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盏起了一个大早。
结果没想到顾景臻竟然起得比她还早。
她醒过来时，顾景臻便已经不在床上。
叶盏用手试了一下床铺的温度。
是凉的。
看来这毒王起床已经有一阵了。
难得他昨夜只是纯粹抱着她入睡，一点儿没碰她。
这让叶盏舒展筋骨时，觉得十分轻松活络。
再出发去寒芜寺之前，叶盏先在王府的各处转了转。
墙跟的雄黄粉还没散，看来这毒王即便对她言了深情。
而她也应了他的半年之约，他却还是防备着她。
原本她昨夜还想哄一哄他，替她捞了温池里的玉牌。
幸而昨夜因为太累，心里沉积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对他言及此事。
不然今日去寒芜寺的事情怕是都要泡汤。
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因为他一言似是而非的深情而有任何改变。
“敢问王妃是要乘轿还是骑马？”
红霜现在是她的贴身侍女，叶盏要出门，她自然是要片刻不离跟着。
叶盏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
“还是骑马吧，我喜欢骑马！”
她说了骑马，红霜便去马厩牵了两匹马来。
红霜原本以为她骑马是为了赶时间，毕竟这天色如此阴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却不防出门之后，叶盏却并不着急。
她根本没有上马不说，还牵着马跟她一起慢悠悠的在街上晃。
一边晃一边问她。
“红霜，你喜欢的人可是斩离？”
红霜听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神色不由一僵。
“王妃，你为何现在才问，前夜…”
红霜一想起前夜，她急匆匆拉着她便往卧房去的场景，便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毕竟前夜九王爷将她震飞，那扇门突然关过来的时候，恰好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当时她手臂整个都是麻的，不过后来她被斩离接在了怀中，是以不好呼痛，或是揉一揉那伤处。
只得硬生生忍了下来。
但现在叶盏这么一提，她手臂本能泛起惧怕的痛意。
“…王妃可是以为奴婢仰慕的人，是九王爷？”
红霜这么一答，叶盏就知道之前的确是自己误会了。
果然。
红霜喜欢的人是斩离，而不是顾景臻！
也是。
顾景臻虽然有权有势，但那张冷漠如霜的脸上白日里几乎没有柔暖起伏的情绪。
就是面对自己时，叶盏觉得白日的顾景臻也太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比起他来，斩离可要有生气得多了。
若是换了她在顾景臻跟斩离两个人之间选，她也会选温柔体贴的斩离，而不会多瞧一眼冷若冰霜的顾景臻。
“原来你真的喜欢斩离？！”
叶盏想起之前她们再谈到红霜仰慕之人时，红霜说过那人心中另有别人。
于是不由好奇问道。
“那你之前说，你喜欢那人心中另有别人，那人是谁？”
斩离长得眉清目秀，功夫也不错，手中一柄飞刀精准无比，性子又比较活泛。
据叶盏观察，这斩离挺招王府内那些小丫环们欢迎的。
那么，斩离喜欢的人，会有可能是王府里面的某一个丫环么？
还是…
“请王妃恕罪，这个问题，奴婢不想答！”
不想答？
哦！
也是。
她问的这个问题，对红霜来说，的确也可算伤心事一件。
不过，如果她喜欢的人是斩离的话，她成全起她来，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难办的是斩离心中另有他人！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不过…
红霜，若我替你去求九王爷，让他给你和斩离指婚，你可愿意？”
叶盏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来，认真的看着红霜，问。
“王妃万万不可！”
红霜一听了叶盏这话，顿时身子一僵，顿住脚步，声调慌张的拨高，急切的阻了她的话。
“奴婢知道王妃是一番好意，但…奴婢虽然倾慕斩侍卫，却并未想过要嫁他为妻，起码…不愿这般被指婚于他！”
叶盏一见了红霜这紧绷姿态，眉间神色不由罩了一线凄惘。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他…却不想嫁他为妻？这话似乎并不诚心…”
其实，叶盏心中猜到了答案。
却还是没有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果然。
红霜眸色由暖转凉，慢下声调，有些木木的道。
“正因为奴婢心中爱慕他，才不忍他为难。如被王爷指婚娶奴婢，于他而言，定然是极为难极痛苦之事…”
因为斩离心中无她，所以嫁他为妻，他不会欢喜。
他不会欢喜，爱慕着他的她自然也不会欢喜。
叶盏听了红霜这话，唇角扯开一线苦涩。
失神的默然了片刻，才落一句敬佩的感叹。
“看来红霜姑娘对斩侍卫，当真是用情至深，真心爱慕！”
其实，真心是极难得的东西。
只是。
若只有一人真心。
那这真心再难得，也只是负累。
如顾景臻待她。
她虽然知晓他的真心难得，但他以这般强取豪夺的手段先兵后礼的给予，她却不怎么体察得到他这一份真心的难能可贵之处了。
“也罢，你既然不愿意被指婚，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不过…”
叶盏牵着马继续往前。
“…今日我们去寒芜寺，你可以多求求菩萨，让她成全你一段良缘。
这应当总是可以的！”
求不了活人。
便求一求菩萨也不错。
毕竟活人有可能求不来想要的结果不说，还有可能招致变本加厉的狠厉对待。
但菩萨就不一样了。
她虽然或许回应不了，起码却是最能守得住秘密的。
虽然叶盏从来不对菩萨言说自己的隐秘。
不过凄苦时。
她也会向她求祷。
只是菩萨听多了世人的苦难和世人贪心的求祷。
怕是也十分厌烦了。
浅雾如烟。
凄迷了冷意。
清晨的长街，行人并不多。
临街的许多商铺也都还大门紧闭着。
不知不觉间，叶盏跟红霜牵着马，说着话，便漫步到了袖香楼前。
此时的袖香楼也如其他大门紧闭的商铺一样，还在沉睡中。
不过叶盏相信。
这座白日总是沉睡的花楼，此刻，里面定然有人是清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