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云突变
59、反扑
石存山最近收获很大,他派杜心海带领侦察员潜入皇县钼矿,化装成矿工和基层民警,了解了不少有价值的情况,他向邓大海汇报后,邓大海觉得情况非常严重,魏小六的死很可能与皇县钼矿官商勾结有关,一起普通的杀人案背后是官商勾结的腐败大案。
邓大海觉得这个案子非同小可,一定要与周永年沟通一下。上午,本来省公安厅有一个会,邓大海应该亲自参加,他却派一位副局长去了,一大早就带着石存山来到周永年的办公室。
周永年因为在东州宾馆住独身宿舍,所以,每天早晨起得很早,晨练后,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到办公室先浏览一遍报纸,再看材料。正忙着,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力生推门进来了。
“哟,老陆,这么早找我一定有事?”
周永年放下材料起身给陆力生倒水,陆力生眉头紧锁地说:“周书记,你不用忙,我找你就是想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让你这个组织部部长都眉头紧锁?”周永年半开玩笑地扔给陆力生一支烟说。
“周书记,皇县可能出事了。”
周永年听罢心头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常务副县长肖仁杰被县纪委双规了!”
周永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陆力生一眼,心想,陆力生是不是开玩笑啊,转念一想,不对,陆力生不是善开玩笑的人,二十年的组织工作经历,让这位被人们称为东州的“吏部尚书”的组织部长练就了出言稳重、点到为止的说话风格。
“老陆,消息从哪儿来的?”周永年谨慎地问。
“我的一位亲属在皇县纪委工作,昨天夜里他偷着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
“偷着打电话,为什么?”周永年不解地问。
“因为县委书记张铁男有话,谁走露了风声,就砸谁的饭碗。”
“一位常务副县长被县纪委双规,在全国也算是奇闻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我的亲属说,是受贿。”
“有证据吗?”
“听说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皮箱,里面有二十万。”
“肖仁杰这个干部我了解一些,在皇县老百姓中口碑非常好,我的判断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也这么认为,问题是皇县党员怎么了,为什么都沉默?”陆力生忧虑地问。
“就是怕得罪人,特别是怕得罪‘一把手’,党员的沉默从反面说明了党内民主要加强,中央一直强调加强党内民主,就是这个道理。从横向来说,我们虽然建立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的政治协商制度,但如何使权力之间形成相互制约的有效机制,还做的不够,正是由于党员的沉默,才形成了腐败的黑色土壤,也就是说党员对腐败现象保持沉默,让腐败分子钻了空子。”
“目前皇县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不仅是腐败分子钻空子问题,很可能有人打着反腐败的旗号,残害忠良啊!”陆力生担心地说。
“老陆,有我们在,忠良只能受点委屈,让我看,肖仁杰被双规得好!”
“周书记,你的意思我不明白。”陆力生不解地问。
“老陆,看来肖仁杰把一些人逼急了,不得不对他下手了。既然跳出来了,就让人家先表演着,我要好好看看皇县这场大戏怎么演下去!”周永年老谋深算地说。
“周书记,你既是市委副书记,又兼任市纪委书记,肖仁杰是我考核的,是一位难得的好干部,从爱护干部的角度,我建议市纪委介入此事,我们不能放过一个腐败分子,更不能让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好干部寒心啊!周书记,省里有个会,我先走了。”
陆力生走后,周永年陷入沉思,实事求是地说,正是由于制度上的不健全,才使某些潜规则得以盛行。长期以来,某些党组织内部,也受到了潜规则的侵袭,在有些人看来,党章规定只是贴在墙上、挂在嘴上、写在纸上的宣传,而真正用来指导言行的是彼此心照不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矩”。这些“规矩”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调节着党内的关系,成为实际左右某些党组织内部状况的潜规则。按照潜规则办事,被称做“政治上成熟老练”,相反被称作“政治不成熟”。
党内潜规则使公权变成了私权,变成了权为私所用,或为小集团所用。党内潜规则的存在,表明已有的制度本身有某些严重的缺陷,制度本身的漏洞和破绽给了潜规则生长的空间。
很多党员干部都默认了党内潜规则,到了这一步,腐败作为一个步骤的出现,已经不难用逻辑推导了。一些官员失去了谋求政治前途的意志,开始回望权力寻租的出口。
周永年惆怅地吸着烟,觉得陆力生提供的情况应该和邓大海通个气,刚拿起电话,邓大海和石存山就推门进来了。
周永年笑着放下电话:“大海,我正想找你呢!”
邓大海笑着说:“永年,是不是为了皇县的事?”
“怎么,皇县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周永年敛眉问道。
“永年,弄不好又是一场暴风雨呀!”邓大海慨叹道。
“暴风雨好啊,可以摧枯拉朽,把罪恶冲洗干净!”周永年豪迈地说。
“永年,依我看皇县的盖子应该揭开了。”邓大海冷静地说。
“看来你们已经拿到证据了?”周永年眼睛一亮问。
“让存山向你汇报吧!”邓大海看了一眼石存山说。
“周书记,我们的侦察员化装成矿工潜伏到皇县钼矿了解到,皇县钼矿发生过多起矿难,每年死难的矿工都在三五十人左右,可是皇县县政府既不救人,也不上报,外地的矿工死了就死了,本地的矿工死了也就给三五万块钱。县公安局局长黄跃文,老百姓背后叫他黄霸天,已经成了皇县一霸,动不动就抓人,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啊!黑水河大桥下发现的男尸,叫魏小六,真实身份是天沟乡的农民,曾经当过矿工,干了大半年,没拿到一分工钱,当时一个叫魏国山的矿工领着大家讨要工钱,结果被当时护矿队队长罗虎抓了起来,关在一口废弃的矿井里,每天都遭到毒打,魏国山、魏小六等人忍无可忍,千方百计地逃了出去,为了拿回自己的工钱,这才去盗矿,结果下到井里的十几个矿工都被毒气熏死在井下,事故发生后,魏国山出逃了,魏小六被护矿队抓获,关在天沟乡派出所。侦察员从天沟乡派出所了解到,魏小六被抓的当天晚上,天下大雨,魏小六以上厕所为由冒雨逃跑,民警大李和老于,还有护矿队队长罗虎同时去追,回来后都说魏小六失足掉进了黑水河。从尸体脖颈上的勒痕看,魏小六一定是先被勒死,然后被扔进河里的。最有可能杀人的嫌疑人就是大李、老于和罗虎。魏小六死后不久,罗虎就辞掉了护矿队队长,摇身一变成了皇县驻京办主任。罗虎突然离开皇县绝对不是偶然的。”
石存山还没说完,周永年插嘴道:“存山,大李、老于和罗虎抓到了吗?”
“怕打草惊蛇,还没抓,我琢磨如果人是被大李、老于和罗虎杀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杀人,想掩盖什么都还是个迷!”石存山补充说。
“大海,你的意见呢?”周永年若有所思地问。
“永年,我的意见这三个人马上抓,我们就以这三个人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揭开皇县的盖子。”邓大海坚定地说。
“好,不怕打草惊蛇,蛇不惊就不会露出原形,另外那个失踪的矿工魏国山也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死难矿工的具体情况。”周永年深思熟虑地说。
“永年,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有个不祥的预感,搞不好皇县的班子一大半要烂掉了,据我了解,张铁男和王汉生沆瀣一气,县政府已经被架空了,张铁男将皇县的吏治、规划、经济、建筑等各种权力全部集于一身,王汉生把持矿产审批权,对向他们说‘不’的干部,动不动就双规,人送外号王双规,搞得许多干部敢怒不敢言啊!”邓大海义愤地说。
“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把常务副县长肖仁杰给双规了。”周永年冷笑道。
“什么?向市委汇报了吗?”邓大海吃惊地问。
“这些人胆大包天,怎么可能向市委汇报?”周永年一拍桌子说。
“县纪委双规一位常务副县长竟然不向市委、市纪委汇报,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党的领导?”邓大海气愤地说。
“大海,先让他们表演一段时间,我相信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的!”周永年目光深邃地说。
“那好,存山,立即抓捕三个犯罪嫌疑人,争取早点撬开他们的嘴,永年,我和存山先告辞了。”
邓大海起身告辞,周永年不放心地叮嘱道:“大海,存山,大李、老于和罗虎抓到以后,要异地关押,千万不能让腐败分子钻了空子,文山同志不在东州,凡事更要谨慎!”
邓大海重重地握了握周永年的手说:“放心吧,永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啊!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陈富忠这些人狡猾不狡猾,不也都烟消云散了吗!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好戏还在后头呢!”
邓大海说完,转身和石存山走了,走廊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周永年心想,真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我们的干部要是活得都如此坦荡该多好啊!
60、姐夫
林大可一直惦记着夏闻天的身体,年前他叮嘱丁能通,夏市长进京开完团拜会后,一定要陪他检查一下身体,也不知道查没查,丁能通这家伙也不通个气,林大可很不满,他打电话给丁能通,一副质问的口气。
丁能通本来是想回东州找林大可商量怎么办,既然林大可打电话来了,丁能通只好把检查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大可。林大可听罢,好半天没说话。
林大可没想到夏闻天病得这么严重,洪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东州的局面目前全靠夏闻天撑着呢,如果夏闻天再住进医院,东州官场可就群龙无首了。
林大可犹豫再三说:“能通,夏市长的病不能再拖了,你马上联系北京301医院,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我劝他进京住院治疗!”
“林市长,我没敢告诉他实情,他还以为自己得的是慢性结肠炎呢!”丁能通为难地说。
“实话实说,我来说,我相信闻天同志能扛住的,只是夏市长得病的消息一定要保密,否则东州要地震的,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马上联系北京301医院,夏市长住进医院后,你负责照顾他的生活。”
林大可千叮咛万嘱咐,惟恐丁能通走漏了消息。
“那好吧。”
丁能通心想,这种秘密是保不住的,到时候,东州驻京办可要热闹了。
罗虎被魏国山、魏小五、魏小七绑架后,被三个绑匪灌喝了断头酒,大醉,醒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三四点钟,他慢慢地爬起来,晃了晃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个绑匪居然跑得无影无踪了。
罗虎踉跄着走出地下仓库,被夜风这么一吹就更清醒了,罗虎想,真是他妈的福大命大造化大,竟然逃过了一劫!
罗虎走进六栋时,值夜班的女服务员正在打盹,罗虎没敢惊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八号房间打开门,进屋时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罗虎走进洗手间照了照镜子,自己已经被折磨得脱相了,他脱掉一身肮脏的衣服,光着腚照了照镜子,自己这几天瘦了许多,他打开淋浴任水流尽情地冲洗着,越想越后怕。
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这三个王八蛋对自己刑讯逼供,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这三个王八蛋竟然录了音。一旦录音带落到警察或反贪局手里,不光自己死定了,被自己供出来的人都死定了。
越想越害怕,罗虎几乎瘫在了浴缸里,他心想,“眼下只有一条道了,逃!对,国外,可往哪国逃呢?对,加拿大,赖昌星不是逃到加拿大去了吗,看来加拿大是个避难的好场所。估计魏国山等人即便手里有了录音带也不会轻易示人的,因为他们毕竟是通缉犯,盗矿分子,还背着杀人嫌疑犯的罪名,自己还有时间。怎么才能去加拿大呢?”
罗虎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丁能通。丁能通能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移民到加拿大,就一定有办法把自己也弄到加拿大,他决定春节过后就找到丁能通。
丁能通刚和林大可通完电话就接到了罗虎的电话,罗虎在电话里姐夫长姐夫短地叫着,要晚上请他吃饭,丁能通心想,罗虎请自己吃饭肯定有事,自己正想通过他的嘴多了解点皇县的情况,就满口答应了。
此时的丁能通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怎么能把小梅从张铁男等人的控制中救出来,尽量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少受点牢狱之苦。
罗虎将晚饭安排在了东三环顺峰海鲜酒店,丁能通把奔驰车停好,望着门前依然如故摆着的那辆淡青色的劳斯来斯,百感交集!好长时间没在这儿吃饭了,当年无论是给肖鸿林当秘书时,还是后来荣升驻京办主任,他不知道在这儿吃过多少次饭了,这里永远是有钱人摆阔的地方,罗虎在这里请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摆阔,难道是代表张铁男等人请自己?正胡思乱想着,罗虎从门里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姐夫,我等你半天了,咱们在楼上。”
“罗虎,你小子早就该请我吃饭,上次那个骚扰电话,我一去是不是就吓得那鬼不再打扰了?”
丁能通专往罗虎腰眼儿上捅,罗虎心想,骚扰电话是不打了,可是鬼找上了门,险些要了我的命啊!
“姐夫,你就是捉鬼的钟馗,你一来就不再打了!”
罗虎一边恭维一边引领着丁能通上了二楼。
一进包房,丁能通眼前一亮,包房内坐着两位绝色美女,仔细端详,其中有一个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姐夫,还认识她不?”
罗虎得意地卖着关子,那女孩莹莹含笑,清丽纤美,并不言语。
丁能通摇摇头说:“看着面熟。”
“姐夫,你还记得不,上次我姐来,咱们到国际车展上买车,她瞧不起我,以为我买不起悍马,我要连着她一起买下。”罗虎得意地说。
丁能通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可不就是车展上的那个漂亮女孩。
“她叫袁紫薇,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丁能通点点头,心想,现在的女孩有意思,认钱不认人啊!
“这位小姐是……”丁能通颇感兴趣地问。
“这位是紫薇的同学,也是车模,叫王庄庄,她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玉女王端端。”
丁能通听罢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慨,心想,郑卫国托我办的事总算有眉目了,真是太巧了,之前求中国文联的朋友帮着搭桥,一直没回信,今天竟然在顺峰邂逅王端端的妹妹王庄庄,看来这是天意,《天堂雨》拍成电视剧不火都不行啊!
只见王庄庄果然有七分像小玉女,脸蛋如娇花照水,腰身如弱柳扶风,纤细优雅中透出几分妩媚。
“庄庄和端端是双胞胎吧,你们姐俩长得可太像了,庄庄、紫薇,认识两位美眉很高兴,我叫丁能通,是东州驻京办事处主任,这是我的名片。”丁能通一边发名片一边恭维地说。
“丁大哥也是驻京办主任,肯定比罗虎这个县驻京办主任有钱吧。”袁紫薇媚声媚气地说。
“怎么,你们觉得罗主任很有钱吗?”丁能通反问道。
“不光有钱,而且仗义大方,出手送我一辆悍马,不象我以前接触的男人,看着像腰缠万贯的大款,动真格的没有一个像罗哥有男人样。”
袁紫薇显然就是一个花瓶,满脑子是钱,只要钱给够了,做什么都可以,很显然,罗虎这个女朋友是拿一辆悍马换的。
丁能通瞧不起这样的女孩,但是为了给王庄庄留下好印象,他装出很随和的样子,不时和袁紫薇也搭讪两句。
菜很快上齐了,一盘清蒸苏眉鱼头让丁能通心里直咋舌,因为,一斤苏眉鱼七八百块,这盘清蒸苏眉鱼头怎么也得六千多块。
紧接着是红烧大鲍翅,干烤鲍鱼,清蒸大闸蟹,佛跳墙。菜上齐后,服务小姐启了一瓶价值六千多的轩尼诗XO,丁能通心想,小梅呀小梅,你怎么有这么一个败家的表弟呀,有这么个败家子,没灾也得惹出灾来。
皇县县委县政府能启用罗虎这样的人任县驻京办主任,显然班子出了问题,张铁男一直跟自己关系不错,如今却成了皇县钼矿的大股东,丁能通心想,“铁男啊铁男,你利欲熏心,就不怕恢恢法网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丁能通开门见山地问:“罗虎,请我吃这么好的饭,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
“姐夫,老弟确实有事求你,但是这和请你吃饭没关系,再说,姐夫你什么饭没吃过,主要是冲我姐,你给我面子,姐夫,你知道我姐心里最疼你了,你出事那段日子,她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你被牵进去,还好,老天爷被我姐的心感动了,你没出什么事,就冲我姐对你这份情,姐夫,老弟求你件事,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罗虎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到底是什么事啊,让老弟这么难于开口?”丁能通心里好笑,嘴上却认真地问。
“姐夫,我和紫薇想移民加拿大,你得帮帮我们!”
罗虎一开口,丁能通哈哈大笑地问:“罗虎,你在国内活得好好的,去加拿大干啥?再说,你要文凭没文凭,要特长没特长,又不懂语言,去了怎么活呀?”
“丁大哥,罗虎有的是钱,我们去了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活。”袁紫薇插嘴说。
“罗虎,这件事,你姐知道吗?”丁能通笑着问。
“姐夫,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她没关系,你就说帮不帮吧?”罗虎认真地说。
“罗虎,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丁能通纳闷地问。
“姐夫,你能把前嫂子和儿子移民到加拿大,就能把我和紫薇也办过去。”罗虎诡谲地说。
“罗虎,衣雪是大学毕业,外语是通过雅思考试的。”丁能通点了一支烟说。
“丁大哥,我们不办技术移民,罗虎有钱,你可以帮我们办投资移民呀!”袁紫薇插嘴说。
“那得二百多万!”丁能通瞪大眼睛说。
“不就是一辆悍马吗?姐夫,这事你办成了,我送你一辆悍马,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开的悍马开走。”罗虎慷慨地说。
“别别别,罗虎你可别害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我不敢打保票。”丁能通敷衍地说。
丁能通之所以答应想办法是想先拖着罗虎,好和王庄庄多套近乎!
“姐夫,你和加拿大布朗公司中国区总经理薪泽银关系那么好,你求他还不是一句话,其实,我这事挺急的,因为紫薇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想到加拿大去生。”罗虎步步紧逼地说。
“好吧,罗虎,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准信!”丁能通诚恳地说。
“姐夫,就冲你这句话,紫薇,来,咱俩敬姐夫一杯!”
罗虎和紫薇一起端起杯,三个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丁能通放下酒杯亲自给王庄庄斟了一杯酒,一脸和蔼地说:“庄庄,罗虎和紫薇的事说完了,现在我敬你一杯,也想求你一件事!”
“丁大哥,你求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啊?”王庄庄惊讶地问。
“咱们先干了这杯酒,然后你听我说,好不好?”
丁能通说完,诚恳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庄庄疑惑地抿了一口,一时搞不清丁能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庄庄,其实我求你的这件事,对你姐来说是件好事,我有个朋友最近要拍一部电视剧,题材非常好,是根据目前很火的长篇爱情小说《天堂雨》改编的。”
还没等丁能通说完,王庄庄兴奋地叫道:“哎呀,是金冉冉写的《天堂雨》呀?我最喜欢这本书了。”
“就是这本书,我的朋友想请你姐姐出演女一号,价钱由你姐姐说,请庄庄给搭个桥,希望促成我朋友和你姐姐签上约。”
“丁大哥,实话实说,我姐姐现在档期太紧,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不过她很喜欢金冉冉的《天堂雨》,如果在这部戏里演女一号,她会认真考虑的。”王庄庄兴奋地说。
“太好了,这件事就拜托庄庄了,事成后,我的朋友对你也会有酬谢的。罗虎,今天这顿饭我还得感谢你,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丁能通高兴地说。
“等等,姐夫,我可得提醒你,你离那个金冉冉最好还是远一点,要是让我姐知道了,她可不高兴!”罗虎一本正经地说。
“罗虎,你小子做人可不地道,上次在箭扣长城,半夜你装神弄鬼吓唬我和金冉冉,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怎么,我和谁在一起还得向你请示呀?”丁能通绷着脸说。
罗虎有求于丁能通,赶紧满脸堆笑地说:“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帮我把移民加拿大的事办成了,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在加拿大眼不见心不烦。”
“我看你小子有奶就是娘,好了,我现在是酒足饭饱,咱们杯中酒吧!”丁能通扫兴地说。
“别的呀,姐夫,咱们还有节目呢。”罗虎阻拦道。
“你小子还有什么花花肠子?”丁能通揶揄道。
“姐夫,你难得放松一回,杯中酒后,老弟还想请你去伯金翰洗浴中心舒服舒服。”
其实丁能通很想和王庄庄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多熟悉熟悉,一个是丁能通对这个女孩印象不错,另一个还是想通过她多了解一下小玉女的情况。因为丁能通心里实在是想借着金冉冉刚出版的《天堂雨》这本书的势头,一举把金冉冉捧成当红作家,冉冉虽然有这个实力,但是包装策划好了,会更上一层楼。
丁能通对金冉冉的爱是藏在骨髓里的,他不忍心让这个前途无量的女孩将才情浪费在自己身上,爱不一定两个人非要生活在一起,萨特和波伏娃就是个例证。
萨特是波伏娃最爱最敬重的人,波伏娃是萨特最宠爱的“小海狸”,他们俩超越世俗的协议契约式的爱情一直被人们传为佳话。他们定下的原则是,在灵魂上相互忠实,在身体上是自由的,关系要透明。直到1997年,波伏娃和美国作家尼尔森的《越洋情书》出版后,才改变了世人对他们的印象。
丁能通希望与金冉冉保持萨特与波伏娃式的关系,而金冉冉却像波伏娃追求博斯特那样追求着自己,对自己一往情深,热情似火,清纯迷人,倾诉衷肠,自己刚刚爬出政治旋涡,又陷入了罗小梅与金冉冉之间的感情旋涡。
王庄庄似乎对丁能通很有好感,去伯金翰洗浴中心的路上,她没有坐罗虎的悍马,而是坐在了丁能通的奔驰车里,车里顿时弥漫起阵阵花香的气息。
“丁大哥,我也想求你一件事,行吗?”王庄庄娇柔地说。
“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办到。”丁能通爽快地说。
“你能介绍我认识金冉冉吗?我想和她成为好朋友!”王庄庄殷切地说。
“为什么?”丁能通有些不解问。
“读金冉冉的小说有一种蚀骨的悲哀,她领悟的爱与痛是相生的,爱是湖面,痛是暗流,眼前仿佛繁盛着一树一树的花,一瓣一瓣轻缓地飘下,在空中飞旋,划出优美的弧线,树下是缤纷的落英,这样一种凋零的美丽,华美的让人心痛,你怎么可以抵挡呢?忍不住要低下身去拾。我想金冉冉的爱情一定不是一帆风顺的,她的心路历程和我很象!”
王庄庄说完,丁能通不禁偷偷地打量了王庄庄一眼,心想,这女孩的性格太象冉冉了,美得出尘,却还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气息。
此时,丁能通的脑海里浮现出金冉冉的样子,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似有似无的情义,看上去是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却善良敏感得让人怜爱,丁能通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红线拉着他和冉冉的心灵,他们的心宛如两个陀螺,这根线像鞭子一样,他甚至都听到了鞭子抽打陀螺的声音……
61、沟通
夏闻天得知自己得了结肠癌的消息,心里很难过,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闷了大半天,谁也不见,林大可劝他赶紧去北京做手术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萦绕。
夏闻天何尝不想赶紧去北京做手术啊,早做当然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他心理很不平衡,自己到东州后真是想大展宏图,然而由于自己与洪文山意见总是相左,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自己虽然在经济发展大政方针上做了一些让步,但是房地产立市绝不是自己的本意,如今东州到处是工地,开发商资质良莠不齐,急需规范整顿,琼水湖畔的房地产开发虽然叫停了,但是已经建成的项目正在威胁着东州人民的饮用水安全,人大代表杨泽仁提出将琼水湖畔所有楼盘全部炸掉清除的议案是正确的,却遭到了洪文山的反对,自己到东州工作得太压抑了,真想对洪文山拍桌子骂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搭档,全然不把我这个市长放在眼里,眼下洪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东州进京做手术,东州群龙无首会不会出乱子?
夏闻天不敢深想,但是他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掉,总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呀,他痛苦地抽了一包烟,操起了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打给了省委书记林白。
省里开完两会后,林白就一直想找夏闻天谈谈,因为在两会上,人大代表对东州这台启动清江经济腾飞的发动机议论纷纷,有些意见很激烈,矛头直指房地产开发,特别是琼水湖畔由于搞了一个花博园,宾馆、别墅、培训中心如雨后春笋般增加,琼水湖畔的生态环境令人担忧。
夏闻天拨通林白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时,林白已经知道了夏闻天的病情,他是昨天夜里知道的,消息是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洪文山透露的。
林大可从丁能通那儿得知夏闻天的病情后,思虑再三,用电话向洪文山做了汇报。洪文山听后非常吃惊,他连夜就把这个消息向省委书记林白做了汇报。
林白很清楚,夏闻天是累病的,决不能让一个好干部就这么倒下去,必须让夏闻天马上住院治疗,可是东州党政一把手都离岗了,群龙无首也不行,他觉得应该跟赵长征通个气,他刚拿起电话,赵长征却推门进来了。
“长征,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看来咱哥俩还是心有灵犀呀!”
赵长征哈哈大笑着说:“老伙计,是不是为东州这台发动机上火了?”
“是呀,年前文山同志接受《清江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东州市在土地、劳动力等方面资源丰富,优势明显,特别适合房地产等产业的大发展,我觉得文山同志的思路不对头啊,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经过这些年的改革振兴,装备制造业始终是东州最大的产业优势,靠卖土地资源谋发展,这不是发展,是在卖家底呢。”林白一边给给赵长征泡茶一边说。
“老林啊,你终于看出端倪了,东州经济发展的根本还是工业,具体来说就是装备制造业,闻天同志的思路是对的,可是老洪太固执了,搞了一言堂,觉得卖地搞房地产抓钱快,就不惜一切代价搞房地产,房地产投资的过度膨胀正在造成两个不良后果:刺激了产能过剩行业的发展,和抑制了亟待升级的装备制造业的发展,房地产投资过热及房价居高不下导致资源在产业之间配置极不合理,老林,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国家很有可能对房地产实施强有力的宏观调控。”赵长征一语破的地说。
“我也有这个担心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价格在资源配置中处于核心地位,在一定程度上,价格形成机制直接决定着利润分配的格局。这不省财政厅给了我一份报告,我省房地产企业隐瞒利润情况非常严重,39家企业会计报表反映的平均销售利润率为12.22%,实际却达到了26.79%,实际利润比帐面利润翻了一倍,个别企业的利润率甚至高达57%。东州的情况尤为严重。与之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尽管装备制造业的强弱直接关系到我省核心产业竞争力的大小和自主创新能力的高低,但是行业平均利润率目前不足3%。”林白感慨地说。
“这正是洪文山弃装备制造业大搞‘房地产立市’的原因,一方面是关系到国家产业安全的装备制造业平均利润率极低,正面临被外资‘斩首式’收购的危险,另一方面房地产行业坐拥30%以上的超高额利润不断吸引着大量的资金流入房地产业,在主要金融机构新增长期贷款中,对制造业贷款的比重仅占10.6%,而房地产贷款则占比重为20.2%。房地产持续过热特别是其高利润机制,使过量的社会资金和资源向房地产集中,对亟待升级的装备制造业产生的抑制作用,将促使国家下决心对房地产业采取更强有力的宏观调控措施,为了避免过大的损失,我们有必要给过热的房地产降降温,东州可是全省经济发展的发动机,一旦遭到国家宏观调控的重创,我这个省长也担待不起呀!”
“长征啊,你有这份清醒就好,你是省长,经济工作由你主管,你又是从东州上来的,对东州有一份特殊的责任和感情,我看你抽空跟文山同志通个话,不能不顾宏观调控的大背景蛮干啊!我们不能播下金种子却收获灾难啊!”林白的话语重心长。
“老林,我建议你也给闻天同志打打气,工作上老怕擦枪走火不行啊,太迁就文山了,不能眼看着文山往火坑里走啊,班子团结当然重要,但是东州经济发展方向更重要,这是个原则问题。”
“长征啊,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谈谈闻天同志的事。”林白沉重地说。
“怎么了?听你的口气好象闻天出什么事了?”赵长征担心地问。
“昨天晚上,文山同志从中央党校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夏闻天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林白忧心冲冲地说。
“病了,什么病?”赵长征的心紧了起来。
“癌症,是结肠癌!”
“在哪儿查的,会不会搞错?”赵长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年前去北京开了个团拜会,顺便检查出来的。”
“那还不赶紧住院治疗,还等什么?”赵长征心急火燎地说。
“还不是因为工作脱不开,文山去中央党校学习去了,闻天迟迟没有向我们汇报自己的病情,看来是担心自己一住院,东州党政一把手都不在,工作局面会不会出现问题,特别是房地产会不会失控,你知道闻天对过度投资房地产一直持不同意见。”
“老林啊,我看闻天的担心是多余的,市委有副书记周永年,市政府有常务副市长林大可,这两位同志都具有一把手的素质和潜力,独当一面没问题,另外在文山同志学习和闻天同志住院期间,省委省政府的工作重点也可以向东州倾斜一下,你我也多操操心,我的意见是赶紧让夏闻天同志住院,而且要进京治疗。”
“我同意你的意见,回头我和光大同志再沟通一下。”
刚说到这儿,林白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林白拿起电话一接才知道,电话是夏闻天打来的。
62、香雪海
丁能通一直没倒出空,把郑卫国要购买《天堂雨》电视剧拍摄权的好消息告诉金冉冉,他想给傻丫头一个惊喜。
年前陪夏闻天去看刘凤云,刘凤云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黄梦然陪何振东、苏红袖去法源寺见过智善和尚,黄梦然是通过丁能通认识智善的,想不到黄梦然和智善走得这么近,这让丁能通心里很不舒服,他决定见见智善,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丁能通坚信,何振东出事只是早晚的事,既然黄梦然与何振东走得这么近,就不可能出污泥而不染,黄梦然可是一直在做自己的文章,自己当然也不能任人宰割。当然,黄梦然不是钱学礼,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自己叫板,但是暗算一旦伤人,就是致命的,自己不得不防啊!
周日上午,丁能通约金冉冉一起去法源寺,金冉冉很兴奋,因为他从来没有正面与高僧接触过,和尚、尼姑在金冉冉的心目中就像金庸小说里的一灯大师、灭绝师太一样神秘。
丁能通一边开车金冉冉一边问:“哥,你认识的那个智善大师是不是武功很高?”
“我看你武侠小说读多了,智善是我的朋友,是一个修行很好的和尚。”
“能讲经吗?”
“当然能,和智善谈话能顿悟很多道理。”
“哥,你是怎么认识智善的?”金冉冉好奇地问。
“喏,”丁能通搬开副驾驶座位前的储藏箱,里面露出一本书,“看了这本小说后,我就对法源寺产生了兴趣,去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智善。”
“《北京法源寺》,李敖写的,头一次听说李敖还写小说,哥,给我看看吧。”
“送给你了,冉冉,今天约你出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丁能通卖着关子说。
金冉冉心想,让自己痴情的这个男人,不断地送给自己惊喜,其实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爱自己,莫非他想接纳自己了?但口气不象。
“哥,是我的好消息,还是你的好消息?我更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傻丫头,你的好消息就是我的好消息!我告诉你,一家影视公司要买你的《天堂雨》影视拍摄权,我给你开价一百万,他们答应了!”
“天呐,这怎么可能!”金冉冉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没开玩笑吧?”
“哥象开玩笑吗?”丁能通笑眯眯地问。
“这是真的?哥,这么说,我有钱自费去美国留学了?”金冉冉兴奋地说。
“当然,你可以圆你的留学梦了!”
丁能通说完,心里空落落的,但脸上仍然挂着笑,他知道金冉冉早晚会飞的,她不属于自己,与其将来有一天两个人痛苦地分手,不如彼此默默地为对方祝福。
“哥,什么时候签约?”金冉冉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影视公司老板郑卫国的电话,你抽空和他联系一下,可能你得去一趟东州,我就不陪你去了。”
“郑卫国?不是肖鸿林的秘书吗?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影视公司老板了?”金冉冉警觉地问。
“他现在是一家私营企业集团的总经理,集团下面有一家影视公司,自信一点,《天堂雨》值这个价!”丁能通平和地说。
奔驰车刚刚驶进宣武门外教子胡同,空气中就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值初春季节,丁能通最喜欢在丁香花开的季节探访法源寺这座千年古刹。因为寺院里铺天盖地的丁香树,不仅激发了当年谭嗣同“休怀粉身念”的从容赴死的悲壮,也激发了丁能通寻古访今的情结。
法源寺内每一砖一瓦都包含着深厚而浓重的文化底蕴,历史上许多著名的事件都或多或少地与法源寺相关联,这里简直就是中国文明的汇点。
与熙熙攘攘的京城相比,这里太静,恰应了大隐隐于市的那份洒脱。上午的阳光似乎并未给这座千年古刹带来多少生机,静谧的胡同,默然的石狮,班驳的山门,只有三个铜黄的大字:“法源寺”熠熠生辉。
金冉冉是第一次来法源寺,既虔诚又新奇,随丁能通过了天王殿,布袋和尚、护法韦驮像在任何寺庙一样,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恶煞凶神。
来到大雄宝殿前,两个人烧香拜过佛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能通,久违了!”
丁能通回身一看正是智善师傅,双手合十,立于身后。
“智善师傅,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好吗?”丁能通关切地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能通携红颜知己,一定是为了满园的丁香而来的吧?”
“智善师傅,每当丁香花开的时候,我便想起杜甫写的那首诗:‘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深栽小斋后,庶近幽人占。晚堕兰麝中,休怀粉身念。’丁香是朴素而内秀的花中君子,丁香之芳可与兰花媲美,我是官场上的俗人,既需要在庄严的梵呗声中静静心,也需要用这圣洁的花香洗涤一下灵魂啊!”丁能通颇有感悟地说。
“能通,你有这番感悟真是难得!丁香花姿容媚秀,花繁香浓,大概是由于花朵纤小文弱,枝条细长柔软,又经常缠绕在一起,很容易给人一种情思百结之感,因此,历代骚人墨客留下了不少有关‘丁香结’的诗句,这才又给它取了‘情客’、‘百结’的雅名。我见这位女施主眉间有婉约的惆怅,怕是为情所困,结了心结。”智善和蔼地笑道。
“智善大师,那些百结的花儿是枝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哀婉、惆怅的情愫让那些花儿变得那么沉重吗?”
金冉冉犹如细叶浮毛,疏花素艳的丁香天生有一种自然颤动的风韵。
“智善师傅,我这位红颜知己叫金冉冉,是一位作家。”丁能通补充道。
“金施主,谈到丁香有一段凄美的传说,讲的是宋代有位书生,进京赶考,在一客栈过宿,传呼茶房小姐上酒。姑娘斟酒时说:‘冰冷酒,一点二点三点,请先生适饮’,并请赐对。考生本欲对答,无奈才疏学浅,终未对上。冷酒伤肝,一命呜呼。茶房小姐十分内疚,故在清明祭祀时节,为其扫墓,竟然发现坟头上长出一棵丁香花。小姐回家后,当晚梦见考生对她说:‘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供小姐欣赏。’小姐悲喜交加,醒来后就作了一副对联祭奠墓前:‘生前痛饮冰冷酒,含恨九泉;死后饱赏丁香花,流芳百载。’一树百枝千万结,不能承受也得承受,沉重也就在所难免了,所以,五代南唐主大词人李煜才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智善师傅,法源寺是一部历史书,冉冉是第一次来法源寺,您给她介绍法源寺的历史,说不定她会写出另一本《北京法源寺》呢!”
丁能通说完,智善笑道:“好好好,两位施主这边请!”
就这样,丁能通和金冉冉跟着智善,一边走一边听和尚讲解,说话间,三人走进第三重殿,丁能通不期然与一尊立佛对面而视,佛像是铜铸的,双手合十,身披明黄的袈裟,面容雍容,呈半月形的眼梢与微微上翘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悲为怀的心态。
智善微笑着问:“能通喜欢这尊佛像?”
丁能通点点头说:“这尊佛像雕得真是精美,虽是铜铸,看上去仿佛紫檀的一般。”
金冉冉接着话茬说:“我觉得这尊佛像兼备了包容与坚韧,历劫与愉悦的双重气质。智善师傅,我说的对吗?”
智善哈哈笑着说:“金施主,眼睛所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啊!他叫阿难尊者,是释加牟尼的堂弟,称多闻第一,记忆力极好,佛祖说法都是由他记下才得以流传后世的,他最先提出男女平等,劝佛陀让女人也可以信佛,为此,使佛的正法减去五百年寿命。当然,也因为他的相貌俊逸而坠入色劫,多亏佛祖及时发现,派出文殊师利保护才免于劫难!”
“智善师傅,我们是凡人,怎么才能得到文殊菩萨的保佑呢?”金冉冉虔诚地问。
“我看金施主很有佛缘,我教你一句文殊菩萨增长智慧的咒语好吗?”
“智善师傅,真是求之不得。”
“你听好了,嗡啊惹,巴扎纳德。”
“嗡啊惹,巴扎纳德。”金冉冉学道。
“智善师傅,诵这句经文有什么用处?”丁能通纳闷地问。
“平时常念此咒能使你于空灵中慢慢开启智慧大门,事事如意!”智善师傅慈眉善目地说,“好了,两位施主,请到茶堂用茶吧!能通是最喜欢喝法源寺的丁香茶的。”
“丁香茶一定很好喝吧?”金冉冉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单独冲泡丁香茶会像中药汤一样不好喝,一般把丁香和其它花草混合饮用。智善师傅泡的丁香茶,可是茶中极品。”
丁能通说完,偶有微风袭来,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茶堂很小,摆设简单,朝南是一面窗,窗台下摆着太师椅,太师椅两面夹着茶几,茶几两边转成直角,各有太师椅一张,分别东向西向。北面墙上有书橱,书橱上全是佛经,橱中间伸出一张方桌,上面有文具,两面有椅子,看来好象是客房兼做书房,后面墙上最招眼的是一卷条幅,写的南宗六祖慧能一首名传后世的偈语:
菩提本非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丁能通深深地被这个偈语吸引了。
“能通,领悟到了什么?”智善坐在太师椅上笑问。
“我只记得慧能师傅的大师兄神秀禅师也有四句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试,勿使惹尘埃’。不知这两个偈子谁说得更有道理。”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说。
“让我看,神秀仍困在二元对立之中,只知道让心空,不知道心本是空。”金冉冉笑着解释道。
“金施主果然聪明过人,其实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心净无尘;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思心中尘,无尘亦无心。二位还是用茶吧。”
丁能通和金冉冉坐下品茶,茶入口中有微甜的辛辣味,金冉冉问:“智善师傅,茶里除了丁香花,还有什么?”
“还有绣线菊、甘菊和香蜂草,常喝有缓解腹部气涨,增强消化能力的功效。”智善一边品茶一边说。
“智善师傅,最近黄梦然来找你干什么?”丁能通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罪过,罪过,能通,黄施主不知从哪儿搞到一件佛家至宝,让老僧开光,被老僧婉拒了。”
“什么宝贝?”丁能通吃惊地问。
“一串用舍利子缀成的念珠,看年代好象很久远了,舍利子是佛教信徒们崇拜的圣物,是佛和有德行的高僧勤修戒、定、慧等的功德所形成之物,二十一颗有道高僧的舍利子缀成了念珠,是佛家的至宝,已经是佛光普照了,还开什么光,让老僧担心的是,这种至宝流入俗世,落入欲望之徒的手中,会玷污了圣物啊!”智善师傅惋惜地说。
“这么说,这件念珠不仅是佛门圣物,而且是珍贵的文物了?”丁能通进一步确认道。
“正是。”
丁能通听罢,内心一阵莫名的欣喜,心想,好你个黄梦然,果然让我抓住了把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追究起来怕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丁能通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他最后喝了一杯茶说:“智善师傅,不早了,多有打扰,改天再来看您!”
“吃了斋饭再走吧。”智善师傅挽留着说。
“不了,恕我直言,我嫌你们的饭菜太素了。”丁能通毫不掩饰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份直爽,那我就不远送了。”
“智善师傅请留步!”
“出庙门还有一个湖广会馆,你和金施主不妨到那里吃个便饭,会馆可是你们驻京办的前身啊!”
丁能通听罢哈哈大笑。
63、会馆
丁能通和金冉冉走出山门,向东没走多远,就到了北京湖广会馆,六个大红字贴在青砖墙上,一大片装修一新的仿古建筑,看上去很气派。
由于这里已经开辟为戏曲博物馆,所以会馆门前的广场上竖立着巨大的红黄黑白交叉在一起的京剧脸谱雕塑。
“冉冉,这里有两家私房菜馆,咱们进去尝尝吧。”
丁能通说完,抬腿跨进湖广会馆的大门。
“哥,看来你常来这里!”金冉冉跟在后面说。
“哥是驻京办主任,北京的景点当然熟得很,你在北京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没来过这里吧?”丁能通得意地问。
“没有,人家是穷学生嘛!”
“湖广会馆最值得一看的就是大戏楼,走,过去看看。”
丁能通拉着金冉冉的手信步来到大戏楼前,戏楼前的一幅对联很有气象,上联是:魏阙共朝宗气象万千宛在洞庭云梦;下联是:康衢偕舞蹈宫商一片依然雪白阳春。横批是:霓裳同咏。
“哥,这幅对联很有气魄,洞庭、云梦就是指湖南、湖北吧?”
“还是我妹妹聪明,冉冉,这座大戏楼号称世界十大木结构建筑之一,梅兰芳、谭鑫培可都在这里演出过。”
“哥,听你说话的口气,好象你在这里看过他们的表演一样。”
“是啊,我就是在这里了解到会馆就是古时候的驻京办。旧时候,南方人进京必经广安门,特别是到了清代,每三年都要在京城举行一次考试,各省的举子进京应试,他们都希望能有个既便宜又便于同乡情谊的住处,于是宣南的会馆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光绪年间,这里的大小会馆已经发展到三百五十多处,别小看了这些会馆,这些会馆大都与著名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紧密相联,也使得会馆更加具有某种特殊的纪念意义。”
“不就是为应考的举人提供住处,为进京办事的外地同乡提供方便嘛,顶多是一些文人雅士在这里吟诗会友,能有什么特殊纪念意义?”
“远的不说,就说这湖广会馆就是孙中山先生当年在北京从事反清活动的重要场所。1912年8月25日,中国国民党成立大会就是在这里召开的,来头不小吧,这里是国民党的诞生地。”
“除了孙中山还有什么?”
“坐落在菜市口米市胡同43号的南海会馆,当年康有为住在北跨院中间的院子里,因院子里种有七棵树,所以,叫七树堂。北房是康有为的书房,因房屋外表很象船形,所以又叫‘汗漫舫’。那里是康有为‘公车上书’的重要活动场所。还有位于宣武区南横街小学校址上的粤东新馆,是当年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策划‘戊戌变法’的议事堂。位于贾家胡同的福建蒲阳会馆,民族英雄林则徐曾在这里居住过;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鲁迅先生在那里住了七年之久,写了著名的《狂人日记》及《孔已己》等作品;盆儿胡同的浙江郢县会馆,李大钊和邓中夏在此发起创立了‘少年中国学会’;毛主席在烂漫胡同的湘乡会馆,组织召开了‘湖南各界驱逐张敬尧’大会;还有位于菜市口的安徽泾县会馆,陈独秀领导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每周评论》编辑部就在那里。怎么样,想不到会馆里会有这么多历史人物的遗迹,会和那么多重大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吧?”
丁能通口若悬河的一番卖弄,说得金冉冉目瞪口呆。
“哥,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会馆就是过去的驻京办,那么我们的后人会怎么评价现在的驻京办呢?”
金冉冉不经意的一句话把丁能通问傻了。他心想,如今的驻京办除了迎来送往,就是跑“部”“钱”进,成了地方官员与京官联系的纽带,越联系越灰,越联系越黑,如今人们已经把驻京办评价为“蛀京办”了,后人会怎么评价驻京办呢?
不过,有一点丁能通心里是清楚的,在现有体制环境下,驻京办不可能像会馆一样寿终正寝,取消驻京办也是不现实的,如果强行取消,肯定还会出现一种不叫驻京办的驻京办,但实际上相当于驻京办的机构。当今之计,一方面要加强对驻京办的监督和管理,另一方面要敦促驻京办像香港驻京办那样,功能向亲民化方向转变。但这也只是丁能通自己的理想,驻京办存在的腐败问题只是腐败大局中的一个点,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政治上实现民主,官员的任免权真正由当地的公民来决定;经济上真正建设市场体制,政府不再掌握土地、资金、项目等市场要素,真正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主导性作用。华盛顿没有驻京办,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想到这儿,丁能通摇摇头笑了。
“冉冉,咱们别杞人忧天了,我都饿了,咱们吃饭吧,你爱吃辣的,咱们就吃湖南菜吧!”
“好啊,这里的湖南菜一定地道。”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博物馆餐厅,进了月亮门,一个别致的四合院,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的餐位下坐好,丁能通点了几个地道的湖南菜,菜上齐后,香气扑鼻,两个人也没要酒,只要了一壶茶,便大吃起来。
“哥,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我和小梅姐谁更坏一些?”金冉冉一边吃一边俏皮地问。
“冉冉,你是不是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毒了。”丁能通对金冉冉的诡谲有些紧张。
“范柳原说: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好的女人教坏了,又喜欢感化坏的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我觉得我原本是个好女人,却被你教坏了,罗小梅原本是个坏女人,却被你感化成好女人了。还是白流苏说的对,男人都是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别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他面前做一个坏女人,无论恋爱,还是婚姻中的好女人,下场几乎都是以泪洗面,而让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都是那些坏女人,哥,看来我还不够坏,不然你为什么忘不了罗小梅?”
金冉冉的话让丁能通哭笑不得,丁能通心想,女人的坏确实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坏女人大多聪明伶俐,懂得展现魅力,借坏女人的魅力,搭配乖女孩的柔顺,散发出女人独特的风韵、女人的魅力。
女人不可以天真,但可以假天真,可以不漂亮,但必须千娇百媚,有时候,乖乖女不讨人喜欢,男人宁可喜欢一个永远捉摸不透的小魔鬼,但罗小梅和金冉冉都不是这种小魔鬼。
罗小梅是个有漫不经心气质的女人,这种气质让丁能通充满了神秘感;金冉冉是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当然冰清玉洁是对别人的,挑逗性是取悦自己的。
“冉冉,你是不是认为我是脚踩两只船的坏男人?”
“我和小梅姐是两只船吗?”金冉冉半认真地问。
“冉冉,你又来了,我们不谈罗小梅好不好!”
“不谈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吃完饭我们去凯宾斯基。”
一提起凯宾斯基,丁能通心里就紧张,因为丁能通就是在凯宾斯基认识金冉冉的,丁能通吹自己是当代柳下惠,金冉冉不信,要考验他,结果两个人开了房间,却干靠了一宿。起初丁能通是想欲擒故纵,后来听了冉冉的身世,起了同情心,两个人便一直以兄妹相称。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金冉冉就爱上了丁能通。
显然,金冉冉提出去凯宾斯基是有备而来的,如果自己要再装柳下惠怕是要伤冉冉的心,丁能通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想到罗小梅的处境,丁能通心里着实矛盾,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讨谁做老婆的问题,既然金冉冉逼自己逼得这么紧,干脆锄禾日当午算了。
64、水煮河豚
夏闻天进京非常低调,只有妻子宁彤和秘书龙小波陪同,当天就住进了北京301医院。住院手续都是丁能通亲自办的,丁能通与一位副院长是朋友,特意安排的单间病房。
夏闻天是以进京开会的名义离开东州的,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副省会城市的一市之长病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皇县县委书记张铁男,他是从副市长何振东的秘书口中知道消息的,夏闻天病了,东州市副市级以上领导干部中最高兴的就是副市长何振东,何振东还不知道具体病情,但是他隐隐感到夏闻天怕是病的不轻,有可能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何振东觉得应该把夏闻天住院的消息散发出去,让东州副局级以上干部都知道,这样就会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送礼大军涌向北京,你夏闻天不是廉洁吗?看你这回怎么办?你不收,得罪的可是全东州的领导干部,我何振东就不信你夏闻天是他妈的特殊材料制成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秘书,让秘书隐蔽地把消息传出去,张铁男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张铁男早就想攀上夏市长这棵大树,论资历能力自己哪一点也不比何振东差,都是他妈的肖鸿林在位时不识真假人,明明是何振东在花博会选址的问题上怂恿西塘区农民打着金桥区农民的旗号到省里上访,肖鸿林竟然不弄清事情真相,把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还硬是把自己与何振东都调到了皇县,结果极其不负责任地让自己屈居县长,排在何振东这个县委书记之后,如果当初调个个儿,东州市副市长的位置就是我张铁男的,哪轮得上你何振东指手画脚的。
但是,给夏市长送点啥呢,张铁男犯了愁,送钱肯定不行,送高级营养品吧,也不好,夏闻天是个拒腐蚀永不沾的人,送什么大有学问了,送好了锦上添花,送不好适得其反。
想得头都大了,张铁男也没想好送啥能给夏闻天留下深刻印象,让夏市长对自己充满好感。想来想去,他心里一亮,想到了丁能通。
丁能通号称东州官场上的小诸葛,又是夏闻天最信任的人,不如向丁能通请教请教,说不定这小子能给出点好主意。
丁能通接到张铁男电话时,并不意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夏市长病了,这不仅对攀高枝抱大树的领导干部是个机会,对想发财的生意人也是个机会。张铁男要看夏市长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送礼大军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因为丁能通这个驻京办主任不知陪多少副市级以上领导在北京看过病,这种场面见多不怪了。
最让丁能通终生难忘的是,肖鸿林曾经在301医院做阑尾手术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当时丁能通还是肖鸿林的秘书,浩浩荡荡的探望大军让肖鸿林应接不暇,当时肖鸿林的老婆关兰馨一天就收了一百多万,到后来肖鸿林记不清东州官场究竟谁送过礼,没送过礼的倒是记得很清楚,有五个人,都是地方志办公室之类的清水衙门。
张铁男要来北京看望夏市长,丁能通觉得是个机会,他一心想把罗小梅从张铁男的掌控中解放出来,看来可以利用张铁男见夏市长心切要挟他一把了。
丁能通在电话里卖了个关子,他告诉张铁男,你进京后再说吧,保证让你收到满意的效果。张铁男听罢很高兴,他迫不及待地坐飞机飞到了北京。
丁能通派白丽娜接的张铁男,当时他在医院照顾夏市长根本离不开。夏市长的爱人宁彤自从知道丈夫得了结肠癌后,心情一直很沉重,吃不好睡不好,丁能通虽然请了两个护士,但是宁彤心疼丈夫就是不放心,日夜守在医院,人都快累脱相了。
丁能通也是没白没黑的跑前跑后,夏闻天住院后还要再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夏闻天也想通了,既然住院了就好好休整自己,否则对不起省委林书记和赵省长的关心,也对不起东州八百万人民,更对不住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张铁男进京后,丁能通没让他直接到医院看夏市长,而是先让白丽娜安排他住在北京花园。傍晚,丁能通回到北京花园后,在餐厅里安排了个小包房,往常东州的区长、局长、县长进京,丁能通宴请都要叫上白丽娜、朱明丽等人调节一下气氛,今天晚上,丁能通谁也没叫,他想和张铁男好好谈谈。
张铁男一走进包房就觉得有点压抑,因为丁能通连服务小姐都不让进屋。
“能通,善水、丽娜他们呢?也不出来陪陪我,光知道陪市领导,不把我们县领导放在眼里呀?”张铁男半开玩笑地说。
“铁男,你到北京干什么来了?”丁能通明知故问。
“看夏市长呗!”张铁男理直气壮地回答。
“怎么看夏市长?”
“等你丁大主任给拿主意呢!”
“还是的,商量这种事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对对对,还是你老弟想得周到。”
“铁男,自从你老兄当上了县太爷,守着钼矿当土财主,我重返驻京办的岗位后,你老兄还是第一次来北京。今晚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来,我先敬你一杯!”丁能通亲自给张铁男斟满酒,然后举杯,两个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能通,咱哥俩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你跟我交个底,夏市长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我听何市长的秘书说,好象是癌症,到底是不是?”
“铁男,到底是不是癌症现在还不好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领导的病情不是我们做部下可以乱猜的!”
“那是,不过夏市长为人清的像白开水似的,你老弟给出点主意,探望夏市长到底送点啥好?”张铁男迫不及待地问。
“铁男,在弄清楚这个问题前,老弟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兄能不能答应?”
“能通,就凭咱俩的交情,你还在我面前卖什么关子,有什么事尽管说。”
“铁男,你知道我现在是钻石王老五,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小梅是和我走的最近的女人,她现在追我追得挺紧……”
“好事呀,老弟,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同意了,不过你老哥得点个头。”
“能通,罗小梅可是个不错的女人,现在也是东州响当当的企业家,你小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铁男,我就是对这个响当当的企业家的名号很反感,想让她从钼矿生意中撤出来,到北京来陪我,你知道我和衣雪就是因为两个人老不在一起,才离婚的,我可不想再过两地分居的日子了。”
丁能通的话一下子让张铁男警觉起来,“能通,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铁男,我知道小梅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不过是众多股东的大管家,她那点股份按理说是当不上这个企业法人的,老兄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其他股东将小梅的股份吃掉,另选高人做董事长和总经理,老弟我不胜感激!”
丁能通说的既婉转又直白,但张铁男很清楚,丁能通一定知道了钼矿股份的内幕,张铁男半天没言语,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说:“能通,你小子是人精,什么事也瞒不了你,和你老弟说句实话,这事我说了不算,我得找何振东商量!这条船真正掌舵的是他!”
“铁男,我不管掌舵的是谁,我现在求的是你,你老兄在这艘船上,不是船长,也是大副吧?还是放下一条小船让小梅上岸吧!”丁能通说得隐讳,但很形象。
“能通,我知道你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既然你发现了这条船,我希望你不要透露了船的行踪,这可涉及到一大批人的身家性命啊!”张铁男近乎乞求地说。
“铁男,一切取决于小梅能不能上岸,你知道男人大多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我可是为了美人可以舍弃江山的人!”丁能通隐喻地威胁道。
“那好,老弟,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条件的,这次进京,大哥不虚此行,看望夏市长的事还请老弟指点迷津!”
“夏市长是个正直善良又嫉恶如仇的人,视金钱如粪土,给他送钱等于给自己送手铐,送物也不行,所以只能送心。”
“能通,这话怎么讲?”
“铁男,你要信我的话,明天早晨找一家花店订个花篮,把花篮放下,说几句心里话,比送什么效果都好。”
“能通,这能行吗?”张铁男半信半疑地问。
“不行你找我算账,不过你得快,这招先去看望的人使行,估计后去看望的人连花篮都送不进病房的。”丁能通诡谲地说。
“为什么?”
“因为夏市长一旦发现看他的人多了,他会谢绝探望的。”
“总不会连门都不让进吧?”
“你以为呢?”
“夏市长的爱人可是贤内助,她真敢翻脸不认人!”
“能通,人都有欲望,你说像夏闻天这样的人的欲望是什么?”张铁男不屑地问。
“他需要的东西太多了,荣誉、地位、信任、赏识、拥护、爱戴、威信、爱情、鲜花……但就是不需要钱!”
“为什么?”张铁男不解地问。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肖鸿林、贾朝轩!”丁能通斩钉截铁地说。
“我明白了,能通,你知道为什么夏市长得癌症吗?”张铁男轻蔑地问。
“为什么?”
“因为他太累了,他就像堂吉诃德一样整日里与风车作战,倒下的一定是他!”
“我不明白!”丁能通点上一支烟说。
“能通,道理很简单,风气的力量太强大了,谁反潮流,谁就是异类,做这个异类必须有大智慧,能够把一切不正常的现象摆平,智慧不够还要硬做,结果是必然倒下。”
“那么,夏市长为什么明知不可挡而为之呢?”丁能通笑眯眯地问。
“光荣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大的政治野心,夏闻天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副省级省会城市的市长,政治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是他要做异类的根本原因。”张铁男自以为是地说。
丁能通心想,铁男啊铁男,想不到你会误入歧途,我是没能力救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铁男,人无完人,欲望也分好的欲望和坏的欲望,像老子、庄子说的那种无欲无为的人是神仙而不是人!”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原因,不同的江湖有不同的规矩,比如说收礼吧,收下还是不收下,这绝不简单是个廉洁不廉洁的问题,一般的人都是为了减少麻烦而收下了,这样做比较安全,你就团结住了人,你的人际关系就会好,谁愿意冒风险,把人际关系搞坏了,那不是自己孤立自己吗,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丁能通心想,简直是赌徒心理,收了钱和拒收钱,哪个风险大,表面是在考验人的品质,实则是制度与潜规则的较量。
“铁男啊,”丁能通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水煮鱼,“鱼是河豚,水煮河豚是北京花园的一道特色菜,诱惑就像这巨毒的河豚,很多人冒险一品美味,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品尝河豚肉质细腻鲜美,更多的是为了一种虚荣,以为吃了河豚自己就不平凡,其实,我每次吃完心里都发虚!”
张铁男听罢哈哈大笑,“能通,今天你请我吃饭,除了这条河豚有点刺激外,就没别的刺激了?”
“铁男,这叫什么话?你想要什么刺激,咱们有什么刺激,只要你老兄身体扛得住。”
“能通,我听说你们驻京办有个欧洲风情俱乐部,里面的项目够刺激,不请老兄享受享受?”
“没问题,在官场上满足不了的野心,在欧洲风情俱乐部全都可以满足,要不要尝试一下最流行的时尚玩法杀人游戏?比赌可刺激多了,可以考验你老兄是不是智勇双全!”
“杀人游戏算不得刺激,用来消遣高级白领还可以,对我们这些久经官场的人来说,杀人的确是一种游戏。”
“铁男,杀人游戏给了我一个启示,玩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成功者经常是一些被忽略的人。低调和被忽视的人最容易成功,而成功的人又会在以后的游戏中经常被干掉。”
“能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现在就是成功的人,很容易被暗藏的力量干掉,但是你别忘了,人一旦进入一个阴谋,并被阴谋牢牢套住,你是有口难辩的。现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谁没有被套牢?能通,还是得过且过吧!来,杯中酒。”
张铁男说完与丁能通一碰杯一饮而尽。
丁能通陪张铁男走进欧洲风情俱乐部时,演艺大厅的夜总会正一浪高过一浪,尖锐的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两个人站着看了一会儿,二十来个花枝乱颤的姑娘正秀着肚皮舞,裙袂飘扬,婀娜多姿。
“能通,这儿的小姐可真漂亮!”张铁男情不自禁地说。
“铁男,你还号称老江湖呢,没看出来?没有一个是姑娘,全是泰国人妖。”丁能通笑道。
“真的呀,那他妈的整的也太象美女了,能通,够刺激!”
“铁男,是看一会儿还是先泡个澡?”
“泡个澡,我还是喜欢一条龙!”
丁能通陪张铁男正泡着冲浪浴,一个搓澡工谦卑地走过来问:“两位先生搓个澡吧?”
“搓一个,搓一个!”张铁男一边嚷嚷一边起身,却觉得肚子一阵胀痛,“不行,能通,你先搓着,我肚子有点疼,先蹲一会儿去。”
“铁男,是不是河豚闹腾的?”丁能通笑着问。
“河豚那点毒能闹腾我?我他妈的五毒俱全,可以以毒攻毒!”
张铁男一边说一边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跑。
这时,搓澡工低声问:“你是丁主任吧?”
丁能通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眼搓澡工,眼前的搓澡工膀大腰圆,十分健壮,“怎么,你认识我?”丁能通狐疑地问。
“小七,去盯着点,”搓澡工示意叫小七的盯着点张铁男,“丁主任,我一边给您搓澡一边说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怎么样?”丁能通只好随着搓澡工走进搓澡间。
“丁主任,我原来是皇县钼矿的矿工,叫魏国山,手里有一件十分重要的证据想交给你,不瞒您说,我一直在这儿等您,我估计您一定会来这儿的,今天终于把您等来了。”搓澡工一边搓一边说。
“什么证据?”丁能通警觉地问。
“张铁男、牛禄山、王汉生、黄跃文、罗虎等人的犯罪证据。”
“魏国山,你是不是喝酒了?”丁能通更警觉了。
“丁主任,我很清醒,我再说一遍,我手里有张铁男等人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犯罪证据想交给你!”
“为什么是我?”
“丁主任,很简单,我们信任你,你在‘肖贾大案’中独善其身,一定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
“兄弟,你高看我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我们兄弟躲在北京一年多了,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为东州进京的农民工办了不少好事,连过年回家的火车票都是你给买的,你要是个贪官,才不会管农民工的事呢!你就答应了吧,我们兄弟遭黄跃文等人陷害不能现身,我是代许多屈死在矿下的矿工兄弟们求你,张铁男他们是喝矿工血的畜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这时魏小七走过来咳嗽了一声,魏国山赶紧说:“丁主任,一会儿张铁男找小姐按摩时,我再把证据给你!”
正说着,张铁男走了进来,“兄弟,搓澡!”
魏小七赶紧笑嘻嘻地说:“好嘞,您慢点躺下!”
“爽了?铁男!”丁能通半开玩笑地问。
“后面是爽了,前面还憋着呢!”
“别急,一会儿让你当皇上!”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澡就搓完了,两个人换上浴服,丁能通叫过来一个领班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张铁男说:“铁男,你先去按个摩,然后休息大厅做足疗,我跟领班交代完了,一会儿你得爽死!”
“能通,你不陪大哥爽一爽?”
“我可不行,这儿的人都认识我,等什么时候去皇县,再陪老兄当皇上。”
“好好好,兄弟,那我就先爽为快了!”
张铁男跟着领班上了楼,丁能通又返回来找魏国山。
“老魏,东西呢?”
站在旁边的魏小五早就准备好了,迅速塞给丁能通一个包,丁能通打开一看是一盘录音带,丁能通恍然大悟地说:“老魏,给罗虎打恐吓电话的是不是你们?”
老魏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说:“有罪!”
丁能通用手指了指魏国山说:“你们可真够诡道的!”
“丁主任,没办法,都是被他们逼的!”
“盗矿也是被他们逼的?”丁能通严肃地问。
“他们欠我们大半年的工资,我们找他们要,罗虎就动用护矿队抓我们,把我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我们逃了出来,在花博园拦了夏市长的车,夏市长写了条子让我们找社保局局长,那个狗屁姓房的局长连见都不见我们,我们连社保局的大门都没进去,就想盗矿抵工资,没想到……”
“没想到死了那么多兄弟,对不对?”
“丁主任,你也知道这件事?”魏小五吃惊地问。
“你们出事的当天,我刚好在皇县。”
“乖乖,我们就更找对了人了,丁主任,一切都拜托您了!”魏国山含着眼泪说。
“你们老实在这儿呆着,好好给客人搓澡,说不定哪天我会回来找你们的。”丁能通嘱咐道。
“放心吧,丁主任,东西交给你了,我们死而无憾了!”魏国山松了口气说。
65、情敌
金冉冉去东州,签约的事办得很顺利,郑卫国见了金冉冉,心里暗叹丁能通有眼光,能把这么有档次的女孩泡到手,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失落。
郑卫国很诚恳地请金冉冉在北都大饭店吃了饭,还想邀请金冉冉逛逛东州城,被金冉冉谢绝了,金冉冉来东州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要见见罗小梅,找她好好谈谈,金冉冉是想劝劝罗小梅知难而退,丁能通只属于她一个人!
准备见罗小梅之前,金冉冉给周永年打了电话,想看看周大哥,不巧的是周永年正在庙堂县检查工作,周永年没想到金冉冉会来到东州,两个人通电话后,周永年才知道林氏集团竟然要拍电视剧,买下了《天堂雨》的影视拍摄权。
周永年一时还想不明白,林娟娟和郑卫国要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事情一定不简单,妻子刘凤云办过许多大案要案,她曾经跟自己讲过,不少腐败官员对女明星垂涎欲滴,不惜以重金甚至下三烂的手段达到目的,难道林氏集团突然拍电视剧也是为了满足什么人的淫欲?
自从与香港黄河集团合作开发国际会展中心项目之后,林娟娟和郑卫国在东州可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最近林氏集团又在忙着在港交所上市,资金实力雄厚得令人咋舌。
周永年早就对林氏集团的资金实力产生了怀疑,他嘱咐金冉冉注意安全,早点回北京就挂了手机。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金冉冉情不自禁地拨通了罗小梅的手机。
罗小梅接到金冉冉电话时正在和苏红袖一起在蒙娜丽莎美容院做美容,苏红袖自从上次被何振东强行坠胎后,多亏遇上了丁能通,她在北京花园呆了一个多星期,才回东州。
爱可以是暂时的,恨却是长久的,苏红袖下定决心要报复何振东,对丁能通却深藏了一份感激。女人被伤害以后,太需要向男人倾诉了,哪怕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何况丁能通不仅不陌生,而且当年贾朝轩想通过自己给陈富忠送毒酒,是丁能通提醒自己才没被贾朝轩利用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前丁能通在苏红袖眼里简直就是韦小宝,现在丁能通在自己眼里简直就是左罗。
在北京花园,苏红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何振东的一切都告诉了丁能通,苏红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哪天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没有人给自己伸冤。
当时,丁能通听了苏红袖所说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他觉得何振东已经堕落到没有良知的地步。丁能通鼓励苏红袖回东州后多接触周永年,找机会把跟自己说的一切都告诉周书记。
苏红袖很清楚,周书记对自己这种女人是不屑一顾的,她羞于见周永年,倒是与罗小梅越来越投缘,两个人越交越火热,经常一起做美容、泡吧。
苏红袖很清楚罗小梅在丁能通心目中的地位,她对丁能通的崇拜与感激都灌注到了与罗小梅的友情之中。
罗小梅做梦也没想到金冉冉会给自己打电话,而且到了东州,声称要与自己谈谈,罗小梅预感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己也正要找金冉冉谈谈呢,想不到她送上门来了。
罗小梅是比较大度的女人,既然小妹妹远道而来,一定要让她感到宾至如归,既然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说明我们有共同之处,有共同之处就有共同语言,绝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抢男人跟斗鸡似的。
“小梅,谁的电话你那么紧张?”苏红袖脸上敷着深海藻泥,像小鬼一样露着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问。
“通哥的女朋友。”罗小梅漫不经心地说。
“啊!”苏红袖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正在按摩的小姐吓了一跳,“小梅,那你是通哥的什么人?”
“大惊小怪,像通哥那么优秀的男人,追他的女孩当然少不了,再说,没有女孩子追的男人我也不喜欢!”
“嘴硬是不,人家都找上门来抢老公了,你还嘴硬!”苏红袖揶揄道。
“不是嘴硬,这说明通哥有魅力,找上门来的女孩叫金冉冉,是个研究生,还是个作家!”
“金冉冉?写《天堂雨》的那个金冉冉?”苏红袖惊讶地问。
“对呀,通哥交的女朋友哪有白给的。”
“惨了,惨了,小梅,这下你可遇上对手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给你助助威!”
“不用,你自己慢慢享受吧,她住在了北都大饭店,我去接她。”
“小梅,晚上房成高请客,何振东也参加,林娟娟、郑卫国都去,你不参加不好吧?”
“你去吧,他们问我,就说我公司有事,回皇县了。”
金冉冉上了罗小梅的法拉利时,东州城刚刚华灯初放,罗小梅没有请金冉冉吃什么鱼翅鲍鱼海鲜大餐,而是把车开到了位于黑水河畔的一家非常火的肯德基店。
“下车吧,冉冉,这里的东西你肯定爱吃!”罗小梅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笑眯眯地说。
“小梅姐,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肯德基?”金冉冉纳闷地问。
“你们小女生不都喜欢吃肯德基吗!”
罗小梅不经意间用了小女生这三个字,让金冉冉很不高兴,她觉得罗小梅有些轻视自己。
“小梅姐,你如果认为我是未成年少女的话,那就是承认自己已经很老了!”
“好了,别斗嘴了,我很老吗?”罗小梅一边下车一边自信地说。
说心里话,金冉冉对罗小梅的美很惊讶,若不是自己年龄小她五六岁,真没有信心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走进肯德基店,找了一个面对面的座位,罗小梅让金冉冉先坐,自己亲自去点了一大堆汉堡、炸鸡翅、上校鸡块、劲爆鸡米花、炸薯条,还要了两杯可口可乐。
“饿了把?快吃吧!”罗小梅端着托盘一边摆着吃的东西一边关切地说。
“小梅姐,让你破费了!”
“什么话,谁让你管我叫了一声小梅姐呢!”罗小梅端起可口可乐说,“来,冉冉,欢迎你来东州!”
金冉冉也大大方方地端起杯子,相视一笑,每个人都抿了一口。
“小梅姐,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没想到!”
“我来的目的不用说你也明白了,我知道你爱通哥不亚于我,但是你和通哥在一起不合适,小梅姐,如果你真爱通哥就退出吧!”金冉冉郑重地说。
“冉冉,你太可爱了,怪不得通哥喜欢你,那么你说说我怎么不合适了,你又为什么合适?”罗小梅口气轻慢地说。
“小梅姐,我知道你不仅漂亮,而且聪明,但是英国有个作家王尔德说,只有聪明的女人,才会犯骇人听闻的错误,你觉得这样的女人能给心爱的男人带来好运吗?”
金冉冉的话深深地震撼了罗小梅,她心里非常清楚金冉冉指的骇人听闻的错误是什么,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像粘在蜘蛛网上的一个虫子,想逃比登天还难,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通哥会怎么办?难道让他在铁窗外等我吗?他会等我吗?金冉冉可真厉害,专门往我的腰眼上捅,通哥,是我毁了我们的爱情,冉冉是对的,我不能连累你!
想到这儿,罗小梅苦笑了笑说:“冉冉,爱和具体的生活是两回事,其实,我们俩都不适合通哥,我太实际了,你太浪漫了,我们俩合成一个人才是通哥心目中理想的爱人,但是,我们谁都不会改变,事实上,爱情不是激情,一开始是窜跳的火花,日子久了慢慢就成了一支温暖的火炉,你现在是窜跳的火花,而我是温暖的火炉,你觉得通哥更喜欢火花还是火炉?”
“小梅姐,你还不如问我,男人更喜欢性还是爱,我可不是靠性留住爱的蠢女人,在我心目中,爱比性重要得多。”
“冉冉,正因为如此,你的爱情首先得不寻常,但是通哥早就过了不寻常的年龄,或许他现在只要婚姻。”
“你是说这份婚姻可以没有爱情?”
“当然,婚姻是体现爱情的一种形式,但是失去了爱情也依然可以保持婚姻。或许我可以给通哥一份婚姻,你可以给通哥一份爱情,你觉得哪个更长久?”
“小梅姐,你说我浪漫,我看你比我还浪漫,你觉得你能给通哥一个婚姻吗?除非你放弃你的钼矿,但是你能放弃吗?即使你想放弃,你的合伙人又能让你放弃吗?”
金冉冉的话深深刺激了罗小梅,面对金冉冉的步步紧逼,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对方抓住了自己的七寸。
自从上次丁能通从罗小梅的别墅离开后,罗小梅就下决心摆脱粘住自己的巨大的蜘蛛网,但是面对这张网,自己太弱小了,根本不可能逃脱得了。想到这儿,罗小梅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冉冉,或许你是对的,我只会连累通哥,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爱他!”
金冉冉没想到罗小梅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望着以泪洗面的罗小梅,自己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两个痴情的女人的纤纤玉手握在了一起,肯德基店内响起了背景音乐,竟是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这城市华灯初上,
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们我就湿了眼眶,
不回头两个方向,
流着泪的破碎脸庞,
仿佛我们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曾在你温柔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66、天机
自从夏闻天住院以后,东州的大小官员就像赶集的一样涌向京城,驻京办成了大本营。张铁男刚走,紧接着皇县县长牛禄山就来了,还给夏闻天送了两万块钱,气得夏市长操起电话就给市纪委打,吓得牛禄山只好把钱收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来就是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同样每人带了两万块钱,被夏闻天顺着病房门扔了出去,正好被刚刚赶来的房成高看见了,房成高本来带了五万块钱,一看这架势没敢进病房,诡谲地离开医院。
房成高买了个大花篮,又重新返了回来。一进病房,就赶紧表白,“夏市长,我到北京开会,顺便看看你和洪书记,也没什么好买的,送您一个大花篮,祝您早日康复!”
“成高,去看洪书记了吗?”
“还没呢,想看完您再去看洪书记。”
“见了洪书记就给我带个好,就说我暂时趴窝了,市委那边有永年,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政府这边有大可,请他放心,不过这几天我在病床上又反思了一下全国房地产发展的形势,太热了,国家不会坐视不管的,东州应该收一收了,否则一旦宏观调控措施出台,损失可就大了!”
“放心吧,夏市长,我一定把话带到!”
“成高,中央越来越重视民生了,今年上半年全国要完成农村低保建制,你这个社保局局长要抓紧拿出方案,等洪书记回东州后,马上上常委会讨论,加快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建设,逐步使农民享受与城市居民平等的社会保障待遇,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必然选择,也是当前广大农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你这个社保局局长管着东州老百姓的保命钱,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夏闻天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夏市长,社保基金是高压线,我知道它的分量,我一定管好,不辜负您和洪书记的重托!”
“不是不辜负我和洪书记,而是不辜负东州老百姓的重托!”
房成高走后,来探望夏闻天的官员一天比一天多,但都听说了武志强、刁一德送钱被扔出来的事,来的人再也没有送钱送物的了,而是全部送花,搞得病房里到处是花篮,连床底下也摆满了花篮。
夏闻天真是不堪其忧,他痛苦地对妻子说:“宁彤,我还没死呢,就提前躺在鲜花翠柏间了,你在我身上盖一面国旗,我就可以去见马克思了!”
宁彤抹着眼泪说:“别瞎说,到底是不是癌症还没结论呢,万一万柳塘医院诊断错了呢!”
“但愿如此吧,反正我自己并不乐观,不然我腹部怎么这么疼!”
“闻天,来看你的人越来越多,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休息不好啊!”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医院大门锁上不让人家进吧!”夏闻天无奈地说。
“闻天,一会儿能通来,让他出出主意吧,我看丁能通诡道得很,他一定有办法!”
宁彤话音刚落,丁能通就夹着包走了进来。
“能通,你来的正好,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我不受打扰,睡个好觉?”
“夏市长,嫂子,你们真听我的?”丁能通诡谲地问。
“当然,我和你嫂子是黔驴技穷了!”夏闻天苦笑道。
“只有一个办法,断了这些人的念想。”丁能通认真地说。
“快说,能通,怎么个断念想法?”宁彤迫不及待地问。
“夏市长、嫂子,这些人来看您,是因为您是一市之长,掌握着这些人的前途呢,他们不是来看您,是来看您市长这个位置来了,断了念想就是让他们觉得您再也不能回去当市长了,掌握不了他们的乌纱帽了,这些人就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丁能通一针见血地说。
“我这个样子能不能回去当市长,还真不好说呢!”夏闻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夏市长,谁也别想抢您的位置,刚才我找院长问了问给您会诊的情况,初步诊断为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结肠癌基本排除了。”
“能通,这是真的?”夏闻天和宁彤异口同声地问。
“可不是吗,慢性胆囊炎加胆结石和结肠癌的症状差不多,不过您的胆结石很严重,得做胆摘出手术。”
“能通,快说说你想出来的办法?”夏闻天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好了起来。
“很简单,我把您得癌症的消息散发出去,而且说癌细胞扩散到全身了,没救了,这些人保证不再来打扰您了!”丁能通道破天机地说。
“能通,这叫啥主意,这不是咒我们家闻天呢吗?”宁彤不高兴地说。
“宁彤,你别说,能通说的还真有道理,对外就说我病入膏肓了,咱们就检验检验世上有没有真情在!”夏闻天感慨地说。
“那好,夏市长,我就按您的意思办了,我保证您每天都能休息好,甚至会感到冷清、寂寞!”
夏闻天听罢哈哈大笑,这是夏闻天住院以来第一次这么爽朗地笑。
67、证人
晚饭后,丁能通突然接到了石存山的电话,说他人到北京了,要见个面,丁能通让他到北京花园。
石存山说:“能通,那里人太杂,还是到皇县驻京办吧。”
丁能通纳闷地问:“存山,你怎么不到我市驻京办住,跑到县驻京办装什么廉洁?你不就是来看夏市长的吗?”
石存山笑了笑说:“来了你就知道了。”
丁能通只好开车去皇县驻京办,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心想,存山八成是冲罗虎来的,这么说东州市公安局已经掌握了罗虎犯罪的证据?丁能通心里一紧,开始对罗小梅担心起来。
丁能通其实早就想见石存山,因为夏闻天、洪文山都在北京,他实在不敢轻易离开北京,所以一直没回东州,石存山突然进京,说明副市长邓大海开始注意皇县了,皇县的盖子一旦揭开,东州会不会像“肖贾大案”一样闹一场大地震?
丁能通不敢深想,他开着奔驰车驶进皇县驻京办时,院子里一切正常,丁能通非常纳闷,要是罗虎被抓了,皇县驻京办不会这么平静,怎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丁能通刚把车停在六栋门前,石存山穿着便装慢慢悠悠地迎了出来。
“存山,你小子八百辈子不来北京找我一回,好不容易来了,竟然不住北京花园,你什么意思呀?”丁能通一边下车一边说。
“进屋再跟你解释!”
石存山拉着丁能通的手走进栋口。
房间里还有两位干警,其中一位丁能通认识,是探长杜心海,另一位石存山介绍是老邢。杜心海、老邢与丁能通寒暄后,回自己房间了,石存山不慌不忙地给丁能通倒了一杯茶。
“罗虎,我们今天抓的,关在西城区刑警支队了,来北京之前,大海副市长和永年副书记都嘱咐和你聊聊,主要是你和罗虎的表姐罗小梅的关系不一般,一定知道不少情况,能通,你不会有什么顾虑吧?”
丁能通拿出自己的熊猫烟,递给石存山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石存山给丁能通点上火,丁能通深吸一口说:“存山,其实我早就想找你,只是工作太忙了,你知道洪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夏市长在301医院住院,两位领导的秘书东州北京两头跑,他们不在时,我就客串秘书,再加上驻京办正在研究转制,忙得不可开交啊!”
“夏市长的病怎样了?”石存山关切地问。
“够戗,癌细胞都扩散了,医生说还能活半年!”
丁能通诡谲地说完心想,以石存山的为人,把这个消息带回东州,没有人不信,这回夏市长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行,明天我得去看看!”石存山焦急地说。
“存山,夏市长这些天已经不堪其扰了,你就别凑热闹了,你们在什么地方抓的罗虎,怎么皇县驻京办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丁能通转移了话题。
“抓这小子的时候,他正陪着女朋友逛赛特,所以皇县驻京办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也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住进来的,一个是了解一下皇县驻京办的情况,另一个这儿的住宿便宜!”石存山一本正经地说。
“还有两个人,不知道你们抓没抓?”丁能通肃然问道。
“哪两个?”
“皇县公安局天沟乡派出所的干警大李和老于。”
“能通,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石存山惊讶地问。
“你听听这盘磁带就清楚了。”丁能通从皮包里拿出一盘磁带,递给石存山说。
石存山也从皮包中取出办案用的小录音机,把磁带塞进去,一按开关竟是罗虎求饶的声音,紧接着是罗虎的陈述,不仅供认自己伙同大李老于杀害魏小六的事实,而且说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让石存山听得目瞪口呆。
“能通,这个东西从哪儿搞到的?”石存山警觉地问。
“三个搓澡工给我的。”
“搓澡工?”
“对,这三个人的名字叫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
“魏国山?盗矿头子,杀人犯罪嫌疑人,我们到处找他呢,他在哪儿?”
“魏国山领头盗矿不假,但是他们有苦衷啊,魏小六的死是罗虎等人所为,与魏国山无关,魏国山是无辜的,为了洗清自己,这一年多,他隐姓埋名躲在北京城,始终没忘记给魏小六报仇,这盘带就是他们绑架罗虎,逼着罗虎供认的。”
“绑架?这个魏国山可真是个人物,在哪儿能找到他们?他们可是重要的证人啊!”石存山迫不及待地问。
“欧洲风情俱乐部。”
“能通,你可帮我大忙了!今晚咱俩就谈到这儿,我得和杜心海、老邢马上赶到欧洲风情俱乐部,找到魏国山等人,皇县公安局一直在找他们,黄跃文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怕他们有生命危险!”
“那好吧,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能通,你好好保重自己,等你回东州,咱哥俩好好唠!”
此时,一阵沉闷的雷声响起,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窗户上,丁能通心想,北京很少听到春雷声,看来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春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