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夏的酷暑刚入侵这座城市的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打开电视，七点的新闻正好开始。倒不是说我有多关心国家大事，习惯罢了，又或者说想从中嗅到一丝隐而不露的商机，使自己可以弯道超车，告别被资本剥削的日子，即便这种想法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骑手打来的。我为了省去等待的时间，在路上就订好了两份外卖，没想到骑手更省时间，居然说把我的奶茶放进电梯，然后摁我所在楼层的按钮，让我自己在电梯前等一等，他就不上来了。最近这种现象与日俱增，投诉吧，人家会说你刻薄，大热天的，都不容易。
老实说，只要能按时送到就谢天谢地了，可惜有时候哪怕提早订，也要饿上很久，这次又中招了，看完新闻，奶茶也喝了半杯，订的牛肉面还是没到。为了快，我特意订了离家近的，没想到骑手取完餐后，竟然去了距离我家两公里远的地方，并停那儿十几分钟没动。联系催单不回，电话不接，找商家，对方也说联络不上，不明白为什么停那么久，希望我再等等。我才没那么好说话，上次就因为心太软，到最后都没收到。我立即取消订单，烧水，打算吃个泡面。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放电梯里，你到电梯口拿一下。”
毫无特征的男性声音，在我下意识“哦”了一声后就消失了。退单成功还送，倒是第一次遇到，就当白吃一份，毕竟等了那么久，没什么可内疚的。然而，我在电梯口等了至少五分钟，也没等到一趟开门的电梯。想到自己或许被耍了，气不打一处来。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份牛肉面不会再出现，我回到家中把面泡上。生气已经毫无意义，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即将尝到第一口面时，我听见类似敲门的“笃笃”声。开门，外面空荡荡的，没人。地上有一份外包装散开的外卖，汤汁洒了一些在袋内。我看了一下机打单子，确定是我订的牛肉面，由于天气热，面还温。我不想猜测，骑手是出于职业道德自己承担费用将面送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当然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只想尽快填饱肚子，而牛肉面显然比泡面有诱惑力。
虽然牛肉略有点腥，但或许是加了辣酱等调料的缘故，汤的味道特别浓郁，看来老板属于会看备注的人。随后我咬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有点大颗，可能是碎骨头。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又响，那头的男人自称是牛肉面店的老板。我以为他要把钱拿回去，心不在焉地将嘴里的硬东西吐在了茶几上。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首先向我诚恳道歉，随后告知了整件事的原委，说他也是刚了解到情况，希望向我解释清楚。那个之前一直显示停留在原地、超时未送达的骑手，实际上是出了事故，被一辆疲劳驾驶的货车撞飞二十米，当场死亡，据说眼珠爆出，一口牙也断裂了。说到这儿，他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于是话锋一转请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为维持口碑，即便我退单了，他也打算亲自送一份加料的牛肉面过来补偿我。
“原来是这样，刚才那份面是你送来的啊！”我脱口而出道。
“我送来？可我还在店里啊！”他显然懵了。
“但明明刚才……”我边说边低下头，看见吐到茶几上的东西。
“喂，你还在吗？”
老板着急问道，但我的注意力全在那颗看起来还算完整、大体呈白色的物体上——那是一颗人的牙齿！
“别，别送了！”
我立即挂断，呕吐不止，反胃到极点，当晚辗转难眠。我突然想起第二个让我去电梯口拿外卖的来电，想问对方是不是将面送来的人，同时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找来找去，来电记录里根本没有那个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