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四五年级,曾在青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少年宫坐落于大山脚下。老师姓杨,不仅擅长素描,还会国画、水彩,甚至会在课间讲一些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乡野传说。
印象最深的就是关于后山上那个洞的事。据说抗战时期,里面曾是很好的避难所。洞内四通八达,有些洞中洞很隐蔽,别说外来人,连当地人都不知道。某天,鬼子巡山时发现了洞口,怪叫几声后闯进来捉人。所幸大伙儿早已藏身在一个隐蔽的洞里,听见军靴响亮的踏步声“咔哒咔哒”往深处而去。然而许久,却没听见“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出来。难道鬼子驻扎在里头了?众人商议一番后,派了两个手脚轻便的少年过去探听虚实,结果却是鬼子不见了!
说到踏步声“咔哒咔哒”,杨老师总是手舞足蹈,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说其实鬼子并不是不见了,而是走得太深,迷路加上缺氧,死在里面。不过他们的尸体至今无人发现。说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诫大家,千万不要独自一人去爬山,更不能走进那个洞。
但他越是这样讲,我们越是好奇。
一天,同桌赵炎和我说,去洞里看看吧,他勘察过,只能从野路上去,两个人一起没问题的。虽然害怕,但拗不过他的劝说,下课后我俩立即到后山,披荆斩棘,手脚并用,爬了好久,终于看见不远处的洞口。
走到洞前,我对赵炎说:“要不你自己进去吧。”
“哈哈,你怕了?”
我没搭腔,老实说我非常怕黑,特别是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那我自己进去了,找到宝贝你可别跟我抢!”
天渐渐黑了,风呼喇喇地吹。我开始后悔没和赵炎一起进去。就在我等不及要唤他名字时,一个黑影从洞内蹿出来。
“别怕,是我!”赵炎摇了摇手里一个脏兮兮的方匣子,“被我踩到的,像个复读机。看看能不能用。”
摁下播放键,里边的磁带转动起来,发出咝咝的杂音。片刻后传来女人的唱腔,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如今回忆起来似乎是日文歌。当时放到一半,歌声便消失了。无论拍打机身,还是暂停后继续播放,都无济于事。
“妈的,坏了!”赵炎说。
“先别停,好像有声音。”我说。
我确定听见了某个声音,像是缓慢的脚步声:“咔,哒,咔,哒……”
赵炎把耳朵贴上去,说:“还真有。”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变响了,速度也变快了。我意识到脚步声很熟悉,像杨老师经常模仿的军靴的踏步声。
“声音不对。”赵炎突然说。
“哪不对?”
“有回声!不,不是回声,是另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的!”
赵炎往洞口一指,我陡然发觉脚步声的的确确来自洞的深处。一时间,我俩面面相觑,吓得说不出话。
“快关掉!”我喊。
“我关了,但磁带还在转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我仍能察觉到,黑暗中绝非空无一物,有某些移动的东西,怀抱莫名的恶意向我们冲来……
如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的心依然狂跳不止。若不是赵炎举起复读机,狠狠地丢向洞中,而后响起磁带掉出的清脆声响,脚步声一定不会停止。倘若如此,我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将要面对多么可怕的事物。
多亏了赵炎,虽然他本人因为用力过猛而滑倒,一头栽在地上,但幸运的是除了失去和我上山的记忆外,没什么大碍。这样一来,我便成了该离奇事件的唯一亲历者。我告诉过一些人,包括父母,大家都不信,只有杨老师认真地听我讲完后,竖起了大拇指,并又一次手舞足蹈地模仿出“咔哒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