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睡了一觉,日头已经西斜,坐上唐家的马车与唐夫人和唐澈同行。原本唐澈应该坐另一辆的,但是他死皮赖脸的不走,唐夫人也拿他没办法。
看着这样耍无赖的唐澈,阮夏想起了自己的阿兄也是如此,所以他经常挨阿娘的骂。
唐夫人问起阮夏家在哪里,阮夏只是囫囵编了个地方,只说是城西阮家,具体位置不清楚,因为自己不常出门。
唐澈听到后直直的望着阮夏。唐夫人看了一眼巴巴的儿子,心想:当娘的再帮你一把吧,不然她什么时候有儿媳妇啊。
刚刚与阮夏聊了一些,知道她今年刚满十五岁,确实有些小了,不过她儿子也才刚及冠。这问名纳吉的成婚流程走走,阮夏也差不多十六了,年纪刚好。
“今日进了城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我家住着,等明日再送你也不迟呀”唐夫人问道。
阮夏本想借着唐夫人的马车进盛京而已,自己身上也有银钱能找到客栈住下,若是住进唐家便不好出来了。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家中亲人恐怕也在找寻自己,如今已安全归来自然要先回家报平安的”。
“这有何妨,你家住城西阮家,我命人去你家告知一声,他们也就放心了”唐夫人怎可能放过这个多了解熟悉的机会,再说她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
阮夏找不到什么话拒绝好客热情的唐夫人,无法,只能先住进唐府了。
唐府客房,唐夫人难掩欣喜的带着阮夏逛逛看看,宽慰她尽管放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身边的董嬷嬷说。
唐夫人回到自己院里,就看到下职回来的夫君,强忍住欢喜从头到尾的讲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唐万海听完后也露出笑脸:“嗯,你看中的澈儿也喜欢,想必是桩好姻缘。澈儿这几年愈发大了,先成家也能稳稳他的性子。”
景轩居,唐澈自回来后便坐在桌边不语。
自己这些年走鸡逗狗,盛京哪个地方没去过,城西别说富贵人家就是棚户区也逛过,他心里很清楚没有姓阮的人家。阮夏怕并非盛京城中人,她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
父母这些年没少为他的婚事操心,自己又难得真心喜欢她,唐澈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了。
修玉堂,阮夏刚刚洗漱完准备睡下,就听丫鬟禀报说唐澈要见她,心中有了猜测怕是自己胡编的地方他知道。
屏退下人们,正堂就留了他们二人。
“阮家妹妹,我无意冒犯,只是想告诉你,在唐家可安心住着”唐澈努力放轻语气,小心说道。
“唐公子怕是知道了我撒谎,如此我也就明说了。我家原在南中桂花村,今春大雨水灾,我是逃难过来的,城西有远亲在,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在哪”。刚说完,阮夏就感到很愧疚:唐公子抱歉了。
唐澈微微攥拳,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南中距离盛京千里,她来到这怕要是历经千辛万苦:“阮家妹妹安心住着,母亲那边我会解释的,不急,等你休整一段时间我再带你寻亲不迟,晚安”活落,便匆匆离开。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唐夫人邀请阮夏一同用餐。在去之前她就想着唐夫人估计已经知道真相了,已经做好了自己找客栈住的准备。
没想到唐夫人只字不提离开的事情,一如昨天一样热情的对待她,还让身边的董嬷嬷带自己去逛后院的牡丹园。
牡丹盛景,春光大好,身处于百花盛开的地方身心都感觉舒畅了。
阮夏回忆一步步进京的过程,自己翻山而来又直接遇到了唐家的庄子,之后随马车入京,行踪可谓十分隐秘,不知陛下的人马能否查到她。
早日查清真相,阿爹阿娘他们也能早点安全。
阮夏心中有了打算就准备行动,第一步假借寻亲的由头出唐府,让自己暴露于陛下眼前。
她找到唐澈说明后,唐澈虽有些不愿阮夏这么快离开,但是想到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长期住在自己家里,恐怕于她名声有碍。最终还是答应她了。
景轩居的书房内,阮夏旁边放着各色茶点,唐澈也做好了倾听的准备,看看能不能根据她提供的线索找到对应的人家。
本急于出府的阮夏突然转变了想法:“唐公子可曾听闻过云映这个名字?”阮夏想唐家长居于盛京,而且其父是礼部侍郎,或许真的有母亲的线索也未可知。
“阮家妹妹叫我唐澈或者阿澈就好,云映这个名字我仿佛听过,等我想一下......”唐澈似乎想到什么,起身去翻书房内的文书。
阮夏有些激动,没想到真的有线索;“阿澈哥哥不急慢慢想”。
唐澈听到这声“阿澈哥哥”心脏快速跳动着,嘴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像是裂开的石榴。一时间的惊喜让他晕晕乎乎,不过还好没有忘记正事。
“我想起来了,云映乃是原镇南将军的夫人,当初镇南将军卫知安要迎娶战乱中遇到的平民女子云映,这件事还在盛京引起了一番议论。不过卫将军顶住压力依旧娶了她”
阮夏没想到此行竟知道了父母的身份,赶忙又问道:“阿澈哥哥还知道关于他们的什么事吗,都可以告诉我”。
“卫将军在成宁四十年春天的时候战死沙场,那场与蛮南众国的对战是惨胜,当初许多百姓为此感到惋惜。”
而云映云夫人,唐澈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当初在盛京与卫将军成婚后便一起去望疆城戍边了,后来听说是在探亲的路上难产而亡,连带着孩子也没有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的阮夏问道:“可知云夫人是在哪里亡故的吗?”
“好像是北秦之地”
唐澈看着一直不说话的阮夏小心询问道:“阮家妹妹要投靠的亲戚是云夫人吗”
“是...”
看着眼睛微肿的阮夏,唐澈很想伸出手抱抱她,只是这样着实唐突,再者他也不敢。他虽有些放浪形骸,但于男女之事上从未胡来过。
“阮家妹妹,云夫人在京中并未有什么家或亲人。妹妹可安心住在我家,我爹娘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阮夏从父母故事中缓过神来:“多谢阿澈哥哥了,这段时间要打扰你们了”。没有看到唐澈面上展露的欣喜,阮夏便回修玉堂了。
对于唐澈提供的信息,阮夏觉得应该是真的,不过想要了解到更多信息礼部侍郎府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入宫去。
在唐家住了有一个月,阮夏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借口出门,唐夫人对她更加热情了:“阿浓,看看这些颜色的衣料那个好看,马上入夏了,选一些给你做夏装”。
对于唐夫人的示好阮夏有些难以应付:“夫人,我借住贵府已经是带来不便了,哪里还能麻烦夫人为我破费,改日我出去去成衣铺选几件就好。”
“成衣铺的样子哪里好看,而且那里的布料不考究,穿上身不舒服的。”唐夫人嗔了她一眼。
随后又说道:“不过你也来家中住了许久,还没出过门玩吧,听闻明日陛下从万寿山祈福回来,阿浓可去看看热闹”
听此阮夏十分开心,机会来了。翌日在临风大街上便看到明德帝的驾仪,明德帝也发现了她......
思绪回到现在。未央宫内,一整天阮夏都在梳理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父亲卫知安战死的那场战役,阮夏觉得十分古怪。
从看到的军报和奏本上看,父亲对那场战役是十分有信心的,十万镇南军竟在那场战争中几乎全部殒命,蛮南众多小国哪怕联合出兵也不会超过十万人,怎会不敌。
除此之外战争开始的三个月前,蛮南国与景国交战已经元气大伤,其余小国不足为惧。
阮夏觉得怎么仿佛漏掉了什么点,目前来看奏本怎会与现实相差如此之多。父亲镇守望疆城十余年,与蛮南打交道也有近十年了,对敌情和战争预判不会有大偏差。
究竟当时是什么情况,目前她实在是无法查证。
有关母亲云夫人,军报中完全不会提及她,而在布政使司的奏本中也没有提到。目前阮夏问询的几人基本都是说:云夫人是在北秦探亲途中难产而亡,腹中胎儿也没能留下。
云映是父亲在景国与蛮南战场上所救下的女子,母亲的亲人应该都在南方才是,她去北秦做什么?再者只是云夫人一人难产而亡,那跟随她的仆从又去了哪里,为何不见她的尸首?
若是先帝能再坚持一年,让成宁四十一年来临,可能阮夏可以查到更多内容。不过当年正逢先帝驾崩,秦王、誉王以及现在的明德帝正在进行夺位关键时期,无人也无暇顾及边疆战场,更何况是母亲这样没有母家支持的平民女子。
阮夏苦思苦恼着一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反而忘记今天要练的二十张大字。明德帝陆长吾到未央宫检查时,她才想起来这事。
没什么好隐瞒的,阮夏直说是自己忘了。她看向陆长吾,感觉到陛下好像生气了,但她也没有回避之意。
“兰嬷嬷,拿手板来”明德帝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