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毫无波动的阮皇后,兰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去拿来了手板。与阮夏在邻村读书时的手板差不多,看起来都是毛竹所制成的,坚韧不易断。
“啪——啪——”明德帝完全没有心疼之意,狠狠打了她左手二十下手板。不过刚罚完,细嫩的小手掌就立刻红肿了起来,生理性的疼痛让她的眼睛微红的,但是没有落下泪。
“今日只打你二十下,日后再忘记习字便会较上次被罚次数翻倍,你可清楚了”
“清楚”
明德帝刚想说什么却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兰嬷嬷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水。等他平复下来又说道:“去,把今日未练的字补上”
阮夏称是后,便去了书房开始练字。兰嬷嬷紧随其后,担心她会委屈的偷偷哭起来,已经做好了安抚她的准备。没成想,只是静静地练字,刚刚泛红的眼圈也褪去了。
兰嬷嬷忍不住问道:“娘娘不觉得委屈吗?”阮夏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委屈什么,是我自己没写,挨罚不是很正常的吗”
兰嬷嬷在阮皇后初入宫时便觉得,阮夏应该是个小孩性子的。她年纪又轻,如她一般年纪的姑娘还在爹娘怀中撒娇,或者只是一个,对日后夫君满怀憧憬和幻想的小姑娘。
如今跟在阮夏身边已经有段时间,发现她是个不爱哭,不太会撒娇的性子。但小姑娘受了训斥总会找人诉诉委屈,认为自己没错的闹上一闹。
可今日才发现她是个格外守规矩,心中有仿佛有条条框框的约束和准则般。
对于阮夏平静的表现,兰嬷嬷刚开始便有些心疼她这般性子,后来又想,天下般的女子也并非都是一样的......
明德帝在门外听着主仆间的对话,看到阮夏没事就离开未央宫了。
虽说是要补写,但阮夏依旧很认真,一笔一划中都更靠近字帖上的笔锋。
写完二十张大字也到了就寝的时候,自帝后大婚以来明德帝一直宿在未央宫中,而后宫其他嫔妃倒也没有什么动作。
或许是明德帝年纪愈发大了,后宫嫔妃也并不年轻了,对于争宠之事看的很淡。有皇子傍身家族支持的,更多的心思是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不过今日陛下去了芙蓉宫,惠妃那里,倒更加印证了之前兰嬷嬷说的,陛下对惠妃更喜爱。
不管陛下去哪都与阮夏没有太大干系,躺在榻上,一直回想今日看到的奏本军报的内容。蛮南众国军力真的如此强大吗,那为什么其过去的十年间都不曾取得过成宁四十年那番成功。
阮夏心中有了两个猜想:一个是军报中提及的兵械未到达望疆城的事情,是否是镇南军中间出现了叛徒,内外联合才会惨败。
二是有关母亲的,当初母亲逝世的时间也就是自己出生之时,而父亲也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出事的,两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若是无法查清当年真相,那就揪不出对自己下手的人,能查到桂花村的那股势力究竟是谁?
......
翌日又到了众嫔妃拜见皇后的日子,阮夏早早的起床,下朝后来到未央宫时,众人都已经到齐了。
阮夏坐于主位,除了贤妃风寒未到,其他嫔妃们都来拜见了。往常只是依规训话,也就是安分守己,不得做出有违宫规的事情之类的,就可以结束了。
今日,淑妃提议:“如今已经入夏多日,万花园中的荷花纷纷开放,不如娘娘定个日子我们摆个荷花宴聚聚,也好叫宫里的姐妹有个乐子”。
不知道淑妃到底作何打算的阮夏沉思着,不说话。
惠妃看着笑呵呵的淑妃想,她必定没安什么好心,大抵与皇后娘娘有关罢了。自己不若凑个热闹帮帮她。
“臣妾也赞同淑妃姐姐的话,宫中乐子少,也就开个花宴诗会什么的才热闹,娘娘就准了吧”
其他嫔妃看着搭话的惠妃心想,这么多年庶女出身的她在宫里能活的自在,不就靠陛下的恩宠吗。昨日她们可是听到风声,皇后被陛下训斥转头就去了惠妃那。
淑妃与惠妃两人,往常一直不对付,如今倒是站在一条线上。
阮夏看其他嫔妃也跟着赞同点头,自己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也就准了,定在十日后摆荷花宴。
今日除了嫔妃要拜见皇后,六皇子也是如此。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五岁的孩子,阮夏一时不知道怎么表现好了。
往日让兰嬷嬷送糕饼给陆序明,想必他们二人的关系算是亲近了一点吧?不过也是不怎么见面的亲近。
“六皇子来了,快坐,兰嬷嬷端些茶点来。听说你喜欢吃咸口的,本宫这特意为你备好了”
“多谢母后”陆序明起身行礼拜谢。
之后阮夏又问了课业是否顺利,生活上有没有什么缺的...陆序明一一都答了。随后气氛有些冷。
绞尽脑汁的阮夏突然想,自己可以送他一份见面礼:“你拜见本宫的当日,没为你准备什么,今日正好有空,送你份礼物”。
陆序明没想到,看起来对自己有些冷冷的阮皇后会送自己礼物。
从出生起,他便是个饱受争议的存在。自己的母亲生了他却还是个宫女,她经常打骂自己,觉得自己的出生并没有给她带来富贵的生活。
周围人对她爬龙床的行为表示唾弃,其他的宫女会故意把自己的活丢给她来做。
陆序明自有记忆起,便是在无尽的谩骂中成长的,等自己大一点,母亲便让他帮她干活,洗衣,服侍她穿衣。在她做错事被掌事宫女责骂后,回来便一样在他身上打回来。
就这样吃着残羹冷饭,日日干活操劳的日子长到七岁。自己的父亲明德帝终于发现他了,将他带在身边耐心教导,过了两年的快活日子。
可即便在明德帝身边的两年里,自己也没有收到过礼物,父皇身体不好还要处理军国大事,每年他的生辰便被遗忘......
阮夏张罗着让兰嬷嬷准备,看着周围忙碌着的宫人,陆序明的心中有了些期待。
她自认也只有画技拿得出手了。
看到摆好的东西,陆序明这才意识到阮皇后是要给自己作画,心中的酸楚不知怎么的就表现了出来。
阮夏看着有些苦闷的六皇子说道:“开心点,不知道宫里的画师有没有给你做过画,不过本宫的画会更像你一些。”
半个时辰后,一张清晰描摹着陆序明形象的画就出炉了,桃花眼清澈中带着些忧伤,双手交替在身前有些拘谨。
陆序明看到这样一幅与自己几乎无异的画后很震惊,母后看起来年纪不大,画技如此精湛。
或许是被他眼中绽放的惊喜所打动,阮夏不由得多说了些:“这是送你的礼物,好好保存。如果有机会,每年都为你画一张记录你的成长。不过这画只能自己看,本宫画画好这件事还需要你保密”。
有了共同秘密的两人关系一下子拉近了,陆序明重重的点点头。
送走六皇子后,阮夏侧躺在榻上,继续思考着父母的事情,当年镇南军虽说伤亡惨重许多士兵为国捐躯,但还有活着的。
接下来应该找寻当年镇南军残部和卫家家仆,只有亲临过现场的人才知道的更多。
但是自己身处宫中,身边也没有可靠信任的手下。找谁帮忙呢?
其实刚开始进宫的时候她就在想,陛下与自己做交易,是否他本来就知道真相,但后来自己又想,如果陛下真的全盘告诉自己,那自己会相信吗?
有没有可能是陛下为达成目的在诱导自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至今阮夏都没有问过明德帝,始终自己查的原因。
宫中局势尚不明了,她本就只是南中一个农女,实在是对国事和政事不了解。如今从六科处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她身处宫中必然是无法去查的。
究竟有谁能帮她呢?唐澈?不!当初进京之时已经给唐家带来麻烦了,唐澈是唐家独子,唐夫人帮过她,她不能恩将仇报。
可是除了唐澈还能有谁呢?盛京之中没有她认识的人了.......
思绪一时被困住的阮夏决定出去走走,身边只有兰嬷嬷陪她。
只是不巧,刚到万花园就碰到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信王陆长昭。
那次行礼之事确实是她一时冲动,但实在是因为对陆长昭的不喜达到了顶峰。
她初入宫中,除了明德帝没有势力可以依靠,尚未站稳脚跟,就被冠上“妖后”的罪名,这实在是将她往绝路上逼。
好在妖后之事并未传出去,否则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都难说。
上朝听政本不是她所愿,明德帝未与陆长昭商量好,为何要将矛头对准她?
宣明殿外,明晃晃的审视无礼之举,确实激怒到了她。她是和善的人,但是也是有底线的,对于无礼之人是不会有好脸色给他。
不过今日的信王殿下似是吸取了教训,还未走近便躬身行礼了“皇后娘娘千岁...”
哪里是汲取教训,不过是不想跟小孩计较罢了。
陆长昭先看到的阮皇后,等她注意到自己之时,就瞧见阮夏瞬间变幻的脸色。
有些婴儿肥的圆脸瞬间绷起来,腰背似乎挺得更直了,微扬着下巴,像是只“斗鸡”一样。
今日是有正是跟她说,就不计较行礼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