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踏破午夜的寂静。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钻入了小巷之中,不时回头查看那人有没有跟上来。
跑在前面的女性叫怜,跟在她身后的男性叫凯。虽然名字起的跟闹着玩一样,两个人已经是下城区有名的小毛贼了。在这明文规定为“法外之地”的下城区,盗窃几乎是一种中性的行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只是被偷了其实是一种走运的表现。
但这也只是对普通人来说,普通人在下城区想要生存是十分困难的,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丢掉性命,下城区的普通人大多只能寄居在某方势力的庇护之下。但如果本身的异能足够强的话,单干或者和伙伴结伴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凯再次回头,发现后面根本没有人,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停下脚步,只是如果拉开了这么大的距离,使用异能留下的痕迹也很难对追击者留下提示。凯的右手捏了个手势——像他这样能力相对杂的异能者,靠手势来集中注意力辅助使用异能是很寻常的事,一阵烟雾似乎凭空出现,带着漆黑的颜色,将夜幕下本就微弱的光线吞噬。在远处看来,黑烟如同是视线消失在了黑夜之下,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怜!”凯用尽可能低的声音吼了一声。
怜会意,立刻施展异能。整个人突然离开了地面。
虽然后面的人好像没有追上来,但两人已经知道那人的实力非同小可,暂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并不意味着安全,他们必须以尽快的速度,尽可能低调地冲出下城区。哪怕只是一只脚踏在塔桥之上,也算是到了法外之地的外面。从速度上考虑怜应该立刻拔高高度,带着凯从天上取最短的直线离开,但如果没有周围建筑物的掩护,即使是怜丢下凯独自逃跑,恐怕也无法逃离那个人的追捕。于是怜大约离开地面一米多些就不再上升,凯跃起抱在怜的腰上,两人低空从小巷之中掠过。
怜的异能比较强大,虽然没有经过鉴定,但也能有A级异能的水准,所以即使是两个人的重量贴地飞行,速度也较跑更快、更省力。
凯抽出右手又捏了个手势,他的异能虽然没有那么强大,但贵在杂,他的异能就是障眼法的大杂烩,两人的身上似乎披上了一层质量不是太好的光学迷彩,如果是在白天,恐怕几十米内就能看穿这种拙劣的伪装,但在夜晚和周围两层小楼的掩护下,这种拙劣的伪装的威力也大大提升,虽然还是会被追踪到,至少给那个人造成一些阻力也是好的,再坚持两分钟,他们就能到塔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怜的速度没有降低,甚至还越来越快,经过一个转弯后他们来到了大路上,正对着的就是塔桥了,只要踩上塔桥,这次失败的行动就算结束了,大不了他们再也不回到下城区,至少性命无虞。
但就在离塔桥只剩一米的时候,时速接近六十公里的怜的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一直在那里等着,现在才现形。对气流十分敏感的怜知道,这个人绝对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征兆,在一个她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小时间内,从哪里到了她的边上。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根本没有真正的追踪他们,这个人仿佛在一开始就洞悉了他们的逃跑路线,一直在不紧不慢地等着他们到了这里,在还差最后一米的时候突然出现,粉碎他们的希望。如果要说怜为什么这么认为的话,这个人手上的肥皂气味实在是太明显了。就在他们两人入室盗窃,被这个人发现后,他甚至还洗过手,换过衣服才来追他们。这已经不是常规的游刃有余的程度了,这个人仿佛有一种绝对的自信,一切都只在他的股掌之间。
“你们还真是健忘,或许你们年轻一代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这些老东西经历过的事,所以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偷东西都偷到了我林复的头上。”
林复说话的时候时间仿佛冻结了一样,怜就那样悬在了半空中,以一个难以察觉到的极低的速度缓慢前进着。有什么东西从林复的袖口中滑了下来,怜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那东西仿佛是根本不会反光的棍子一样的东西。林复的右手抓住了这根漆黑的棍子,胡乱挥了一下。
突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怜在刹那间掠过了这最后的一米,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异常,绝处逢生带来的巨大泄力让她的高度掉了下去。
也就是在她接地的瞬间,抱在她腰上的凯突然裂成了二十余块,断面整齐得仿佛高速从极坚韧的细线上划过一般。怜一下子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肌肉僵死了一般动弹不得,反而是地下的凯的碎块,因为被切开的时间实在太短,肌肉还留有些许力气,尸块还在抽搐着,俨然是暂时还没有死掉的迹象。
“我离开下城区也没多长时间吧,不到二十年。有一帮胆子大的鸠占鹊巢也就罢了,现在的人根本不信我的实力。最近两周死在我手上的人也有一百多了吧?喻?”
一个穿着不知道什么学校的高中校服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了凯的尸块边上,蹲在那里冷眼看着凯:“我手上都有四十多条人命啦,小林同学,能别再让我脏手了好吗,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林复叹了口气,虽然他张嘴闭嘴如今年轻人如何,但他本人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过比言喻不过大了几岁而已:“早知道我就不走近路过来了,当时要是一直在这里守二十年,恐怕也没人敢挑战徒雷斯的权威。只是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虽然没有见证但我好歹也算是徒雷斯的继承人,下城区四大势力应有我一个位子,这些人就不能学乖一些,死在我手上的也不都是草包,硬点子也多得是,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份量就来我这搞事。”
此时怜勉强才反应了过来,身体终于因为害怕而开始颤抖,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几秒,她的心头就被悲愤充满。她向腰后一摸,摸出一颗手榴弹来,便立即解开保险扔向林复。
林复也不慌张,立刻伸手去接,手榴弹就停在他手前约二十厘米的地方,再也不动,仿佛被静止了一样。
“正经军货啊,有点意思,这个也是你们偷出来的?军队都能偷?那怪不得敢来偷我,是不是觉得连戒备森严的军队驻地都能来去自如,我这小酒馆简直就是你家后花园了?”
强烈的眩光从林复手前发出,手榴弹无疑是已经爆裂开来,怜眯起眼睛来,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影子。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每一条棱都是绝对的平直,每一个面都是绝对的平整。那颗专门用来对付异能者的手榴弹就在这样一个大约边长十五厘米的正方体空间内爆炸,没有任何的声响,没有任何的冲击波,一切的物质,除了光线之外的一切物质,都被束缚在了这边长十五厘米的正方体空间之中。
怜不知道这种手榴弹爆炸时应该是什么样子,但眼前这一切显然是林复的能力造成的,林复的能力似乎是某种构建屏障的能力,这种屏障极其坚固。看这空间内亮白的颜色就可以知道,其内部的温度因为压力的上升而达到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数字。而在这种压力下居然连一丝震动都没有传出来,与其说是屏障,倒不如说是彻彻底底地斩断了空间。
“完了,这得亮到啥时候啊。”林复甩了甩手,那个长方体保持着与他手掌之间绝对的五厘米距离,也上下晃动着。
“最起码留个口子也好啊,小林同学。”言喻一把抓过那个还在发光的正方体,只一甩就不见了踪影。
林复对言喻投去赞许的目光,随后又向前走了一小步,正好站定在塔桥外,并没有走上去。
“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再追击你了,尽管逃吧。杀了你的同伴我非常抱歉,但是作为下城区四大势力之一的当家,我无法容许对我权威的挑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偷东西,是有人雇佣吗?”
怜看了一眼地上的变成了尸块的凯,此时的凯已经不在抽搐了,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死人。怜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对现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杀死同伴的仇人就在面前,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仇人分毫。甚至连当下自己尚能苟延残喘也只是因为仇人的恩赐——在刚才的情况下,连她一起切成尸块远比仅把凯切碎来得简单。
在绝望之下,怜突然想起了那个雇佣他们的人说过的话。
“他说你会知道他是谁的。”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子弹。
看得子弹的林复脸色大变,一股仿佛撕裂空气的压力自他的身上释放出来,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碾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