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得知母后替他接下了这份赐婚的圣旨之后。
他很快便自顾去了西荒。
起初去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不过就带了斩离和南宫冥，还有上百府兵。
他去，就是奔着绝境而去。
根本就没想过要再回来。
但他在决定去西荒之前，还夜夜苦等在双心桥头，期盼着那人能想起跟他还有过一个约定。
只可惜。
他从来没有在那处桥头等到过她。
以至于时至今日。
那处地方，于他而言，也仍旧是他不愿多提，也或许永不会再去的伤心地。
“你等不到我，可以派人来府上给我捎个信什么的嘛……”
叶盏可实在没想到，六年前与他的这一面机缘。
竟会让他对她情根深种至如此。
早知道……
而顾景臻听得她这话，唇角的愉悦再度放大。
看来即便是叶侍郎倾心教导耳提面命了六年，他怀里这人也仍旧没将这皇城的规矩摸透。
他当然也想过要行迂回的策略，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于她为好。
只可惜当时他拿仕女图去求见自己母后时，便已注定废了以后再跟她有私下往来的任何可能。
那年。
是他思虑不周，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亲王，父帝对他的婚事不会太看重。
虽然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精，刀剑骑射样样拿手，可算得上是文韬武略。
但生在皇家。
他自幼便知要学会藏拙。
是以，从不在人前卖弄自己的笔墨。
也从不与人比试武斗。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当一个闲王，就像是衡王叔那般，只管跟自己未来的王妃风花雪月。
只可惜。
他着急忙慌的用一张仕女图将自己原本或许也可以似衡王叔一般闲散一生的生活给硬生生毁掉了。
若在先圣帝没有赐下他跟孟柳的那一道赐婚旨意之前。
他或许可以暗中与她有所来往。
虽然他并不喜欢“暗中”这个词。
可倘若他知晓那一幅仕女图会让他在接下来的五六年里，都不得与她一见。
他或许也会选择像后来一样，在暗中谋算布局，而不会奢求父帝赐婚。
“盏盏，你可知当年我抗旨不婚，惹得父帝发了多大的火？！”
指间缠绕着她一缕青丝。
偏要与她十指交握。
“…我若胆敢私下里再与你有任何往来，父帝或许不会把我怎么样，却怕会把一腔怒火都发在你的侍郎府。毕竟…”
毕竟是先拿了她的仕女图主动讨要这一旨赐婚。
就他这一个举动，便足以为她招来祸事。
尤其在他抗旨不婚的那当下，父帝极有可能怀疑他是被她所引诱才会如此。
毕竟父帝生性多疑。
从来不信任何人。
是以。
当初他在离开西荒之前，别说去登侍郎府的大门，期冀能与她一见了。
就是私下也不敢托人带只言片语，或是一纸半笺给她。
若是事情败露，传到了父帝耳朵里。
怕他保不住她不说，甚至还可能连累整个侍郎府。
其实当初他夜夜在双心桥头苦等，也不过是全自己一方慰藉。
就是她真的来了。
他或许也只敢远远瞧她一眼，而不会上前与她言说半句。
“真没想到九王爷竟真对我这般痴情，不过……”
十指紧扣。
掌心相贴。
他指间的那一缕青丝恰好被握在掌中。
叶盏对他言说的这一段过去深受震动。
她可实在没想到就自己这副模样，竟然让鼎鼎大名的顾九王爷肖想了六年。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从那夜开始，就对我一见钟情的？”
也许是酒醉之后清明的神思仍旧带着一丝昏浅朦胧。
她似是开始耍起了无赖，非要盘根究底追问他一言坦诚。
“喂，九王爷，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从那晚上开始，就对我一往情深，相思难负了？”
软糯声调。
又甜又暖。
而她一副小女人撒娇姿态，唔，他得承认，她这个样子，他很是受用！
“想知道…叫我一声相公来听听？”
叶盏：“……”
相公？
看着他挑眉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叶盏神情不由呆了呆。
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看。
就好像是那夜…他负手而立，笔挺的立身山石上。
一身月牙白的长衫随风而动。
仿似不染尘埃的谪仙下凡。
而落花飘繁。
也如今夜。
今夜也还有将谢未谢朱白的桐花和着风声落下。
恰有一片朱白飘落在他赤裸肩头。
刚好覆在那一片红痕上。
而那一片红痕…好像还是她之前咬的。
只是…
这不染俗尘的谪仙出口的话语有点儿…辱耳！
“…若是“相公”二字难以启口，叫景臻哥哥也行……”
他见她听了自己让她叫“相公”的话之后，神情寂寂，半响没出声。
还以为她是不愿。
因而忙改了口。
如今他已能正大光明拥她入怀，而她不再反抗推拒。
他只想继续跟她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是以，他不愿她有丝毫不快。
虽然偶尔，他还是有忍不住想要冲她发火的冲动。
就譬如今夜…
当她失踪不见，而他终于在那一艘花船上找到她，却见她跟两个烟花柳巷之地的女子在划拳拼酒时。
他真想将那一船女子全部都扔到河里去喂鱼。
再将她压在那硬木的塌上，给予她狠狠一顿惩罚。
然而。
最终他也只是点了那些人的睡穴。
甚至在她发现了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向他扑来时，认命的一步上前，一把接住了她。
抱着怀里这温香软玉。
他如今哪里还舍得让她难受！
而景臻哥哥……
害！
这人脑袋里难道一天就只想着这些？
不过相公……
他如今的确已经是她的夫君，只是一言称谓，倒也没什么！
她于是再度凑近他。
鼻尖相触，四目相对。
温言软语，勾心惑魂。
“我的好相公，好夫君，景臻哥哥，我突然发现，我现在可喜欢你了，真的……”
媚眼如丝。
甜言如蜜。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六年啊，暗寄相思六年，一定很辛苦。你若早告诉我该多好，说不定当初我就不会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