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里,武威苑院中,两个身影面对面的跪着。
毕华婷本想以退为进让飞花起身,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知道他是个说的出就做的出的脾气,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起身。
“现在这里又没别人,你先起来,明日天亮前再过来跪着不就行了。”
“大小姐回房歇息吧,夜里风寒露重,你的身子还没大好。”
步飞花的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对毕华婷的建议不想采纳。
“你也知道风寒露重?”
“大小姐请回去吧。”
“你想跪就跪吧,最好直接冻死在这里,还能给山庄省一份口粮。”毕华婷口中说着狠话愤然离去。
她知道飞花是个呆子,是根木头,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头犟牛。明明被他气的不行,可又忍不住的心疼。
片刻之后,武威苑又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不过这次并不是毕华婷而是如意,她以耐人寻味的表情走到步飞花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着实厚的披风。
“大小姐说了,不要管那个人,让他冻死得了!”
没错,大小姐真的是这么和如意说的,只不过说话的同时将衣橱里最厚实的一件披风扔到了如意怀里。
如意这么说着,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步飞花的身上,再三确认披好之后才转身离去。
夜色里的步飞花倍感温暖的伸手轻抚着披风的边缘,而这一切都被屋内的毕啸天看在了眼中。
*
就这样,步飞花在武威苑跪了一夜,毕华婷就在华星苑的窗边坐了一夜。
睁着眼望着窗外,终于等到天边泛白,毕华婷便连洗漱都顾不上的赶去武威苑,想再求求父亲让飞花可以少跪些时辰,谁知武威苑的大门却已紧闭,任她怎么叫门都无人给开。
直到午时,院门打开,步飞花被两个下人架了出来,此时他已昏厥过去,膝盖处一片殷红。
刚把人抬到华星苑,被如意请来的文穆雪也进了门。
“这伤……”文穆雪粗略的观察了下步飞花的伤处后欲言又止。
他发现步飞花身上的伤竟然已被处理过,只不过用药方法极为巧妙,一般人不易发现,只有在他这样精通医术的医者面前才会一目了然。
能在武威苑,在庄主眼皮底下助人的人会是谁呢?
文穆雪轻抬眉眼,似乎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伤怎么了,很严重吗?不能治吗?”毕华婷见文穆雪明明有话却不说出口,焦急的追问。
“这伤无大碍,经我用完药,施过针后,腿上的伤最多三五日便好,身后的伤半月左右也可慢慢恢复。”
听到文穆雪的话,站在一边的毕华婷舒了口气。
“婷儿,你……好像很在意这个步飞花。”
在意?
对于毕华婷来说,何止是在意这么简单。
“他是我亲自挑选的近身护卫,自然是在意的。”
毕华婷的回答明显是言不由衷的假话,因为文穆雪注意到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她的目光就没有一刻离开过床上那个人。
文穆雪不仅在毕华婷的眼中看到了她对步飞花的心疼和担忧,还看到了闪闪泪光,这让身为医者的他第一次有了想弃病人于不顾的可怕念头,仿佛一块沉在深潭中的石头,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文穆雪刹那间看清了自己的心。
不知在何时,何地,又是以何种方式,眼前这个正在对别的男人满是关切之意的小女人竟然闯进了他的心。
文穆雪自认生来就品性孤冷,所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像其他男子那样会有位思慕的姑娘,更没想过娶妻生子,甚至在几年前他就有了将来与青灯古佛和医书相伴一生的打算。
可是现在……
他的心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毕华婷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几天以来,文穆雪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把毕华婷贞节还在的事说出来,让她饱受那种痛苦和折磨。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因。
因为他看出毕华婷与步飞花之间有情,所以心中暗暗希望他们会因此事而分道扬镳。
文穆雪被自己的可怕吓到了。
帮步飞花疗完伤之后,他语无伦次的嘱咐了几句就快步离开了,那样子看上去就像逃离某个犯罪现场。
*
半月后。
华星苑,护卫房。
步飞花坐在床边,拿着一把刻刀小心翼翼的刻着一支木质发簪。
换了新护卫服的吴天贶推门而入,看到他没有乖乖躺着,微微一笑。
“就知道你躺不住。”
“我的腿伤早就好了,身后的伤也差不多了,再不起来动动人就躺废了。”
听了步飞花的话,同样挨了五十大板却在七天前就被大小姐拉着到处走的吴天贶表示牙酸和不满。
“哟哟哟,你这就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快成废人吧,这样你就可以和大小姐天天不干别的,光大眼对小眼就行了。”
往日听到吴天贶的调笑,步飞花都会幸福的一笑,而今日不同,他的目光一沉,停了手中的动作。
“天贶?”
“什么?”
“最近大小姐似乎很忙。”
步飞花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已经有七天没见到大小姐了。
自他在护卫房醒来之后,至今为止他只见过大小姐两次。一次是他刚醒来那天,一次就是在七天前。
而且,这两次还都有如意在场,大小姐并没像以前那样让如意出去,所以他们之间根本说不了什么体己的话。
他几次想去主动看大小姐,又被守在门外的两个小丫鬟所阻拦。因为大小姐吩咐过,他的伤好之前是不能出这个门的。
步飞花这几日心里越来越不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大小姐在有意疏远他。
吴天贶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大小姐这段日子确实很忙,她的身子已经大好,庄主又将护卫营管事的权利交还给她,想来是想让她忙一些,也就不会瞎想那件事吧。”
原来如此。
步飞花胸中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因吴天贶的话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