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古域不知名目,然天地间混沌之至,界线难辨。
万千道紫雷凌乱打落,惊芒烁烁,黑土焦灼,煞是骇然。
一头通体漆黑的大蟾蜍迅疾一跃,竟轻易避开数道交集在一起的紫雷合力的一击。
它那两只前凸的眸子微微转动,面无惧色,似乎适才那番怵目之景于其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古域之央,一具巨大无比的紫晶骷髅擎天而立,似可摘星捧月,蔽日遮天。
突然,天穹一角似被撕裂。
一头虬龙穿缝而至,它漫游须臾,亲睹巨骨,由是惊诧不已,垂首之时,又瞥见古碑一座,碑上写了四个字,字体虽是古怪,但着实苍劲有力:擎天大帝。
它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却陡然被吓了个失魂荡魄。
原来适才那一瞬间,骷髅居然笑了,笑得出人意表,笑得诡秘之极,带有一种足以震撼世界的魄力。
在那之中,隐隐可以感觉到意欲吞并寰宇、生噬灵魄的霸气,那是属于帝王的吐息。
魂魄已然不齐的虬龙如木偶般生硬地折过身子,就此离去……
临离之际,苍空一角再度开裂,过不多时,又是慢慢复合,那庞大蟾蜍凝望半晌,尔后又奋力往前一跃,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自古书所绘世界中回过神来,杨苦心不觉面露微笑,忆起当年之事来,那一首诗,即便到了现在,他仍能一字不差地诵读出来……
时间回溯至十年前。
千载复千载,轩辕登坛起。
鬼谷隐清溪,异术化两极。
赤县有奇人,初时师于诩。
学道败十奇,习术破百器。
东诛火鬼蜮,西斩水蛟兵。
南降风麒麟,北伏雷狻猊。
戮神封大帝,亘古未有纪。
销魂战巨军,亡命灭狂敌。
只身陷古域,散灵化紫晶。
虬龙误游弋,万年始惊悸。
此事先人说,后世只恭听。
读至此处,少年杨苦心轻轻放下手中古籍,唇角微扬,欣然叹道:“传说中的擎天大帝,究竟神通几何?竟有这般擎天架海之能……”
闻言,身畔一短须大叔哈哈大笑,朗声回道:“擎天大帝是个传说,其人深受众仙崇仰,谓之擎天,乃因他曾化身巨人,擎天而立,修仙证道而能称帝者,无疑为强中之强,人上之人也!”
这大叔名唤陆秋水,乃杨苦心一家的街坊邻舍,时常登门做客,对他家略有关照。
言语间,坐于一旁的妇人不由眉目轻蹙,欲待发声。
她是杨苦心的母亲梁父吟。
但听陆秋水续道:“说到这小子,那可真是不得了啊,按后世诸多修真名人的说法,他十岁就学会了自己修真生涯的第一项奇术,十一岁就拜鬼谷子为师……
“结果不出二十年,他便先后击败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十大奇术仙师,并斗法破除上百件法器,于是一时声名鹊起、人慕鬼惧!
“后来又四处斩妖除魔、斗战神祇,甚至连上古神兽都败在他手里,只可惜啊……”
陆秋水说到这里,却没法再说下去。
只因杨苦心的母亲梁父吟已然出声打断:“秋水哥,不要再说了!我都跟你说了上百次了,别拿这些邪魔妖道的玩意来毒害我儿子,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陆秋水双唇微动,尚未作声,却听梁父吟续道:“你好歹也是个不惑之年的汉子了,怎么还整天拿着这些无聊的鬼书来祸害别人家的小孩,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嘛!”
陆秋水被梁父吟这番训话堵得无言以对,一张大口欲开不开,几经挣扎后,索性扭头摆手,不复言语。
对于自己娘亲的这些话语,杨苦心却不以为然,兀自带着愉悦的笑意继续翻阅手中名为《奇术古记》的旧书,微微点了点头。
杨苦心是黑水镇上一户寻常人家的孩子,父亲凡庸无德,早年已殁,而家境微贫,支撑艰难,因此母亲梁父吟对其寄予厚望。
她总盼着有朝一日,这膝下儿子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不管是通过科举考试抑或是依靠商贾之法,只要能够出人头地,那便算是了了她此生最大的夙愿。
这一年的杨苦心十四岁,虽非显贵出身,然却风采凛然、器宇轩昂。
他双眉如锋,似可切山斩海;两眸如星,宛欲凌空绽放;鼻若峰岭,意图高耸入云;门牙微尖,企望吞噬寰宇。
“哼!我一定不会变成父亲那样的废柴,我日后必将纵横赤县、问鼎天下!终有一日,老子一定会擎天而立,以帝为名!”
他拳头紧握,暗自立誓,小小少年心气之高,真真叫人瞠目结舌。
却说所谓的擎天大帝,名唤姬恨生,原师从鬼谷子王诩,主修奇术,后斩初代帝鬼于洪荒古域,遂成传说,被后人认为是修真界第一强者。
至于奇术者,源于奇门遁甲,变幻多端,诡秘玄奇,与传统仙术对立并存,为神州大地上最重要的两种术法。
“今日暂且如此,我家中尚有杂务须待理会,先行告辞!”
做客半晌,陆秋水见时辰已然不早,乃向梁父吟母子二人道别,徐步走出他人房檐,独自归家。
途经镇上名为“玉仙坊”的玉器店时,他不由怔了一下,从衣袖内里取出白玉一枚,但见此玉灵气满盈,古朴奇异,时时散发出淡淡水墨色光华。
陆秋水眉头微蹙,静默无言,随着这古玉的灵光不断闪现,他的思绪亦开始激荡起来,随即回溯至十年以前,当时之事依旧清晰可忆,历历在目。
十年前,神州大地修真仙域内经历了一番前所未有的剧变。
这番剧变以一场浩大的战争为基底,即修真仙域里闻名遐迩的“仙鬼恶战”。
真仙与伪仙之间矛盾由来已久,故借诛鬼之名发动战争、互相攻伐,终致两败俱伤,而恶鬼却坐收渔翁之利,愈加肆意妄为、祸害人间。
时至战争末尾,真仙与伪仙死伤甚多,而恶鬼却横行于世,可谓苍生受难、泪眼横陈,自是见者神伤、闻者心寒。
值此之际,有一人化虹飞行,只身赶往受难程度最为严重的羽翼城,决心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