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农机厂。
厂长办公室里，正在接待几位重要访客。
几个人西装革履，为首的男人长得高大,他肩膀宽,把西装穿出了气场。
杜厂长让人倒了茶水,笑呵呵招待他们,话说得也客气：“屠总，我知道您这次是带着诚意来，我们呢，也是真心实意想摆脱困境,就是这个，现在厂子里啊，人心不齐……”
屠焱坐在那话不多,几次看了手表，问道：“上次约了孙厂长，怎么,他老人家还是没时间？”
杜厂长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屠总和我谈也一样。”
屠焱道：“还是有些不同，我已经是第二次来,收购的事动用资金多,我手底下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也耽误不起。”
“那，那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嘛！我准备了酒菜给屠总接风洗尘……”
“不必了,等下次人齐了我们再详谈吧,失陪了。”
……
屠焱带着人很快离开。
杜厂长对他依旧很客气,送到办公室外。
屠焱身边跟着的人瞧见了,等走远了之后，小声问道：“焱哥，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不给对方面儿了啊？”
另外一边跟着的屠六垚听见，立刻啧了一声，道：“你还看不出来？现在是他们求着咱们办事。”
“啊？”
“这厂子已经开不下去了，这么多人，遣散费都拿不出来，破产也是早晚的事儿！头一次见的那个孙厂长算是为厂子考虑，今天这个姓杜的可是一心想给自己捞点好处，嘿嘿，咱们焱哥带了这么大一笔资金过来，经过他的手——”屠六垚拿手指搓了搓，挑眉道：“那还不得留下点？”
后面几个人低声说话，屠焱并没开口阻止。
他这两年已经见过类似的事，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南方，各种新鲜事层出不穷。
屠焱这两年来做的都是工程类的生意，这次会，这块地皮是十分不错的。
他们下楼，正好看到迎面走上来的李铭。
屠焱站在那，对他略微颔首：“李科长。”
李铭老远就看到他，心情也不太美妙，绷着脸没吭声。
屠焱却道：“李科长，我这次递交上去的方案你看了没有？”
李铭：“我资历浅，看不了。”
屠焱：“我可以给你讲一下，跟上次一样，我很看好这里，打算收购之后把这里改建成为一座小商品城，主楼有12栋，辅楼——”
李铭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怒气。
屠焱笑道：“李科长不用动怒，你看，你们这里也就只剩下这么大一块地皮还值得回收利用，而且厂子里不是已经有人开始摆摊了吗？我不过是顺应时代，满足大家的需求。”他视线落在下面，楼梯弯折，光影折叠照射进来形成深深浅浅的灰色，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广场，但是也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
楼梯里安
静()?()，
一时无人说话。
许多人都听到了。
屠焱听了一阵()?()，
道：“下次你也不必再费心思去写什么联名上诉信了?()?[(．)]◤?。?。??()?()，
厂子卖给我()?()，
这样也不至于资源浪费。”
李铭非常愤怒：“你做梦！”他无法接受屠焱这样的说法，更别提厂里要签的合同，“这是我们的心血，那么多人、那么多时间……”
屠焱打断他，嗤笑道：“是他们的心血，还是你的功绩，想必李科长心里也有数。依我看，你是舍不得自己以前的辉煌吧？也是，一年之间连降三级，我都有些同情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拍了下不存在的灰尘，像是对这里老旧的房舍也有些嫌弃，“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一句，李科长，时代在往前，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英雄情结就从中阻碍，这样做事不合时宜的。”
他带人走下台阶，在路过李铭身边的时候叫了一声他去年被人喊的职务：“李副厂长。”
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甚至还有轻不可闻的笑声。
屠焱一行人走了。
李铭站在楼梯台阶上，心灰意冷，他低垂着头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
屠焱对这厂子没什么兴趣，看也不看，直接离开去了入住的酒店。
洛州的高档酒店不多，他挑的是一家中等偏上的。
一进去，就定了一整层的套间。
他哪里也没去，一直坐在房间里等待，几次看向门口。
在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人跑着过来敲响了房门，推门进来的是屠六垚——以前跟在屠焱的小六，几年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经理，做工程的时候不少人喊一声“六哥”，这会见了屠焱依旧是笑着弯腰点头，连声道：“焱哥，打听到了！”
屠焱起身道：“他真来了？在哪？”
屠六垚道：“是来了之后就只见了李铭，后来，后来就没再过去了。”
屠焱拧眉：“我让你问他住哪！”
“哦哦，也问到了！说是住旋宫大酒店那边！”
“不是这里吗？”
“这，昨天下午刚搬走……”
……
屠焱慢慢坐回去，眉头一直没松开。
他面色不好，周围人一时也没人敢开口。
屠焱看着他们心烦，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屠六垚最后一个离开，还给屠焱带上门，出去之后才敢吐出一口气。
有人小声问：“焱哥这要找的是谁啊？”
屠六垚哼道：“还能是谁，找宋歌——”
“宋哥？那是哪个哥啊？”
“……”
“他就叫这名！”
也有跟在屠焱身边一块从大丰堡出来的人，听见道：“就是小宋，以前跟在焱哥身边，关系可好了，焱哥念大学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他不知道内情，还在猜：“可能是叙旧吧？没想到会在这遇上。”
屠六垚一直帮屠焱找人，一来洛州就打听了几次消息，但是屠焱不让他
提，他也不敢说，这会只憋着不言语。()?()
还有人想了想，道：“我记得小宋可聪明了，焱哥很听他的，也许是想请他来当经理的吧？”()?()
“对对，我记得四哥以前跟小宋最好，他要是回来，四哥肯定高兴啊！”()?()
奋斗几年刚当上经理的屠六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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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一声，道：“不用跟四哥说。”
一帮人里也有不服他的，顶嘴道：“为啥啊？”
屠六垚气个倒仰，但也只能憋着气道：“这么好的消息，一会我亲自跟四哥去说。”
那几个斜眼看他，就连刚来的也不太信——公司里人手多，但是大家伙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屠六垚和屠四那是绝对合不来的。
这位六哥喜欢使小心眼，下绊子，好多人都吃了暗亏，唯一还击回去的就是屠四。
屠四一如既往的莽，他只要觉得吃亏了，也不管真假，统统算小六身上，逮着就打，屠焱来了劝架都不好使。
以至于后一句：“揍轻点，差不多得了啊！”
有机灵的，慢了几步，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跑去找屠四传小话去了。
*
旋宫大酒店。
这是洛州目前最好的一家酒店，也是唯一涉外酒店，酒店新，装修豪华高档。
宋歌得知余跬步要来，提前一天就搬过来，订好了套房，早早等候。
他和伏明泉置气，那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余老师过来，自然要郑重一些，特意没住以前常住的那家酒店，而是挑了最好的等他老人家来。
车子很快到了，前后一共5辆车，算是大阵仗。
伏明泉先下车，弯腰又去搀扶余跬步，余老头这几年一直忙碌，腰看起来弯了一些，但是精神还好，只扶了一下就自己出来，步伐稳健。
宋歌笑着上前，喊道：“余老师！”
余跬步瞧见他也很高兴，“小宋啊，挺长时间没见了，来来，让我看看——不错，不错，身子骨比在小丰堡那会结实了！”
宋歌身形没怎么变化，只是在系统的不懈努力之下，体力值加了许多，因此看起来精神面貌比之前好了许多，看着就很健康。
走在余跬步身后的伏明泉也在看他。
从宋歌出现之后，他视线就控制不住一直往那边看，连余跬步叫他都没听到。
余跬步道：“……明泉哪，喊你把策划书拿上，正好小宋也在，一会咱们好好商量下。”
伏明泉这才回神，低声应是。
宋歌扶着老人进去，道：“余老师，先吃饭，您在路上肯定没吃好。”
“也行，咱们边吃边聊！”
宋歌准备了一桌饭，菜式不多，但都是余跬步师徒平时喜欢吃的。
包间里也没有别人，就他们三个，大家聊起才能更好沟通，这一路上已经整理出一个大概，现在就剩下敲板了。
“……路上我跟明
泉商量了一下，还是要抓紧些时间才好，如果不行，就换东区那边的一家加工厂，我问过了，那家厂子小，占地虽然不大，但是也够用。()?()”
余跬步说完，又道：“明泉，你把那家的收购方案给小宋看看。?()???#?#??()?()”
老头一连喊了两遍，伏明泉才回神。
余跬步不满道：“我让你拿文件，你老看小宋干什么？()?()”
伏明泉耳畔微红，有些狼狈的低头翻找。
宋歌挑眉看了一眼，只笑了笑，没说话。
伏明泉找出那份文件，递给宋歌，宋歌接过大概翻了一下，有些感慨道：“做第二备选也够了，就是这边的设备可惜了。()?()”
余跬步也叹了口气：“是啊，好些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那会多困难啊，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外汇，攒钱置办下的家业。谁能想到，这才两三年的光景，全都变了呢？”
伏明泉道：“还不一定，等月底看看。”
宋歌心里一动，问：“梁总工回来了？”
伏明泉点头，道：“嗯，她去一机部汇报工作，上面应该会保。”
余跬步倒是很高兴：“那可太好了，咱们再等等，要是真成了，光合作都比收购别的厂子划算。”
有了这个好消息，余跬步饭都多吃了一碗。
用过餐，宋歌送余跬步去楼上房间休息。
余跬步年纪大，有午睡的习惯，加上这一路奔波更是疲惫，摆手没留他们喝茶，让他们先回去了。
酒店走廊里。
伏明泉跟着宋歌，并肩而行。
宋歌略微停下脚步，伏明泉就在一旁站停，转头看向他。
宋歌指了指房门，道：“伏总，到了，这是给你订的房间。”他又指了指对面一间，道：“那是我的，先送到这，我回去了。”
伏明泉握着他的手，问：“不跟我一起？”
宋歌想抽回手，却被他纠缠得更紧，十指紧握，人也走近了一点低声道：“小宋，不跟我一起吗？”
宋歌冷漠道：“求我。”
伏明泉低笑一声，毫不为难道：“求你了。”
宋歌这才跟他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