
走在废墟中,不时响起咳嗽声。
大火虽然已熄灭,但空气中弥漫的呛人气味仍在,还有黑灰随着初冬寒冷的北风一吹,直接朝人的鼻子里灌,不咳嗽才怪。
众人边咳边看着辛槐。
见他蒙着湿白布,不受半点影响,这才有人相信他的话,湿布巾蒙面真的能防止咳嗽。
终于到达太平仓粮仓区。
只见黑压压一大片碉堡状圆筒形粮仓,虽大部分已倒塌,但仍可见巨大的规模,难怪满仓时能储存百万石粮食。
辛槐本来打算一一查看各粮仓情况的,但见刑部的官员直奔北边而去。
他不再停留,疾步就追。
可不能让刑部的人先进去,破坏了现场。
辛槐身子虽虚,跑不快,但他个高腿长,很快就追上刑部官员了。
见他快步走,那两位小旗也快步走着,三人气势汹汹地超过刑部官员。
眼看着离北二仓不远了,突然见前面黑乎乎的地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众人脚步一顿。
辛槐走上前,看了看。
头发被烧焦一部分,衣衫也烧了许多洞,脸也是乌漆嘛黑的,但并未烧毁容。
他蹲下身,摸了摸那人的鼻息。
果然,已没了生息。
看样子,应该不是烧死的,而是被浓烟呛死的。
不止这一具,几米之外还有一个,也是一动不动。
辛槐起身走过去,探了下鼻息。
这个也死了。
他正要仔细查看,就见刑部的官员再次加快脚步朝北二仓奔去。
无法,他只得先暂时丢下地上这两具尸体,追着刑部官员而去。
然后,竟然同时赶到北二仓。
此时,辛槐脸色胀红,气喘吁吁。刑部几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倒不是因为体虚跑的,而是因为未戴湿布巾,被烟呛了,边跑边咳嗽,咳的。
辛槐边喘边看着这群人,心中爽得很。
谁叫你们不信我的?咳不死你们。
一群人堵在门口,谁都想先进去,谁也不让着谁。
等终于不咳了,气也喘平了,葛郎中看着挡着他的辛槐,冷声道:“怎么着,抢着进去,想要破坏罪证不成?”
辛槐拱手行礼,十分礼貌地道:“我和葛郎中想一块儿了,见几位走那么快,目标那么明确,以为几位大人想提前一步赶来破坏罪证呢!”
“你……”葛郎中怒目瞪着他,心里气得厉害。
辛槐品阶虽不如他,但人家是皇上宠信之人,他不好拿官职压人,也不好破口大骂,最后只袖子一甩,说了句:“胡说八道!”
辛槐仍是彬彬有礼:“听葛郎中这意思,应该是不会对现场故意搞破坏了?”
葛郎中冷声道:“我看要搞破坏的是你……”
辛槐也不恼,仍客气地道:“葛郎中,要不这样,为了避免对方搞破坏,我们相互监督如何?这位小旗大哥监督几位大人。葛郎中也派一位大人来监督我,如何?”
说完,又摇头道:“不妥,小旗大哥一个人怎么可能监督得了你们这么多人?看来,还得再请几位小旗大哥。”
一般情况下,辛槐说话不会如此直白大胆。
但此时不一样,颜少卿不在身边,无人护着他,他只能自己支棱起来,该坚持的地方,绝对不能退让。
一旦让这些讨厌的人破坏了现场,他拿什么证据证明颜尚书的清白?
葛郎中脸一沉,就要出言不逊,突然就听一道尖锐的嗓子道:“不用了,咱家来了。”
一听那尖锐的嗓子,葛郎中心顿时一沉。
遭了,坏事的人来了。
转头看去,果然是鹤发童颜长相阴柔俊美的中年美男子冯公公。
不止冯公公一人,而是一群人。
侍卫加太监,差不多二十人。
辛槐正不知该如何摆脱这讨厌的葛郎中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心头一松。
他连忙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见过冯公公。”
葛郎中心中再不喜,也不敢表现出来,连忙拱手行礼:“见过冯公公。”
可冯公公谁也不看,扫了一圈被烧成废墟的现场,尖着嗓子怒声道:“这个时候就不必这些虚礼了,赶紧地,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