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会，裴小海发现自己居然打不过人家。
他爹是个老学究。
两个哥哥更是得了功名的读书人。
裴小海自然也不是一个只会一根筋磕到死的。
打不过并不代表就打不赢。
裴小海转身逃跑。
打出真火的乱发汉子不依不饶，追着裴小海进了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民居巷子。
一刻钟后。
“小子，死到临头，爷爷告诉你一个道理。”
裴小海被打断了胳膊，躺在墙角一堆干草堆里喘着粗气。
乱发汉子丢掉手里已经断了的木棍，拧着手冷笑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让人恼火的巨鲸帮帮众。
“技不如人，便会丧命，这就是江湖。”
乱发汉子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十字巷裴家，整天想着学武功做大侠的裴三少爷。”
裴小海的眼神冰冷，他并不喜欢这个身份。
“武功你怕是没机会学了，不过我可以让你开开眼，用我学过的最厉害的招数送你一程。”
乱发汉子脚底站了个不丁不八，左手手指下勾在前，右手手指上勾在后。
“虽然也没修炼到家，但总算是一招能杀人的本事。”
眼见着自己必死无疑，心中除了挂念家中老娘，这一刻裴小海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平静。
这就是自己一直追寻，却从未有机会见识过的‘武功’么？
“摧心手—摧心破肺！”
乱发汉子的脸皮涨的通红，凝聚全身力气的右手呈半勾状直捣裴小海胸腹！
轰隆！
两人所在的破旧民居屋顶破了个大洞，两团抱在一起的黑影像山顶滑落的石头，轰隆一声砸了下来。
乱发汉子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叫，便被分量不下于自己的两具身体砸倒，脖子发出一声渗人“嘎嘣”声，眼瞅着是不活了。
裴小海靠在墙角，抱着自己断了的胳膊，目瞪口呆。
他面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人。
要杀自己的乱发汉子被压在最底下，眼瞅着口鼻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一个身材壮硕的披发汉子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口鼻中亦有血液流出。
一个五六岁大的圆脸小女娃，鼻歪嘴斜的趴在披发汉子宽厚的胸膛上，嘴巴里咕嘟咕嘟吐着白沫。
嗯……有点像第一次坐马车时，不习惯那种摇晃颠簸然后晕车了的样子。
————
————
“吭吭～”
在一声猪叫一样的呼噜声里，乔小兔一下从床榻上坐起。
一名包着头巾，年龄大约介于四十～五十岁之间的老妇人，正捏着一瓣剥了一半的玉米看过来。
乔小兔揉了揉眼睛，张嘴打了个天大的哈欠，嘴里嘀嘀咕咕。
“嗯？不在小木屋里，乔北山也不在，谁啊你？”
老妇人放下玉米，双手撑着膝盖笑吟吟站起身。
“醒……”
咚！
乔小兔脑袋砸在枕头上，圆脸刚一挨着枕头，秒睡。
老妇人脸一僵，旋即摇头笑了。
“这女娃子，真是……”
她这厢正自好笑，屋外院门发出一声响，便听自己那宝贝儿子扯着嗓子喊起来。
“娘啊！你看我和北山大哥带什么回来啦！”
老妇人摇摇头，回头看一眼开始用口水大战枕头的乔小兔，轻手轻脚向外面走去。
“小点声，小兔还没醒呐。”
“还没醒？这家伙以前也这么能睡？”
第一句是纳闷，第二句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一名汉子。
穿一身明显小了两号做过改动的衣裳，背着弓提着两条肥硕野兔，裸着胸膛的壮硕汉子闻言笑了。
“可不是，这家伙数赖床的本事一流。”
老妇人笑着接过汉子手中野兔，眉毛都弯了些许。
“北山真是好本事，这才去了半天就打回来猎物了？这兔子可真肥。”
汉子笑了笑，客气了两句，瞥向屋里的眼神却有些担忧。
背弓的汉子正是乔北山。
他与妹妹乔小兔来到这云阳城里，已是第五天。
这五天，他想知道的一些疑惑都已经从身边这个面热心更热的青年口中打听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妹妹是怎么出现在云阳城里的。
据裴小海说，这云阳城乃耀国北部州极东靠海的一座小城。
而吞星山，裴小海根本就没有听过，更不知道在哪。
这让乔北山攒了一肚子的疑问。
妹妹乔小兔，从被裴小海救回家就一直沉睡不醒，偶尔醒来也是茫茫然不知所云，甚至清醒不到片刻又会睡去。
乔北山是个心底憨厚的人。
兄妹两人被裴小海所救，他是打心底里感恩。
第二天便能下地自由活动的乔北山，向裴小海借了一张弓。
本来裴小海家也没有这东西的。
不过听到乔北山说自己擅长打猎。
好久没吃过肉味的裴小海当场便拍胸脯打了包票，跑去三条巷子之外的杂货铺子里‘借’了一张回来。
弓是一张桦木弓，做工倒还凑合，弓弦的韧性一般，射不了多远，只能算是张给富人家公子小姐游猎把玩装点用物。
用来吓唬一下小动物还成，拿来打猎其实不怎么不合适。
当然裴小海是不懂这些的，在他眼里，只要是弓，用处其实都差不离。
乔北山调好弓弦，活动开身体。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但他知道自己身体里一定是少了些什么的。
那日上师、不，那日吞星山那妖人虽然没有说全，但字里行间他从自己身上拿走的东西，好像跟自己的寿元有关，具体是什么，他却是一概不知。
用一张拿来赏玩欺负小动物的桦木弓，乔北山直接解决了裴家娘俩接下来一个月的生计问题。
虽不见得能射杀猛兽，不过像一些獐子、野兔、野鸡啥的，基本上只要给乔北山遇着，性命就算交代出去了。
这几天裴小海不光是自己吃的满嘴流油红光满面，因为天气渐热，无法长久保存的一些猎物还被他拿去卖了换成银钱，裴家的生活条件骤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无处可去加上乔小兔现在的状况，乔北山架不住极度热情善良的裴家娘俩的盛情挽留，便也顺水推舟的住了下来。
自己的身体和乔小兔的嗜睡，已经找城里的医师看过。
医者仁心的老医师并没有胡乱开几服药就糊弄乔北山，而是很实诚的说这病他看不了。
也许是看见乔北山盯着呼呼大睡妹妹，愁眉不展的担心样子触动了老医师。
这位姓孙的医师告诉了乔北山一个消息。
“这种病我是真看不了，但或许你们的症状，该去找找武林中的名医圣手来看看。”
老医师的诚恳让乔北山感动之余，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要是能不死的话，自己真的很想一直陪着妹妹啊。
但新的问题紧跟着出现。
乔北山，根本就不认识啥武林人物，更别提寻求什么名医圣手了。
这时候，某位痴迷武学的小伙子站了出来，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北山哥，当时给你一屁股压死的那个家伙，就是武林中人，那老小子武功很不错的！加入巨鲸帮吧！”
于是，憨厚的乔北山摇身一变，变成了云阳城十数个小帮会中，常年盘踞在码头挣食吃的，巨鲸帮的一名帮众。
因为按裴小海说的，像他们这种帮会，常年接那些走南闯北海上商人的活计，消息灵通暂且不说，哪天遇着位混迹江湖武林高手的几率也更大不是？
一辈子待在吞星山都没怎么出过小朱村的憨厚汉子，就这么被忽悠着成了一个帮会小混混。
裴小海不懂武功。
乔北山其实一样不懂。
不过两个人里。
一个向往江湖从小就自己胡练瞎练，加上性子跳脱好动。
一个从小生在吞星山下，以加入吞星山为目标，整日林中射鸟坡上捉兔。
两个都不懂武功的人，却偏偏都有一身矫健身手和过人的灵敏。
再加上两人，一个感念对方救命之恩，一个感谢对方收容之义，相互之间多有照应帮扶。
以至于不多时间，居然让两个家伙混出个巨鲸帮陆上双飞龙的外号来。
有句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
自俩人有了点名气后，每次地盘争斗或者利益械斗时，那些明里暗里帮里帮外的黑手冷箭也就变得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