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再次来到医院。
医生看着岁暮的检查报告,面色凝重。
“你现在必须住院了。”
岁暮诧异:“为什么?”
她怎么突然就要住院了呀。
“你现在各个检查都是重度,不住院有生命危险。”
重度抑郁。
“我不想住院。”
岁暮冷了脸。
住院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她耽误不起。
医生知道岁暮的顾虑,她严肃地说:“现在不住院不行了,学习重要还是生命重要啊?”
外婆得知事情的严重性,立马说道:“当然是生命,我们住院。”
“我不想住院!”
岁暮冷声道。
她内心很抗拒住院。
“我吃点药就可以了,不用住院。”
岁暮想这样说服他们。
医生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随身带针?”
看似是问,其实更像陈述。
岁暮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她沉默不语。
没有回答,是默认了。
的确,现在她的包里还有一根十多厘米长的针。
平时她没有刀,就用针。
岁暮真的不想住院。
可是岁翊强制让岁暮住院。
岁暮没办法,只能答应。
岁暮和外婆一起坐车到了住院部。
这里好安静。
微风拂过,蝉鸣漾入人间,盛夏阳光夺目,模糊了视线。
岁暮忐忑地踏入这个地方。
这里怎么感觉阴森森的,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外婆慈祥地笑:“宁宁,我们住完院就能好了。”
外婆真的很心疼岁暮。
她宁愿得这个病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宁宁。
外婆一个那么坚强的女人,以前再苦的日子都没有哭,今天却为了岁暮哭了。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下了眼泪。
她嘴里碎碎念着:“宁宁,外婆最心疼你了,你要好好的,外婆宁愿自己生病,也不想你生病,外婆只有你了。”
岁暮被外婆抱着,她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了。
她好想哭,但是她不能。
她不想再让外婆担心了。
她住院,她要好好的。
她还有外婆。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还有外婆。
她从来不是孤单一人。
她有人爱。
岁暮踏进一间屋子,从进去的那一刻就不能再出来。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走廊可以活动。
几十个房间,里面全是病人。
家属只有一次出去的机会,而病人一次都没有。
岁暮进去的时候很害怕,她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她哭,不停地哭。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她的声音嘶哑:“我求求你们,我不住院,只要不住院什么都可以。”
她岁暮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从来没有那么卑微过。
她可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
让人唏嘘。
岁暮给岁翊打去电话,只要岁暮服服软,岁翊都会同意岁暮的要求。
没想到,他说:“你生病了就要治。”
短短一句话,让岁暮心彻底冷了下去。
她认命。
她不喜欢这里。
太可怕,太压抑。
岁暮本身就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不适合这。
刚来的第一天岁暮就被吓到了。
一个男生死死地盯着岁暮。
岁暮长得比较乖,挺讨人喜欢的。
但是,这个男生的眼神太可怕了,岁暮身子忍不住一抖。
她哭累了。
出房门看了看。
有人发病了,看起来很暴躁,很凶。
岁暮被拉住。
她向后一看,是外婆。
“离远点。”
“哦。”
那人把周围的椅子都摔在大门上,用力地砸。
摔了椅子还不够,还用脚踹。
旁边的人只是看着,没人敢上前去拉。
墙被那人砸出一个大洞。
那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最后,还是保安和医生来把他捆住才控制住的。
接下来的几天,岁暮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吃药,治疗,看戏。
偶尔发发病,吃点药。
周而复始。
岁暮向往自由,可是生活总在给她枷锁。
她想在草地上撒野,她想挣脱枷锁。
她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夏日阳光灼热,可在她的眼里却是温柔的。
既然赐予了温柔,就应享受这温柔。
世界在喧闹,而她沉溺于盛夏。
风吹了又起,吹不走的是有些人说的话。
风吹不走,阳光烧不掉,独自沉眠。
在住院的日子里,岁暮变得越来越安静。
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戴上冷漠的面具。
从此,她面对所有事都平静得不正常。
翌日清晨,晨曦熹微。
岁暮看向窗外,看得入神。
其实根本看不着什么,窗子有两层防护网。
可是,岁暮就喜欢看着窗外。
她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
听说有个女孩十八岁今天吃药吃死了。
周边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岁暮听着眼底有了点情绪。
江钰辞因为岁暮住院从外地赶了回来。
来的时候,江钰辞竟然还哭了。
“以前是妈妈的错,没有照顾好你,以后我一定好好关心你。”
岁暮对这些话免疫了。
江钰辞还在和别人聊天,看到岁暮出来,笑着说:“宁宁出来干嘛?”
“什么事啊?”
岁暮出来吃瓜。
她是个八卦的大小姐。
江钰辞:“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吃药吃死,刚被抬出去。”
岁暮听着点了点头,反正挺平淡。
岁暮不想和江钰辞多待,于是知道了就直接回房休息了。
江钰辞这个人爱岁暮,可是太强势了。
有几次岁暮发病的时候,她不仅不帮忙叫医生,反而在旁边火上浇油。
岁暮当时哭得快要窒息了,她难受。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没有一个人在帮她。
一个个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她岁暮就是一场笑话。
她在期待些什么啊,她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人要她,没人喜欢她。
岁暮艰难地爬起来,她用尽全力终于按住了呼叫铃。
她在哭,也在笑。
在自嘲,嘲笑自己傻,笑自己可怜。
一个晚上,她吃了三次药。
没用。
她真的坚持不住了,才叫了医生。
可怜的是,他们都在旁观,无一人帮她。
医生是她自己叫的,病是靠她自己熬过去的。
她不相信别人随意许下的诺言。
因为都是虚假的。
最终,她还是一个人。
看了医生,岁暮才勉强稳住情绪。
她已经麻木了。
还记得那一天外婆心疼地看着岁暮。
看着看着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起来。
岁暮当时哭得直接站不稳,可是江钰辞无动于衷。
还是外婆把岁暮扶着回的房间。
外婆哽咽着:“宁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看着岁暮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外婆流下了眼泪。
“你以前那么爱漂亮的,现在怎么这样了呀。”
外婆抱着岁暮哭,岁暮在外婆的怀里重新变为了以前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她放肆大哭。
岁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
以前的大小姐,现在怎么那么堕落了。
想想多可笑。
以前无论家世、眼界、学识、外貌随便一个都亮眼的。
可如今,完全看不见曾经那个骄傲放肆的大小姐。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岁暮了。
为什么要叫她宁宁,因为岁宁这个名字是为了保她平安。
曾经的岁暮早就死了,现在只有岁宁。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从此再无她。
那个张扬明媚的她。
住院了半个月,每天除了吃药就是治疗。
岁暮已经习惯了。
终于,出院了。
出院的那一天风好大,天空中还飘洒着毛绒绒的细雨。
风吹起岁暮的头发,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岁暮闭上眼,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她和江钰辞打了一个车,回到家。
岁暮家是一个中式小楼房。
上下两层,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
因为岁暮喜欢玫瑰,所以她爷爷就给她种了很多玫瑰。
岁暮的病情加重,岁翊直接给老师说岁暮要休学一年。
岁暮原本不愿意。
可是,他们的态度坚决。
没办法,只能休学。
……
学校里.
南山和苏予安的感情还没有进展。
这几天岁暮不在,他们的感情在原地踏步。
看来,岁暮这个小绿茶当得还不错。
虽然是小绿茶,但是促进了感情呀。
岁暮每次坏南山的好事都笑着说:“我是在帮你。”
南山无语:“净帮倒忙。”
岁暮嘿嘿一笑。
谁能拒绝甜妹的笑呢。
看着岁暮笑,南山心都融化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岁暮有点坏坏的,不过在大事面前,她一定会正经。
苏予安找到岁暮,她满脸愁容。
“我真的不知道还要不要和他继续下去。”
岁暮吃惊:“为什么?”
然后,她脑子一转。
“不会是因为我吧?!”
她牵得红线,结果被自己剪断了?!!!
苏予安轻笑道:“不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我发现和朋友没什么区别,而且他对其她女生要更好。”
总得来说,就是插不进他的生活。
岁暮挠挠头,皱眉:“啊?”
岁暮也没谈过恋爱啊,也不懂这些啊。
她该怎么说啊?
谈个恋爱太难了吧。
“要不,再看看吧。”
再多相处几天。
这几天恰好岁暮不在,苏予安可难了。
苏予安在躲着南山。
南山主动接近,但她一直在躲。
这让南山有点受够了。
他不知道她在躲什么。
而且谈恋爱苏予安的态度太敷衍了。
南山不喜欢这样,因为他对待感情很认真。
说是敷衍,其实就是不够喜欢。
南山是真心耍朋友,可她不是。
一个人付出真心,一个人态度敷衍。
他们不合适。
南山主动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很瘦。
苏予安身体一僵,她一时有点不习惯。
南山第一次握女生的手,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小鹿乱撞的感觉,他体会到了。
他紧握她的手,可她并没有回握。
结局早就注定。
他的心动,抵不过她的冷漠。
不够喜欢,无法改变。
只能放手。
最终,南山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既然她的心不属于他,又何必勉强呢。
他选择放手,还她自由。
谁都没有错,只是不够爱而已。
那是一个中午,南山放开了她的手。
“我们分手吧。”
分手是南山提的,苏予安有片刻震惊。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苏予安眼神黯淡下去,低头说了一句:“好。”
昨夜星辰已逝,满眼青山渐远。
他和她结束了。
从此尘烟吝悄然,青山如黛草烟。
两人相背而行,无一人回头。
都是第一次,怎么会不遗憾呢,只不过把悲伤藏在心底。
不够喜欢就是不够喜欢,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就算两人再努力,也弥补不了这个缺口。
难受像冰刀子,再冰再疼也要咽下去。
疼。
是心疼。
美好的相遇,烂尾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