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生的很美,只是肚子虽然大,但当时人已经瘦得脱相了。起初以为是主人的外室,来这庄子上是躲避主母的,没想到不是。奴婢也是听人提起的才知道。”
成宁末年春,云夫人云映被秘密带到荣康王在北秦的庄子上。连月的奔波,让本就即将临盆的云映更加虚弱。
刚到庄子上就被锁在了一间屋子里,除了门外看守的嬷嬷会进去送饭,其余人都见不到她。
徐嬷嬷一日在厨房备午饭,听上头管事的说今日主人家的要来,饭菜要丰盛些,她便忙碌了起来。
门口看管云映的有七个婆子,她们都是荣康王府上的,身形壮硕有力。其中有个徐嬷嬷的妹妹孙婆子,她们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家中养不起将她们分别送人了,几年前才相认,旁人也都不知她们二人的关系。
通过妹妹孙婆子,徐嬷嬷也知道些情况。说是主人家也就是荣康王,当时见到云夫人很吃惊,没想到她有着身孕。
当即就让人去备落胎药,灌了三四次,几个婆子按着都灌不进去,荣康王就卸了云夫人的下巴,随后这落胎药才倒入肚中。
云映当时怀孕已经足月,腹中胎儿已经成长完全,哪怕是再烈性的落胎药对她的作用不大。更何况听说,被灌了药后,忍着下巴脱臼的痛楚,用手掏喉咙,又吐出很多药来。
几个婆子一只是普通的仆从罢了,并非是训练过的忠仆,听着云夫人呕吐出落胎药来,也就当是没听见。人都是肉体凡胎罢了,若是再自己手上沾染一尸两命,谁都不能安稳度日了。
荣康王陆则见几日过去了孩子也没掉,又命人灌药。云夫人的整个面部被那些婆子的巨大的手劲掰持着,青一块紫一块。下巴周围的骨头已经被捏碎了...
阮夏心中的悲痛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依旧是冷静雍容的皇后娘娘,她心中甚至在分析,当初陆则为什么只灌落胎药而不选择毒酒,是想留着云夫人威胁卫知安吧。
门外看守的几个婆子也在感叹这母子的命真大,她们表面上服从主子的指令做事,私下里也不怎么难为云夫人,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也不敢。
荣康王在庄子几日都没有达到目的,耐心用尽。卫知安的血脉活在世上是个隐患,既然如此,那云映也不必活着了。
不过他不会让卫知安的夫人如此轻松的死去,既然云映如此护着那个孩子,不如就让孩子拖死她自己。
棍棒加身,云夫人蜷缩着护着肚子。原本还要再折磨几日,不过陆则发现有几路人马已经盯上了这里,连忙命人给云夫人灌了万骨枯的毒酒,斩杀了负责看守的七个婆子,带着所有人撤退了。
徐嬷嬷非常幸运的躲了过去。她在厨房受排挤,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在做。她本就得罪了当时的大厨娘,那厨娘贪财好吃,那日命令他被去城里百香阁买齐了十样不同的点心孝敬她,说这样就破例原谅她。
徐嬷嬷本是个没有背景的下人,去城中自然没有马车牛车,她不敢违背,只能走着去。
“等到奴婢回去的时候,见庄子门外的护卫全都不见了,又远远的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逃出来,庄子里就开始冒烟。
奴婢担心妹妹,跑回去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整个庄子中只余下死去的夫人和一个死婴。当时奴婢虽心里害怕的厉害,但想看看夫人与孩子还有没有救,就上前查看。
那夫人和孩子确实断气了,只是奴婢当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腹部,发现渗出许多血来,觉得奇怪,便掀开她的衣服...发现......”徐嬷嬷哽咽着说不出话。
阮夏平静地问道:“发现什么了?”徐嬷嬷惊恐的瞪大眼睛,怔怔的说道:“发现那夫人的腹部被剖开了...”
阮夏听此闭下眼睛,不过一瞬又睁开接着问道:“之后呢?”
“奴婢太害怕了,那夫人的肚子敞开着...我..我吓得赶紧跑开了。之后那庄子里的火越来越大......奴婢找了许多年至今也没有找到妹妹”徐嬷嬷断断续续的哽咽的说道。
徐嬷嬷突然开始磕头说道:“皇后娘娘,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么多,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奴婢还有父母孩子要照顾,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求娘娘恩典,奴婢想活着。”
阮夏挥挥手,让留风带她出宫,送她归家去。
此时的她没有任何情绪的坐在椅子上,殿中就留她一人。外面的大雨已然停歇,此时是淋淋漓漓的小雨在落下。心中的悲伤情绪仿佛被隐藏起来了,她在想刚刚徐嬷嬷的话。
按她说的,荣康王匆匆离开,大概率是在没有确认母亲真的死亡前就离开了。那徐嬷嬷看见的黑衣人只有一种可能,那是救走自己的人。
至于...至于剖腹,应该是为了救出自己,虽骇人听闻但自己确实活下来了......
黑衣人不太可能是荣康王的人。荣康王若派人回去解决掉云夫人和孩子的性命的话,没必要如此麻烦一剑便可杀死。也只有救自己的人才有理由,死胎应该也是那个人准备的,为的是让自己未来能安全成长。
阮夏想在一切都结束后,查查当初救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不过她又想,救出自己的人必然与父亲母亲熟悉,不过他为什么不联合当初的齐岱山和董成俞呢,想不出结果,也就只能先放下。
听了当年的情形她突然感到有些疲惫,躺在软榻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窗外的雨随着一阵凉风又开始下了起来...
陆长昭赶到未央宫时,发现徐嬷嬷已经被留风带出去了,想必阮夏已经全都知晓了。
他转身去了九华殿。
九华殿,不等进入殿内就闻到浓浓的药味。陆长昭顾不得明德帝此时正在针灸治疗,便冲了进去。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七弟,挥挥手让太医和宫婢都退下。
“信王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见明德帝不谈徐嬷嬷的事情,反倒问起他,陆长昭就忍不住质问道:“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明德帝不管看起来已经恼怒的陆长昭,说道:“德敏太妃离世前曾跟朕说,要朕帮你寻个好妻子。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选,如今竟没想到让朕找到了。”
陆长昭不语,只是看着面色灰白边说边咳的明德帝。
他接着说:“萧家有个嫡幼女你可能不知道,出生时被玄同大师批命说,薄命福浅要在佛寺中养些时日。
咳咳...萧家担忧,便将那女孩送至南边的修缘寺中,一直到今天。朕看那姑娘无论家室相貌都很匹配,想为你们赐婚,你觉得如何?”
陆长昭此时情绪已经平复,冷冷的说道:“臣此生没有娶妻生子成家的想法,就不耽误萧家姑娘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让阮夏出宫过正常人家的生活吗?朕可以准许,只要你同意这门婚事”明德帝缓缓的说道。
陆长昭冷笑:“陛下,就算您不同意,臣也能将阮夏带离宫中。”
明德帝轻笑紧接着威胁道:“你是可以带走她,可她永远只能以别人的身份活着。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成为卫意浓,卫家夫妇的孩子。能做到的只有朕。”
陆长昭不答话,明德帝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看着他说道:“咳咳...你不会在想序明那个孩子吧?你知道的他最是忠孝,朕不答应的事情,就算他死,他也不会做的。”
见陆长昭脸色难看,明德帝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萧家如今镇守着望疆城和南关,朕和你都是信任的。
只是这样的关系又能多持久呢?萧家老爷子故去后,他的子孙后代可就不好说。咳咳,你知道的,姻亲是最好的联系。萧家上下都十分疼爱那个女孩,娶了她日后也是给他们家荣宠。我儿序明的皇位才会坐的稳固。”
陆长昭没有直接回绝,而是问道:“陛下确定会给阮夏光明正大的身份吗?”
明德帝站起身来,疾病缠身的他已经没有往日的高大了,他走到陆长昭的面前,认真的说道:“朕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此时尚不是最好的时机,待朕死后一年,这个承诺朕会兑现的。”
陆长昭随后拱手行礼说道:“臣遵旨。”
宫外,传旨的公公很快到了萧家。除了萧家嫡幼女此时还在佛寺中静修外,萧家上下,萧老将军和老太太,萧家大夫人,萧家嫡长子萧明钧并其妻许烟霏,以及萧家嫡次子萧明晏齐齐跪拜听旨。
“盛平十三年,岁次壬寅,十一月葵酉,帝曰:於戏!人伦之瑞,是先于内则。兹闻抚远将军萧定山之孙女,清白流庆,含章秀出,至纯性善,丽人贤淑。今遣礼部持节礼册,婚赐信王陆长昭,择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谢陛下,臣代孙女接旨”萧老将军萧定山,双手接过赐婚的圣旨。萧家大夫人,连忙命人上前给传旨的公公喝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