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带着线索而又普通的子弹，应当是来源于某把手枪。
子弹的头部似乎是打在什么坚固的平面上，堆成了一个平面，平面略微倾斜，应当是出膛后飞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才击中了目标。但奇怪的是，从子弹的侧面来看，射出这枚子弹的枪应该没有膛线。
弹头的平面并不是完全平整，隐约能看到几道类似于划痕的痕迹，每道痕迹大约能容纳一根头发丝。
“梳理一下。”林复的情绪似乎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枚手枪子弹，手枪没有膛线，但子弹在经历了长距离飞行后仍然正中目标。而目标是个十分坚硬，但有着头发丝的物体。”
“说了这么多，小林同学，这都是废话。”言喻忍不住吐槽说。在见到这枚子弹的一瞬，他们就已经知道这枚子弹的主人，和它所击中的目标。
“那说明我的感知是对的，徒雷斯确实在这里。”林复右手食指和中指扶在额头，某种波动以林复为中心，在整个下城区激荡。
“如果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徒雷斯没有在我们面前的话，那只能说明他不想见我们。而且你这些天的追踪也发现了，徒雷斯不想让我们追踪到他。”言喻拉下林复的右手，在她看来，林复此时的所作所为都是无意义的。
虽然林复的手拿了下来，但他仍然没有停止沉思。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二十年前的徒雷斯在任务中神秘消失，当林复追随痕迹来到“这个现在”的时候，徒雷斯却已经躲了起来。不单单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流云阁三人都像是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了很淡的难以追踪的痕迹。即使是对于林复来说，想要在徒雷斯不想被追踪的情况下追踪徒雷斯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毕竟那是徒雷斯，是带头终结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传奇将军，是亚欧帝国的开国功臣和捍卫者，是被称作开拓者的顶尖异能者。而林复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论经验，徒雷斯能给林复颁五六个博士学位。
“我原本以为是流云阁内部有了什么变故。”林复看着平面上头发丝般的痕迹，那不是像是头发丝产生的，那确确实实是因为有头发丝的存在而硬生生卡出来的痕迹。徒雷斯的子弹在出膛后，飞过了一个不短的距离，打在了芙的身上。也只有芙的头发，能在子弹表面留下痕迹。
子弹不可能对芙造成伤害，这几道痕迹只是向林复说明芙还跟在徒雷斯的身边，至于艾萨克，那自是不必多说。
“可是徒雷斯用这枚子弹想给我传递什么信息呢？”林复问。
“第一，流云阁现在很好，三人应该都在一起；第二，徒雷斯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具备行动自由，所以才能送出这枚子弹；第三，徒雷斯确实在这里，但我们搜遍了下城区都没有踪影，那肯定是在上城区。”
“还是你聪明一些。”林复轻声夸赞说。
“第四，虽然过去二十年了，但仍然不能分割开来看。徒雷斯消失时执行的是清剿异能恐怖组织‘天择’的任务，所以徒雷斯的消失与天择有关，徒雷斯当下不与我们联络也与天择有关。”
林复听了陷入了沉思，如果是与天择有关的话，那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关系。
“最坏的打算，就是徒雷斯已经叛国，正在和天择一起准备颠覆亚欧帝国。”言喻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也不禁笑了一下，毕竟那个人是徒雷斯，是这世界上最坚定的爱国者。如果连徒雷斯都叛国了，那这个国家就不存在不背叛这个国家的人了。
“不论如何，先要知道上城区的状况。”
林复看了一眼言喻的表情，沉吟了片刻：“先去找渡边问问吧，上城区的情报不完全在铜雀台的业务范围内，但渡边最起码会知道谁有这种情报。”
“林老板？稀客，上次见是二十年前了吧？早就听说林老板回来了，但我这忙一直没能拜会，林老板莫怪。”渡边闻一郎一边讲着客套话，一边把刚沏好的茶送到林复和言喻的面前，林复知道，这茶要沏没二十分钟是沏不好的，渡边闻一郎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知道他们这个时间要来找他。
林复自然是信赖渡边的能力的，如要说情报商人在整个亚欧帝国恐怕都不会有比渡边更厉害的人存在。此人与徒雷斯同时代，三战时就发起了国难财，游走于亚欧联军和美洲盟军之间，在两个正在交战的军事集团之间来回兜售情报而不会被任一边处死。
“我此番找渡边先生，是想问一件事。”
渡边闻一郎露出了职业的笑脸：“林老板客气，有事吩咐小的便是。”
“我想要上城区的情报。”
渡边立刻面露难色，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林老板这就是为难小的了，小的这生意是铜雀台叶当家赏的，自是不能做东家不让做的生意，林老板这是要小的的命啊。”
“那有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事儿。”
渡边思考了片刻，不过林复都知道那是装出来的，对于渡边来说，这像是职业微笑一样正常的反应。
“确实有一个人，正好是在林老板再次出现之后几天里，来到下城区的。这人自称‘乌鸦’，自顾自的做起了上城区情报的生意。叶当家因为名义上不管上城区情报，所以也没发难。但林老板您是知道的，一般也没人敢在这做铜雀台不做的情报生意。”
林复和言喻交换了一下眼神，无论如何这人应该是一个圈套，不知道是那一边的人设置在这里的，就等着林复去钻。
“渡边先生，此人现在何处？”
“黑竹林——就是原来的绿竹林，铁禅大师身陨后绿竹林没能坚持几年，最后散了。原来绿竹林的位置上也没有人打理，但不知为何竹子逐渐开始发乌，渐渐成了黑竹林。”
林复点了点头，绿竹林的事儿他大概知道，原本是四大势力之一，但二十年前在林复来到下城区之前，下城区四大势力与某一个人起了战事，最终只有徒雷斯的流云阁全身而退。铁禅大师是绿竹林的头领，没了头领自然也就慢慢散了。
“我明白了渡边老板，钱怎么算？”
渡边连忙摆手：“这次权当送给林老板的小小礼物了，不要钱。”
林复有些奇怪地摸了摸下巴，渡边原本不能说是视财如命，但也万万不会做这不要钱地生意。
“林老板近日应该还要到我这里来，莫要在意这一点小事。”
林复猛地一个激灵，再看向渡边时，渡边依旧是原本的一脸和善。但此时林复隐隐感觉，虽然名义上渡边不做上城区情报地生意，但渡边对上城区的情况有极深的把握，甚至是对于徒雷斯的事渡边也许知道了些什么。
渡边所知道的情报并不对林复构成威胁，问题在于渡边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渡边想借由手上的情报，给林复造成误解，进而达成渡边自己的目的，那才是最要命的。
林复和言喻踏入黑竹林的时候，四下里的乌鸦似乎收了扰动，纷纷飞了起来。
“不对。”言喻小声说。
“嗯。”林复突然伸出右手，一只本来在空中飞舞的乌鸦，突然被拽到了林复的手中。
“果然。”言喻看了乌鸦一眼，那只乌鸦不是一般的乌鸦，而是用异能产生的。
林复右手稍稍用力，手中的乌鸦发出惨叫声来，似乎受到了惨叫的影响，原本四下纷飞的乌鸦突然向林复聚拢而来，绕着林复和言喻转圈。
“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攻击我们？”林复冷笑一声，“不论他的背后是什么人，如果敢对我们动手的话，那也实在是太蠢了。”
“还请原谅，林老板。”半空中的鸦群中冒出一个人的上半身来，“眼神不太好，没认出是林老板，最近下城区不太太平，这个您是知道的，还请见谅。”
林复松开右手，手中的乌鸦扑腾了几下翅膀，与鸦群汇合。鸦群逐渐融合成一个人的身体，他符合一个阴冷的情报商人的外观，精瘦的身体，惨白的皮肤，如同乌鸦一般漆黑的外衣，他看来就是所谓的做上城区情报生意的乌鸦了。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林复冷眼看着乌鸦，右手袖子中，那根漆黑的棍子自袖口滑落，正好抓在右手中。
“林老板这就是难为我了，我哪里……”
乌鸦话音未落，林复抬手就是一棍，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凛冽的棍风还是从乌鸦身上劈开一条裂缝，自左肋直到胸口。
“果然啊，你是那种免疫物理伤害的类型。”乌鸦身上的裂缝逐渐恢复，“不过如果你再说一句废话，那很遗憾，你的遗言就是一句废话了。”
乌鸦显然没有想到林复居然是这种态度，表情十分震惊，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徒雷斯将军正在和天择在一起活动，可以认定徒雷斯将军已经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