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别院。
杨敬闭着眼睛一直在思考到底哪里出错了。
许娘子一直静静坐在旁边，也不说话。
沉默。
杨巧儿早就等不及了。
“哥，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你说话啊？”
“巧儿……”
杨敬揉了揉眼睛，“娘，我和表妹的婚事，原本我是不太愿意。”
“父母之命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表妹性子恬淡，我也是这般性子，真要是做了夫妻，日子可能会寡淡如水。”
许娘子打断了他，“佩之，话不能这么说，我看韵灵性子倒是个持家之人，况且，你姨母也自是钟意你。”
“佩之，你今日怎么了？可是因为那个年轻人？”
“嗯。”
许娘子长舒一口气。
“我明白了。”
“你且等着，我去和妹妹说说。”
说罢，许娘子脚步生风出去了。
杨巧儿一直在打量自家哥哥。
她分明看到，哥在笑？
杨巧儿也不是个蠢人。
她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娘，我起初是不愿意娶表妹的。”
杨巧儿一直在琢磨这句话，然后她开始联系自家哥哥从岭南的胡闹到今日长安的谨言慎行。
杨巧儿心中咯噔狂跳。
那句话不想娶才是假话吧？
杨巧儿越来越觉得自家哥哥的可怕。
正常情况下，若是有人在背后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看。
这个人是能够感受到的。
杨敬扭头，笑容温暖，“巧儿？”
“哥……我还有事……”
嘭！
杨巧儿心中惊疑不定，身子撞在了门上，慌里慌张跑走了。
杨敬笑容愈发温暖，“巧儿还真是聪慧呢……一点也不像娘。”
最后杨敬觉得实在无趣，自己钻进房间看书去了。
他最近正在在研究时下长安城中最流行书体——瘦金。
那，正是那人的字体呢。
李府会客厅。
今日官员休沐。
李靖也是恰巧今日得了空闲。
李靖瞧见了自家娘子愁容满面，他悄悄摸了上去。
“嘿，娘子。”
“大郎……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李靖看自家娘子今日穿了一件黑色棉袍，发髻盘成了一个坠马髻，脖子上露出一小块肤色晶莹如玉，一双秀眉夹杂着愁闷，更显妩媚。
李靖心中热切起来。
“娘子，我可是好多天……嘿嘿嘿……”
“去去去……烦着呢？”
饶是做了多年的夫妻，这两人年纪到了中年，感情仍然是十分亲密。
打打骂骂，好似刚刚成婚不久似的。
李夫人一把拍掉李靖不安分的糙手。
李靖尤不甘心，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李夫人的身子，原地转起了圈圈。
“大郎……这还是白天呢？”
李夫人又羞又气，偏偏一时还没法子挣开。
“怕什么？这是咱们家。”
李靖牛气哄哄，一脸骄横之色。
“秋灵？”
“娘子，莫开玩笑，秋灵今日一早就去了终南山了。那里热闹得很，两丫头怎么可能会回来得那么早？”
“此时又下了雨，倒是可能还在半路上……哈哈哈……”
“爹~”
李靖听到自家闺女的声音。
瞬间石化。
李靖清理几口嗓子，然后又恢复成一个严父的形象，“嗯……咳咳……你娘说她腰不舒服，要我帮她按按。”
李夫人羞红双脸，“嗯……啊……”
小姑娘使劲憋住了笑意，“嗯……嗯……我懂……嘻嘻。”
只有李韵灵尴尬不已，这事闹得？
还是李夫人反应了过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李靖逐渐恢复成威严·不苟言笑·深沉如山岳的老父亲形象。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山上出了一点点意外。”
“嗯？”
李秋灵蹦蹦跳跳冲了出来，“ 爹，是李凡。”
“我想和姐夫学仙法？”
小姑娘十分兴奋。
李靖被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搞懵了。
什么仙术？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秋灵，你……”
李韵灵已经免疫了自家妹妹经常语出惊人。
最后还是她费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过了一遍。
“这么说，还是一件巧合？”
“小神医先是作了一首诗，然后就下雪了？”
李靖心情不错，倒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看，倒是赶巧了。
“山中气候多变，我是知道的。
“或许是旁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习以为常的事情，被小神医发现了。”
实际上，在马车回来的路上。
李韵灵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节。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世上哪有什么仙术？”
李夫人听了一阵，也觉得有趣。
“韵灵，这么说，小神医在涟江楼上，又是出了一番风头？”
“嗯，他本就诗词就作得极好，再加上这次凑巧的一件事情，小神医的名声恐怕再次在长安人的心中更上一层楼。”
李夫人意有所指，“哎，怕是长安城中待字闺中的姑娘，早就把他当成了如意郎君。”
李夫人看着自家姑娘，眼睛里面藏着的那份欣喜，也就明白了当下这件事情的为难之处。
“那，佩之呢？”
“表哥？”
李韵灵一怔。
“表哥自然也是作了一首诗，还得了白老的赞赏。”
“哦？”
李靖来了兴趣。
“好事、好事。”
李夫人白了他一眼，好什么？
事情大了。
一个是自己的外甥？
一个是长安城中正是得了圣眷的年轻人？
怎么选？
“韵灵啊，刚才你姨母说了你和佩之的婚事，按照她的意思是希望最近将你和佩之的婚事先定了下来。”
“啊，我不同意！”
小姑娘第一个站了起来，脑袋摇成拨浪鼓。
李夫人颇为无奈，“秋灵，又不是你的婚事，你着急什么？”
“我……反正我就是不想和杨巧儿一家扯上关系。”
小姑娘自然也不知道情情爱爱，脑子里迷迷糊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直觉上觉得——不行。
“这门亲事是你爹和杨家订下的，你也知道，你爹也不是个攀附权贵之人，不用说杨家没有衰败，就算杨家破落下去，答应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做的。”
李韵灵心里突突跳了几下，说不上来的难受。
瞧了一眼，自家爹爹为难的表情，看了一眼同样愁容的母亲。
沉默。
虽说对那人泛起了心思，可是也没能试探出那人对对自己的心思。
李韵灵的脑子里，一直在来回闪现那人的身影，又一边在对比表哥的身影。
只觉不妥。
李靖瞧了一眼自家娘子。
他缓缓道：“咳咳，虽说我和杨兄的约定还算作数，可两家一直没下婚书定拜帖，那这约定，就还算不得板上钉钉。
“哼，我李靖的女婿自然是要文武双全。
“我在军中就知道了一个道理，凡是我抢了突厥的牛羊，我总觉得那肉是真的香；可要是几个没了骨气的突厥狼崽子，主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献出牛羊，我总觉得那肉吃起来没什么滋味。
“哈，就是一句话，你杨敬不是非要娶我女儿，那你就拿出你的诚意，自己来争。
“这多年一来，杨家可以在过去的每一年都过来上门提亲，现在嘛？
“嘿嘿……
“总不能，你杨家一上门打感情牌，我李靖就要吹吹打打，痛痛快快将女儿送出去？”
“爹呀，你想说什么就说啊？怎么这么多废话？”
小姑奶颇为不耐烦。
“嘿……”
李靖一瞪，就要骂向李秋灵，一瞥见自家夫人的眼神。
小姑娘依然松松散散坐着。
李靖笑容一滞。
呵呵。
孩子嘛？
可不就得惯着吗？
谁让是亲生的呢？
“文武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