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煦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来送刚制出的盐，用竹筒密封装好，其余堆叠放着,宋歌正随意拆了一个在查看。
一旁的管事站在一旁喜不自胜，按小主人的吩咐造册登记产量。
宋长煦进来就问：“阿照，今日产盐多少？可是500担？”
宋歌刚想起身，宋长煦就走过就是。”
宋歌道：“是有500担。”
“都是雪盐？”
“是。”
宋歌把手上拆开的竹筒递给他看,道：“爹爹，这是刚制好的，你瞧瞧。”
宋长煦接过来先看了外面包装,楠竹的，竹子被工匠们熏烤过,比外头的看起来更为考究,再倒出一点食盐在手心上,仔细看了,又捏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品尝,点头道：“不错,是上好的雪盐。”
伏三易凑过来,也接了一点尝，咂嘴道：“这个，好像吃着咸味更重一点。”
宋歌道：“是，和家里吃的盐比较起来,用量比例在一兑二左右。”
宋长煦惊讶：“那跟粗盐兑换起来,岂不是要用量更少？”
宋歌点头。
他是按上一个世界的标准食盐来生产的,跟这里的盐对比起来,最上等的雪盐、白盐，二份可抵标准食盐一份用量；而更为低廉的粗盐和盐块、盐石等则可以达到一比四，甚至一比五的兑换比。
宋歌道：“爹爹，我算了一下，第一批运输车队明后日就可以出发，万俟元帅订的那批盐可以先送去，我打算让管事亲自去一趟，等以后跑熟了，再换成其他人。”
宋长煦有些恍惚。
他当然记得万俟元帅订的十万斤盐，只是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完成订单。
不过宋长煦很快又振奋起来，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竹盐，目光再次火热，带了一丝小心问道：“阿照，你送去的盐都是这样的品质？”
宋歌点点头，道：“当然，盐场目前只炼出这一种食盐，不过等过些日子，我抽出空来还打算弄一点别的。”
宋长煦有些不舍，但还是道：“也是，这雪盐提纯总归麻烦一些，粗盐也好，粗盐制作快，而且一样吃……”
宋歌奇怪道：“爹爹说的哪里话，给军中怎么能供给粗盐？我既能制作出雪盐，那自然以后都是给军中售卖雪盐啊。”
“那价格……”
“之前说了200钱，以后还是这个价。”
宋长煦神情都有些动容，他对大梁的国情知道的多，因此也更忧虑，在朝中一向支持多给驻边军中补给，既是为国，也是为民。
宋歌虽不上朝，但也有些军人情节在的，他对保家卫国的军人十分尊敬，而且他也从未打算在军中赚钱。现在出产的雪盐浓度高，换算下来即便少了四倍差价，那也是50钱一斤盐，宋歌理想中的价格其实并不止于此，他还有一个更长远的目标。
盐场用到的提炼技术对宋歌来说不算什么，目前最贵的支出就是“蜃灰”，但知道它是由贝壳烧制的，等以后在南
边找个海湾专门烧制就是，
这东西对其他人不值钱，
扔在路上也没人抢。想到“蜃灰”，
宋歌思绪忍不住又有点跑偏，
这东西算起来也是一种上好的建筑材料啊，以后基建必备，可以多提前多弄一些准备着，不管是筑城墙，盖房屋，还是搭建桥梁、修沟渠全都用得上……
正想着，听到了伏三易询问的声音：“阿照，那你之后想做什么盐？”
宋长煦也好奇，雪盐就已经是最顶尖的一种盐了，其次是白盐，或者粗盐一类，总不能去做盐块吧？
宋歌视线落在桌面上。
宋长煦和伏三易也跟着看过去，木桌上只放了一盘葡萄。
宋歌在盐场一住小半月，没有来得及回家，宋夫人心疼他特意让人送了当季最新鲜的葡萄来，水嘟嘟的一串儿大葡萄，每个都有乒乓球大小，紫色丝绸一般的外皮，如珍珠亦如玛瑙，漂亮非常。
宋歌握着笔，兴致勃勃道：“爹爹，你找一个会酿甜酒的人来给我吧？”
宋长煦挑眉：“这和你要制的新盐有关？”
“对。”
宋长煦揣着这份好奇，给宋歌送了一个酒匠来。
那酒匠一来，就被宋歌抓去酿酒，工作间都空了一间最隐蔽的出来，一连六七天不曾外出。
*
就在宋歌沉浸酿酒的时候，盐场管事带领运送盐的车队到了军中。
麒麟军，营中。
万俟元帅坐在军帐中，身边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人，左边的愁眉苦脸，心口处武魄是一只望月犀牛，银甲寒芒；右边的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武魄是巨狮，整个武魄透着赤红焰光。
“元帅，我们虽不是前锋营，但右翼军可从来没给您拖过后腿啊，哪一回不是一叫就去，就今年开春的时候，接连两次支援，我们粮草都是自备的，我一声苦都没跟您说，咬牙就上去了！”右边的红狮将军连珠炮似的，吼得越大声越委屈，“可现在这事不一样，我们断盐几个月了，您好歹给句话，外头人都当我们不是亲生的……”
万俟元帅额头青筋直跳：“放屁，老子是你爹还是你娘？”
红狮将军梗着脖子道：“您只要给我盐，我今儿磕头喊爹都成。”
左边那武魄为银甲犀牛的将军也跃跃欲试，眼瞅着就要张嘴：“我也……”
“你也给我住口。”万俟元帅道：“我是订了一批盐，但盐场那边熬煮出来还要一段时间，估摸着冬季能先送来一批，其余的大约要一两年的时间陆陆续续才能送到。”
红狮将军大喜，心里盘算了一下道：“这怎么也得好几万筒竹盐了吧？将军大气，肯定有我的。”
万俟元帅没好气看他一眼，哼道：“你这消息打听的倒快，也不知哪来的耳报神。”
红狮将军只要有盐，什么都不在意，美滋滋道：“这煮盐味道有些苦，不如晒的，但量多管够也行~”
万俟勋气得拿桌上一盘葡萄扔他，对方身手利落接过，美滋滋把那串葡萄揣怀里，又颠颠儿去把果盘放下，腆着脸笑道：“多谢元帅怜爱，那啥
，却之不恭了，嘿嘿！”
万俟元帅摆手吼道：“快滚，快滚，晚一步打死你。”
红狮将军高高兴兴滚了。
左边那苦瓜脸银犀将军小心翼翼上前，开口拖长腔像哭爹一样喊：“元帅，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万俟勋脑仁生疼，摆手打断他作法：“别嚎了，你也一样，滚吧。”
银犀将军不走，哼哼道：“元帅还没给个准话。”
万俟勋黑着脸：“银犀军也五千筒竹盐！”
“俺们吃得多……”
“六千，再多一筒，你们就别吃饭了！”
“够了，够了，谢元帅！”
银犀将军心满意足，从主帐里出来，整个人肩膀都打开了，又变成了那个威武雄壮的大将军。
正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一行商队进了军营，虽不知道是什么，但他们银犀军穷啊，每次边境作战都是负责扫尾，人家吃肉他们喝汤，现在瞧见补给到了，银犀将军立刻不走了，偷偷摸摸往主账那边靠拢，试图等大元帅接待完对方之后，第一个冲进去哭爹……不是，哭穷。
主帐中。
万俟元帅亲自见了盐场管事，瞧着他有些面熟，问道：“我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管事躬身行礼，道：“小人曾在宋府做管家，如今老爷让小人去盐场跟着小主人，担任盐场管事一职。”
万俟元帅点点头，道：“是小阿照让你来的？”
管事恭敬道：“正是小主人，将军所托订单现已完成，幸不辱命。”
万俟勋愣了下，才反应过什么……十万斤盐齐了？！”
管事内心骄傲，面上不显：“是，十万精盐全部备齐。”他说精盐有自谦成分，要知道，他们这可是顶顶好的雪盐！
万俟勋一点没听出来，完全被这十万斤盐给震撼住了。
他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们，你们这是用了多久就弄完了？”
“足足两日。”
“……”
万俟元帅整个人都懵了。
他当初下订单的时候，也是参考了一些小盐场的产出，估摸着就算是玲珑心，这刚上手的盐场怎么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管事说什么？已经完成了？两年的活计，那小家伙两天就给他完成了？！
万俟勋人坐在那，心却发飘。
盐场管事递交上来货物详单，又从怀中取出一筒竹盐，双手捧着小心递交上去，道：“元帅，这是此次的盐货，还请您过目。”
跟军中做生意，尤其是跟麒麟军那是绝对不能弄虚作假的，全大梁的盐商都知道他们一言不合就干架，因此会接受军中的抽样检查，也有自信一些的，如盐场管事，他就自己从车上提前随意抽出一筒竹盐带过来，让大元帅查看。
万俟勋略略回神，还客气夸了一句：“这竹筒烤过？不错，可多放些时日。”正说着，大手拍开封泥，“哗啦”一声细微声响，竹筒里盐流淌出来落在了桌上，乌木桌漆黑，衬得落在上面的盐雪白、细
腻，颗颗粒粒松散分明。
万俟勋是吃过雪盐的，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它的品类，一时间惊声道：“雪盐？！?()_[(．)]???%?%??()?()”
“正是……()?()”
“胡闹！()?()”
万俟勋忽然怒道：“你可知军中要的是十万斤粗盐？若是只拿几千斤雪盐交上来，我今日非军法处置了你不可……！()?()”
管事面上没有丝毫惧意，依旧站得笔挺，沉声道：“大元帅还未看过货物详单，那是小主人亲手所写，您一看便知。”
万俟勋骂骂咧咧，翻看去看：“我可不管，若是今日这盐不对，我就去找他爹——”后面半句话没吐出来，万俟元帅低头仔细看了，上面写的是四十辆车的盐货，一车载重三千斤左右，宋家小阿照非但没有擅自改动克扣，甚至还把竹筒包装自身的份量给额外扣掉，没计算在内。
这是实打实的十万斤盐。
万俟勋有些怔愣，很快又拧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面上露出几分傲然，道：“这就是小主人盐场里的产出。”
“老子知道他有盐，我是问你这雪盐——这、这雪盐是他盐场里的产出？！”万俟勋后知后觉反应过他那些黑卤水里提炼出的，全是雪盐？”
管事道：“小主人有些妙法，可化腐朽为神奇，倒也不拘什么样的卤水。”
万俟勋一脸狂喜，就要去外头看盐，管事拦住他又道：“元帅且慢，这次雪盐有所不同，还请您先品尝一下，少量品尝即可。”
万俟勋得了这么多盐，脾气都好了许多，被一再阻拦也不发火，当真坐下捏了一小撮儿丢入口中砸了一下，很快拧起眉头，道：“这盐，怎的和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管事道：“盐场出产的盐和外头有所不同，色白、味浓，若是按以前雪盐、白盐换比，可兑一比二，若按粗盐换比，可兑一比四。”
军中以前都买粗盐，虽有些苦涩味道，但它价格便宜划算。
万俟勋从未想过竟然还有盐一份能当四份用，他低头看向竹筒的时候，眼神都炙热起要补多少差价？”他不是小气的人，能买到食盐，还是如此高品质的，他心里感激宋歌，哪怕是略提高些价格他也肯给，不过是勒紧裤腰带过段日子罢了，十万斤盐变四十万斤，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管事却摇头，道：“银货两讫，元帅只需按之前的价付款就好，不需再补。”他略微顿了一下，又道：“临行前，小主人确实让我带一句话给元帅。”
“他说什么？”
“小主人说，还请大元帅再等等他，一定让军中所有人都吃上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