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内再次泛起了冷意。
无数的情绪充斥在空气里。
苏郁檀的悲戚,愈发映衬了孟钦的冷漠。
我本想起身去安抚下苏郁檀,却在一瞬之间,深觉自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眼下我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安慰她很假,不安慰更假。
四周似布满了密密匝匝的冷箭,苏郁檀对着孟钦流泪,转而又看向我。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表达出的情绪却有着很多质问。
貌似导致她情绪崩溃的主谋人是我,是我害得她泪流当场,是我让她食不下咽,也是我让她哭的委屈无助。
我不知要说些什么,也不会处理这种问题,除了棘手之外,莫名有了一种窒息感。
此时此刻,我只想赶紧逃离,桌面的手机像是和我心意相通,尖锐的铃声短暂盖住了苏郁檀悲戚的哭腔,我瞬间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拿起手机说了声出去接电话,起身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个让我感觉到泥泞和无措的环境。
“萤儿,你这孩子虎啊,怎么能给溪溪买那么贵的娃娃呢,小票呢,我得赶紧去退了!”
楠姐焦躁的声线反而给了我些许安慰。
我像是重回人间。
太可怕了。
苏郁檀表达出的那种情感让我头皮发麻,仿若是面对着世间最难解的考题。
哪怕当事人不是我,待在旁边我都无法呼吸。
通着手机,我朝僻静处走了走,顺便缓解了一下情绪。
“楠姐,小票让我扔了。”
“扔了?!”
楠姐匪夷,“你扔哪了?还能不能找到了?我的天,两千六的小票你说扔就扔啦!要不是我撵着撵着去问了乾安,还不知道娃娃这么贵呢,小萤儿,姐知道你疼溪溪,孩子不能这么惯啊!她就是两天半新鲜,你哪能……”
“楠姐,不是溪溪朝我要的娃娃,是我硬要给她买的,您觉得那娃娃贵,我觉得还行。”
我笑着道,“也就是我今天有事儿没时间在商场里细逛,不然我都想买两万……”
“哎,你打住,你还想上天啊!”
楠姐提着音,“姐知道三爷不差钱,你这孩子也是手散,但钱咱真不能这么花,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败家这一点……萤儿,你得拿钱当钱,这年月挣点钱多不容易啊!”
“楠姐,我知道,就这一次,我送都送完了,您千万别批评教育溪溪。”
我垂下眼,“她真是无辜的,孩子什么都懂,还说我是花血本买的娃娃,不敢要,被我连威胁带恐吓的才收了那娃娃套盒……”
“你看吧,她知道你花了血本还敢收,这胆子多大,我非得揍她……”
“楠姐!”
我音腔一重。
咋老听半截话呢!
“谁的童年都只有一次,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图画书还有水彩笔,结果我爸给我买了一把玩具枪,价格比水彩笔还高,这么看,我爸也算是花了血本,他还没买到我一个称心如意,那钱是不是花在刀把上了?”
“今天我看似花了两千六,钱却是花在了刀刃上。”
我平声静气的说道,“能买到溪溪一个开心,让孩子有个心头好,这很难得,您要总说这个贵那个贵,不断的去强调价格,给孩子教育的像是特别懂事了,将来等她长大了,问她喜欢什么,她不敢说了,怕给父母造成负担,会审时度势了……”
慢慢变成了另外一个‘啥都行’的我。
这就是家长喜欢看到的局面吗?
楠姐叹了声,“可要是不教育,我真怕这孩子长歪了。”
“您这话极端了,溪溪上学就是在受教育,您对外的一言一行也是在影响教育她。”
我耐心道,“小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敏感,他们会接收到所有的声音,像个空杯子,给到什么,就会接到什么,偶尔的一份礼物,不会长歪的,楠姐,溪溪是个很好的孩子,您不用过度忧心。”
楠姐应了声,好一会儿才道,“小萤儿,谢谢你,这个娃娃哪怕她不喜欢玩儿了,我也会妥善保管,这是你的一份心意,姐很感动。”
哎呦~
怕啥来啥。
我揉着额头笑了声,“楠姐,不说这事儿了,您和林老板,现在是……谈着了?”
“哎呀,先接触着呗。”
楠姐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我可能真对他戴有色眼镜了,上回他一出面,我发现他挺正直的,我这情况也有些特殊,暂时来看,溪溪和他相处的还不错,再处处,女人这出一家再进一家的不容易,我得慎重点。”
正聊着,身后有服务生推着餐盘车走过,碗碟轻响。
我眉头一动,若对磐声鼓金响,亦传音信有佳期。
心头暗喜,这俩人能成,早晚会让我们太平巷里的街坊吃上喜宴。
放下手机,我情绪也得到调整,抬脚又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到包房门口刚要开门,灵敏的耳力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阿钦,谢小姐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她不需要你那么照顾……”
苏郁檀音腔酸涩的道,“长此以往,她容易误解你的心意,会以为你对她是有男女之情。”
包间内安静了片刻,我正要拧动门把手进去,便听着孟钦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在低笑,“她会误解吗?有些方面,她并不如三四岁的小孩子。”
什么意思?
我无声地叉腰,谁比不过三四岁……
想想又觉得孟钦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识相,没有过误解。
“阿钦,无论她会不会误解,你这样做都是不对的,你会让她变得很讨人厌,任性挑食,目中无人,没有家教,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
苏郁檀挑着音,带了几分控诉,“我上次见到她时,还觉得她很懂礼貌,在外婆面前,她也是乖乖巧巧,可怎么一在你身边,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居然能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多吃两口东西还要和你讨价还价,我不得不去想,你如此纵容她,究竟是揣了什么样的心思,她明明不是娇纵跋扈的性格,你却引导着她变成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你是想让她越变越坏,走哪都惹人厌烦吗?”
我握着门把手的指节略微发紧,不堪入目……
是啊,连乾安都看不得我在孟钦面前为非作歹的样子,何况是苏郁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