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典的鼓乐响起,文武百官早早的站在大殿两边,中间铺着红底绣金的龙凤长毯。
丹姬最终还是被父亲逼着站在了长毯的一端。
她一身凤纹红袍,头顶戴着金灿灿的凤冠,盖着喜盖走在盼了多年的红毯上,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露在衣袖外的手背感到有些微凉,低头看去竟是一片雪花融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刚才还是晴天,怎么就突然下起了雪?
下雪本是平常事,可是此时却让丹姬觉得邪门,一种说不出的阴凉很快传遍全身。
“呜……呜……呜……”
到了该踏上红毯的时候了,响起的号角声将丹姬吓的全身一颤。
雪不大不小的下着,将前方的红毯都蒙上一层微白。
丹姬忐忑不安的迈出了纤足,仿佛这并不是通往后位的锦绣大道,而是通往冥府的黄泉路。
终于来到大殿外,丹姬却顿时怔在当场,体内本还剩余的暖意彻底被阴冷所代替。
透过红色的喜盖,她看到大殿门内到处都是白晃晃的一片。除了正中高阶上那偌大的“囍”字以外,没有一点成婚应有的喜色,就连立在两边的文武百官在她眼里也都成了阴兵阴将。
这哪里是成婚的喜堂,这分明就是一个冥堂。
她看向坐在高阶上那个身穿龙纹红袍,面戴金色面具,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人。
那是祁骅吗?
原来那张英俊的脸,如今到底变成了何种模样?
看他似很乏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到底还有几天的命可活?
注视间,丹姬忽觉祁骅的身边鬼影绰绰,这让她脸色变得惨白,让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土崩瓦解。
“跪!”宣诏太监发声。
“扑通!”
本应跪下行礼的丹姬竟然全身僵硬的倒在了地上,引起殿上一片轰然。
倚靠在王座上祁骅见状眼睛一亮,同时也将紧握扶手的手劲松了下来,立在一旁的吴天贶和回到位置上的子夜相视而笑。
大将军蒙响和紫宁公主围了上去,齐手将丹姬抬到了后殿,宣来御医进行诊治。
殿上几位资历长的大臣都曾侍奉过三代君主,可他们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不约而同的频频叹气摇头。
太后等了片刻见还没有动静,便起身到后殿去看,而祁骅则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对后殿的事漠不关心。
从他对丹姬的了解程度,她是不会再上大殿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
祁骅脸上自信的神情消失不见。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丹姬竟然又在紫宁的搀扶下重新站在了大殿门口。
这怎么可能?!
太后和大将军蒙响回到了原位,众臣也都安静下来。
重新返回大殿的丹姬脚下的步伐稳健起来,每走一步都不在那么犹犹豫豫。
怎么会这样?!!
吴天贶和子夜望着眼前的一幕,正当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在二皇子祁烨的身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少爷?!
文少爷怎么会出现在大殿上,他如何在的话,那大小姐势必也会来,难道……
两人同时望着此时已跪在红毯上的女子……
“帝王承天立极,作民父母。使四海同伦……”
“等一下!!”祁骅突然起身打断了宣诏太监的诏书宣读。
“骅儿,何事?!!”太后微蹙蛾眉。
祁骅几步走到自己母后面前,双膝跪地,行一跪拜大礼。
“母后,恕儿子不孝,孩儿不能娶她为后。”
此语一出,又是满殿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你当真不愿娶她为后?你不后悔?!”太后轻问。
“儿子,不……”
“国主……”
一个女子声音悠悠响起,打断了祁骅的话。
祁骅眼神微怔,侧过头看向跪在下面的凤袍女子。
“国主,你当真不愿娶我吗?”
女子的声音再响。
如果说刚才的一声祁骅以为自己是幻听,那刚才这一句他听的真真切切,这哪里是丹姬的声音,那明明就是大小姐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
祁骅看向母后,见她眼中含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难道这是真的?
祁骅拿过宣诏太监手里的诏书,只见上面竟然赫然写着“毕华婷”三个字……
恍惚中,他走下高阶,伸出颤抖的手揭开喜盖,看到一张他日思夜想而又泪眼婆娑的绝美的脸。
“大……大小姐……”
“飞花哥哥……”
听到这一声唤,祁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顺着金面滚落下来。
“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你也愿嫁我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飞花哥哥。”
“那他要是寿数不多呢?”
殿上有人突然高声发问。
什么人敢问出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众人大惊回头,只见久不露面的莫已怀与夫人已站在了殿上。
想来也是,敢说出此话的人,全大耀除了既是太师又是国主干爹的莫已怀以外,也不会再有第二人。
“阿翁,阿婆。”
夫妇二人已走到毕华婷面前。
“丫头”莫已怀再次发问。“若这个小子寿数不多呢,你也愿嫁他?”
毕华婷看向祁骅。
“我愿嫁他,也愿与他入冥府,哪怕只作现在这片刻的夫妻。”
“好啊!还等什么,速速换上红绸绣锦,重新宣读诏书!”
莫已怀一声令下,早留有后手的吴天贶和子夜只用片刻的工夫就让大殿焕然一新,满目尽是喜庆之色。
在洪亮的诏文声中,毕华婷成为了大耀的王后,又在众臣的惊叹声中被祁骅揽腰抱起来到了后殿,宫人们迈着碎步尽数的退了出去,留下两人。
“你的脸……疼……疼吗?”毕华婷轻抚着祁骅的金面。
祁骅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属下,这里疼,从五年前看到你和文少爷身穿喜袍站在喜堂里那时起,就一直疼。”
“对……对不起……”
“大小姐何须对属下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属下才对……”
“如今,你我已成了真正的夫妻,你还要大小姐,属下的称呼个没完吗?”
祁骅眼波荡漾,笑中带泪。
“婷儿,我……我想你想的好苦。”
“飞花哥哥,我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