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眼前的男人救过自己,但阮夏对他的不喜并没有因此减少。
“信王免礼,日后也不必多礼了。”阮夏也是最近才知道先帝在时给了陆长昭特权,他甚至对明德帝都不必行礼问安。想起之前,她觉得自己真是大胆...
“皇后娘娘的教诲,臣一直谨记在心,时时都不敢忘记。”
给了台阶对方不下,阮夏也没有惯着他的意思,爱行不行礼!越过对方,她翻看起奏疏来,根本不看他究竟什么反应。
坐在主位上的小姑娘年纪尚小,身量也不是很高,夏日的日光从琉璃窗户中透过,打在她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圣光。再加上这几个月参政议政,不觉之间就多了些成熟稳重的帝王之风。
陆长昭意识到这个想法后,顿觉可笑,自己一定是瞎了......
入宫也有些时日了,但查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假孕扳倒惠妃一事更是耽误了不少时候,阮夏看着手中的奏本有些急切。
虽然明德帝将阮家一家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但这几年意图寻找她的那伙人身份还是不明,这就意味着阿爹阿娘和阿兄还会有危险...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一切都源于她的身份,原镇南将军夫妇的孩子。
而当年她的亲生父母逝世很明显存在疑点。所以调查出对镇南将军动手的人,也就知晓那伙人的身份,只有将他们彻底解决掉,阮家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在这宫里,明德帝虽不限制她的行动,但高墙大殿内她真想查到些什么实属不易。
奏本上一如既往是吹捧之词,似乎是才知晓如今批阅奏疏的是信王,这吹捧的对象也就换成了他。
这位刘姓官员倒是好文采,先是夸耀陆长昭容貌,紧接着引经据典赞誉他现下又如何忠心辅政......
阮夏不由得抬头看向右侧的男人,心想这人救过自己,虽然不喜他之前失礼之举,但不乏是一个能干之人,若是......
早在前一刻,陆长昭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自己在军中多年,警惕敏锐都已达到顶峰。这样堂而皇之的打量,他想忽略掉都不行。
阮夏在漫不经心的看了几本奏折后,似是不经意的提起:“信王殿下可知当年的镇南将军卫知安?
本宫前几日去六科处翻看过往的奏本,读到成宁四十年那场惨胜,想到如今南方大安这卫将军可谓功不可没,可有关他的记录比较少,本宫想多了解一些”。
陆长昭从阮夏开口时就抬起头看着她,看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狡黠的眼神,不由得想笑。
不知道这位阮皇后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怎会意图选择自己做她的帮手,他以为陛下或者唐澈会是第一人选。
“皇后...本王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说着便向阮夏的方向走近,大概是上一次他想抓她手留下的震撼和阴影,阮夏反射性地想起身。
手原本是撑住一摞奏折的,但由于摞的不稳又太高,直接向一边倒去。阮夏的支点随着不稳,好在另一只手反应更快先撑住了桌面,虽然踉跄了一下,但好歹没有出糗。
她心中懊悔着,怎么每次见到这人她都这么慌张。
正要起身站起的时候,男人的手抓住她胸前的那块平安扣。
陆长昭眉头紧锁,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刻有祥云纹的青玉平安扣,心中不断思索着,她怎么可能会有这块玉扣。
视线转移到阮夏那张略带慌张的小脸上,左手钳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有这块玉扣,谁给你的!”
被扼住的阮夏挣脱不开,眼前男人的表情太过恐怖“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阮夫人?”
“...不,是云夫人,云映。”
听此,陆长昭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拧的更紧了,但是钳住她的肩膀的手,却下意识的松开了。
阮夏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没有继续说什么,几息之后,男人转身离去。
......
九华殿内,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殿内正在榻上喝药的明德帝只是抬眼示意宫人们出去,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咳咳...执..”还未说完,他的脖子便被陆长昭掐住,他面色涨红,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眼球在慢慢向外突出
“你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对吧,陆长吾,你有点良心吧。”
在极尽窒息之时,陆长昭才放开手,将明德帝推向一边。
“咳咳咳咳咳咳....”
“只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云夫人当初诞下的是个男婴,真以为凭一块玉扣就能以假乱真啊!”
陆长昭甩了两下衣袖,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随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缓过来的明德帝,抬眼看着他“执明若是不信,何必要到我这里来难为我...直接杀掉阮夏就好了。”
“陆长吾,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谈,你如今已经这样天真了吗?真以为凭一句玩笑戏言就能捆住我,呵...你在想什么?”
明德帝闭了闭眼,他慢慢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
“你看看吧。”
陆长昭没有犹豫地夺过那封信,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阮夏是卫家夫妇的孩子,而是他想看看陆长吾还想怎么做这个局。
“长吾兄,顺祝。......前日郎中为阿映请脉,腹中之子大抵是个女孩,先前属实为戏言,这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我们替她做不了主,日后定要寻个她喜欢的。与执明的婚约不若作废......”
“呵,就这,陛下不觉得太苍白太简陋了吗?这样的证据,就是安癸也能伪造出来。”
明德帝浅抿了一口茶:“这信是成宁三十九年寄过来的,顺带来的还有那个平安扣,朕想着你日后娶妻怕是难,又巴巴写信劝说,连带着那玉扣又一同寄回去了。
之后朕就再没见过那块平安扣,实在造不了假。那玉扣你从小带着,天底下独一块的青玉所制,你应该能分得清真假。”
“呵,你若早知晓是女婴,为何才在七年前去到阮夏身边,做局也该做全些,既换成了男婴,本该从她小时候就保护起来。”
明德帝叹了一口气:“因为换孩子的不是朕。”
“云映失踪的第三天,朕就收到卫知安的来信了,那时就派出十余人去查探。可惜找到了的时候,只有她的尸体和那个死了的男婴。
朕本知道该是女孩,之后的八年里从未放松过寻找,直到七年前才在南中找到她。”
“换孩子的是谁?”
“不知道,阮家夫妇收养她时是被放在门口的,那段时间村子里也没有任何生人来过。朕查了十五年也没个结果。”
陆长昭听后不语,明德帝也没逼他现在就相信,只要他有怀疑,他就不会动阮夏,甚至会帮她。阮夏的身世没有任何问题,想来他这位七弟定是会放不下她的。
陆长昭很早之前就不受人胁迫了,陆长吾真以为因为一个身世不明的阮夏,他就能帮他吗,做梦。
“前些日子,听闻宫内传出三皇子陆承平刺杀陛下之事,听闻他被陛下击杀于九华殿。可这人此时竟好好地在本王手里呢,陛下可是对天下人撒了谎呢...”
看着陆长昭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的明德帝,顿觉不好。
“臣弟怎忍心让陛下有此等污点呢,想来还是帮帮皇兄坐实了这件事情的好。安癸,把陆承平提过来!”
“信王!不要太过分!”明德帝怒吼道。
其实原本将人交给陆长昭后,明德帝就没打算让那孩子活,不过是看不到就能当做不知道的事情。但陆长昭的意思是让他亲眼看着,亦或是让他亲自动手!
“朕还没死,依旧是景国国君”
“你是,你当然是。但臣只是做了臣该做的事。陆承平觊觎皇后意图侮辱,其罪当斩,只不过需要陛下观刑而已...”陆长昭目光平静,口口声声称臣,说的却实威逼天子的话。
“执明这是在报复朕吗?你在恨朕。恨朕这么多年藏着阮夏不让你知晓,咳咳咳...恨朕让阮夏入宫,可是她自愿的,她想查她父母之事”。
陆长昭看着他提起阮夏,眉头紧蹙有些被激怒到“陛下让阮夏进宫到底为了什么,真的是为帮她查清事情真相吗?陛下与臣心中很清楚凶手是谁,为何还要将她带入局中。
本就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计划,陛下拉她入泥潭,不过是为了一举三得罢了。
牵制世家后宫局面、必要的时候逼反荣康王,以及牵制臣弟我!
陛下这么多年利用臣还不够吗?为了让臣能够加入计划,继续控制我,利用臣对卫家夫妇的情谊,利用阮夏控制我!
陛下成功了,所以伤害阮夏的人,臣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明德帝此时的捂住胸口,艰难喘着气,可令他更愤怒的还在后面。
“臣敢保证,若陛下不照做,明日日出前,陛下先前做过的所有安排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