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公主一声冷笑:“也就是说,这确实是杀人灭口?这小孩莫不就是泄露常家暗室之人?”
缝合好尸体后,辛槐看向福康公主。
方才他解剖尸体,就连小冯公公和侍卫都皱着眉头快吐了,可福康公主没事人一样。
有意思。
小冯公公审问了常家其他人。
常满仓娘子神情呆滞,问她什么,她都是那一句话:“家里过得紧巴巴的,想给孩子请个好郎中看看,一直说没银子,怎么就对我们这么狠呢?”
辛槐看着她那短短时间内变得花白的头发,还有她绝望麻木的脸。
很能理解她的痛苦。
也许,对某些女人来说,夫君的死,夫君的罪,家中莫名被搜出来的钱财,小儿子的死,这些事才是最让人痛苦崩溃的。
可对有些女人来说,丈夫的欺骗更让人崩溃。
她母子三人过着勤俭的日子,连给孩子请个好郎中,夫君都说没银子。
夫君对他们这般刻薄,却在外头花大钱置办了宅子,养了外室,生了孩子。
这如何不让人崩溃?
常家大儿子十三四的模样,面色苍白,身材消瘦,穿着厚厚的夹袄,弯腰低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虽然吓得厉害,倒是还能说话。
面对辛槐关于他二弟之死的问话,他摇头,咳嗽了片刻,才道:“除了之前在这儿被那些人踢打,后来再无人打二弟了。”
辛槐看了眼门口守卫的羽林卫小旗。
也就是说,常满仓小儿子的死确实和看守他们的羽林卫无关?
是他多心了。
辛槐又问起常家暗室的事。
这回,少年点头,声音小如蚊子:“我……我知道那暗室……”
辛槐问:“如何知道的?”
常家大儿子:“去年夏天,我们兄弟晚上没睡,等着捉萤火虫,半夜却见父亲抱着东西进了过世祖母的房间。我们悄悄跟着父亲,趴在窗户上看到了。”
辛槐问:“也就是说,你们兄弟都知道了。”
常家大儿子:“是。”
辛槐问:“可有去看过。”
常家大儿子:“试过,但我们打不开。”
辛槐问:“可将此事告诉过旁人?”
常家大儿子摇头:“未曾。父亲严厉,我们不敢。”
辛槐问:“可跟你们母亲提起?”
常家大儿子仍是摇头:“母亲比父亲更严厉,我们更不敢。”
辛槐问:“再想想,有没有说出去?如今你家的情况,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要想你和你母亲活命,这可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可常家大儿子仍是摇头,一点都未犹豫:“未曾。”
辛槐又问:“那你弟弟呢?”
常家大儿子正要摇头,又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辛槐,眼中满是痛苦绝望:“前两日,我听弟弟在后巷和人说话,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说的似乎是房间的哪个位置。等我走出去,外头却只有弟弟一个人,他正拿着根冰糖葫芦在吃。见到我来了,他连忙将冰糖葫芦藏在身后。我问他方才跟谁说话,他慌慌张张否认,说没跟谁说话。可我明明听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又问他,冰糖葫芦哪儿来的。他连忙扔了,跑了。当时我未在意,如今想想……”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不知道眼前这位俊美的大人问他这些事跟他家遭受的祸事有多大关系,但他感觉得到,也许正是自家二弟透漏了暗室的事,才遭致家中的祸事。
少年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死了,弟弟死了,母亲傻了,他家还要背上大罪名。
真正的家破人亡……
福康公主面向少年,轻叹一口气:“就为了根冰糖葫芦?”
少年哭得越发悲痛:“因因为咳咳嗽,母母亲从从不准我们兄弟吃甜甜的……”
听着这话,辛槐突然想起在现代世界里,有些父母,怕零食里有科技与狠活,怕对孩子们身体不好,坚决不准孩子吃零食。却不知,越压制越逆反。
他看过一篇报道,一个孩子在学校里,为了一口零食,被同学怂恿着,趴地上学狗叫……
为了零食,连尊严都不要了。
为了根冰糖葫芦,家中的秘密都说了出去。不仅害父亲被栽赃陷害,自己还丢了性命……
辛槐被少年哭得心里头难受,但还是狠下心继续问道:“这几日,你们家中可一直有人?”
少年擦着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
他到底不小了,已懂事了,知道眼前这位俊美的大人和其他那些气势汹汹的大人不一样。
也许,真像母亲说的那样,他父亲是冤枉的,他家也没有那么多脏银。
也许这位俊美的大人能为他家伸冤呢?
等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少年道:“我们兄弟身子不好,如今天气冷,母亲是不准我们出去的。家中一直有人。”
辛槐问:“这几日家中可来过何人?”
少年摇头:“未曾。”
辛槐又问:“晚上呢?有没有异样?比如说睡得格外香甜,一夜睡到天亮?”
少年愣了一下,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紫色的嘴唇哆嗦着:“有……有……因为我们父子肺皆不好,尤其是父亲,夜里总要咳嗽许久,只要咳嗽,皆会醒来。我们兄弟虽不像父亲那般严重,但每回听父亲咳,我们也会觉得喉咙里痒,也会跟着咳。父亲醒来,我们往往也会醒来,喝点水,才能继续睡下去。可前夜,我们一家子都睡得极好,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醒来,母亲还高兴地问父亲,是不是好了些……”
辛槐看向小冯公公和福康公主。
小冯公公脸色凝重,轻叹一口气:“看来,确实是被栽赃陷害了。有人从常家小儿子嘴里得出了常家有暗室一事,然后晚上用药迷翻常家人,将箱子藏在暗室里。”
辛槐又看向少年,问道:“颜尚书是你何人?”
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少年还愣了一下,才道:“我听说过颜尚书,可我从未见过,只听母亲说过,颜家是我家亲戚。但每每母亲说这话时,父亲都很生气,说世上哪有不关照自家亲戚的姐夫?说他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