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月十六。
下午返校。
黄世龙收拾完书包，忽然想起他们都带着钱，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弹簧刀，揣进口袋。
三点出门，他叫上王耀和王涛，一起往学校走去。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
土路尽头，左侧是磷肥厂，右侧是废弃的修车铺。
经过厂房就是公路，上公路再往东走几百米就到了学校。
走到修车铺门口，呼啦一下出来十来个人，都拿着棍子。
为首的就是高庄那个大个子。
黄世龙一见这些人，就知道大事不好。
去年暑假，他和陈越去校外打架，对方之中，就有这个大个子。
当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狠狠揍了大个子一顿，还给他脑袋开了瓢。
那时候大个子初中刚毕业，听说后来去了板厂打工，没想到隔了半年，今天过来报仇来了。
王耀和王涛很是紧张。
王耀问：“你们干嘛？”
大个子说：“我们找黄世龙，你们没事就走。”
王涛想说话。
黄世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然后说：“没事，你们走，把我书包拿着。”
王耀和王涛立刻会意。
钱在书包里。
被打一顿事小，钱被抢走可就完了。
王耀见对方气势汹汹，知道这次没那么简单。
钱被抢了可以报警。
人被打了也可以报警。
但是万一他们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打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耀上前说：“你们要打就打，但是下手别太狠，我们不会报警，也不会告老师，要是被看出来，谁也不好过。”
黄世龙一把扯过他说：“你放屁，逞什么能，赶紧走。”
说着把书包塞给王耀。
王耀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知道黄世龙很看重那些钱，也很看重朋友，如果自己在这，黄世龙反而会更加冲动，搞不好会出人命，索性他和王涛先走，去学校找老师和保安过来。
于是他对王涛说：“咱们走。”
正要往前走，上公路。
大个子指着北面说：“瞒着，你们从那边走。”
王耀跟王涛使了个眼色。
二人转身，假装往北走，忽然返身往南飞奔。
对方的注意力都在黄世龙身上，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大个子喊：“拦着拦住。”
立刻有三四个人跑去追他们。
这边黄世龙刚要动。
有个人从背后踹出一脚，直接将黄世龙踹地趴在地上。
紧接着棍子就落了下来。
黄世龙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发出一声声闷哼。
等棍子停下，黄世龙已经遍体鳞伤。
他松开脑袋，看到王耀和王涛被人架了回来，脸上有淤青，应该是也挨了几拳。
黄世龙没有起身，不停地发出呻吟声。
这是本能表现，也是在告诉对方，你们打得够狠了，可以了。
黄世龙这次认栽了，他只盼着对方赶紧离开。
大个子又一棍子打在黄世龙身上。
黄世龙立刻又抱住脑袋。
对方有人说：“这回就这样，下次再收拾他们。”
大个子说：“等等，今天开学，翻翻他们有钱没。”
立刻有人摸了三人口袋，什么也没有。
大个子说：“翻书包。”
有人去抢王耀和王涛的手包。
他俩不撒手。
对方给他们肚子上各来了一拳。
二人吃痛，手松开了。
书包里的东西全部被倒在地上。
很快他们就翻到了钱。
王耀说：“别动我们的钱，你们不怕被抓吗？”
说完又被揍了一拳。
大个子很横地说：“谁的钱？我捡的！”
这时黄世龙一下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弹簧刀，弹出刀刃。
对方几人一下让开几步。
大个子看见，一脸嘲讽：“呦，打得轻了，还能站起来，拿个玩具刀吓唬谁，刚才怎么没亮出来，来扎我！”
说着就上前两步。
黄世龙说：“你们别逼我，放下钱，放了他们。”
大个子说：“我逼你怎么了？来扎我？”
说着又上前了两步。
黄世龙一动不动，眼睛像个野兽一样盯着对方。
王耀看见黄世龙这个样子，感觉不妙，他大喊着：“你们别逼他，黄世龙，你听我的，别动，钱给他们，给他们，咱们不要了，听见没有，你想想你家人，你想想你爷爷奶奶。。。”
对方的人，又狠狠一拳打在王耀的肚子上。
王耀被打得反胃吐酸水。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大个子开始抽黄世龙的耳光，随着“啪”“啪”的节奏，他还在嘲讽：“你不是很能打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来扎我，咋了，手上没劲儿？你他妈的狂什么狂。。。”
王耀看出那人是在作死，心里急疯了。
他已经帮到黄世龙了，他不能让黄世龙在这个时候做出傻事，哪怕钱没了，哪怕黄世龙上不了学，也好过犯罪去坐牢。
他努力抬起头，用力说着：“黄世龙，你不要动，不要动，把刀扔了。。。”
腹部的痉挛，让他的言语如此轻微无力，连他自己也听不清。
对方有人说：“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服了。”
大个子不停，依旧在打黄世龙的耳光：“你看他服了么，我看他不服，来啊，扎。。。”
耳光和言语戛然而止。
大个子低头，看到自己腹部插着那把弹簧刀。
其他人惊恐万分，有人上前，想要把大个子和黄世龙分开。
黄世龙突然上抢，又扎倒一人。
接着他跑向王耀和王涛。
身旁的几人赶紧松开王耀和王涛，躲去一旁。
黄世龙大喊着：“把钱放下。”
对方拿钱的那人，连忙把钱扔在地上。
黄世龙走过去把钱捡了起来。
王耀跪趴在地上，肚子里一阵反胃，开始干呕。
那边传来杂乱的呼喊声：
“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啊。。。”
“快送医院。。。”
“快点，快点。。。”
“去公路上拦车。。。”
接着是急切的脚步声，到了眼前，又到了背后。
王耀呕完，直起身子。
黄世龙站在他的身前，整张脸开始肿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王耀还跪在地上，黄世龙也跪下来，把钱塞回王耀的手里。
王耀一脸悲伤地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拿刀，为什么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王涛坐在旁边地上，脸色苍白地絮叨：“是他们打人，抢钱，不是咱们的错，你是未成年，会进少管所，不会坐牢，不会坐牢。。。”
黄世龙凄然一笑：“钱你们拿好，我去自首。”
说着黄世龙起身往公路走去。
王耀站起身，用力喊道：“黄世龙！”
黄世龙停下脚步，转身。
王耀看到黄世龙的白色外衣上，是大大小小的血痕，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
王耀说：“我们等你回来。”
黄世龙没有说话，肿胀的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他转身走了。
王耀在后面喊着：“我们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