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看了戴瑞轩一眼，“你还是别说话了，这个时候你说这种话，会让我觉得你都是在骗我的。”
戴瑞轩的话，可信，却又不可信。
程锦也做过警察，虽然知道做一个卧底肯定跟正常警察是不太一样的，但是她也还是觉得，如果是秦薄扬的话，就算他觉得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他也绝对不会把一个完全无辜的人牵扯其中的，包括后面为了完成任务，一枪打在黑龙胸口，还再次将她劫持，这种做法也有些极端了，虽说的确会显得更真实，但是万一那一枪打偏了，或者黑龙没得到及时的抢救呢？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还能活着。
戴瑞轩的话都说得通，都可能是做给苏南看的，但是又都太过极端，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错，程锦实在很怀疑，他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两个想法势均力敌，所以现在程锦也很难判断戴瑞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另外就是他喜欢苏静月的事儿，苏静月到底是苏南的女儿，戴瑞轩对她动了真感情，无疑是不够理智的，就算他原本真的是卧底，但是难道就没可能为了苏静月而叛变么？
人心难测，程锦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过好在不是现在立刻就要程锦做出抉择，她到底要不要放了戴瑞轩这件事，还是得等他们从这里离开了再说。
她把匕首收起来，然后拿着枪指着戴瑞轩后退了几步，颇有些嫌弃的说道，“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完，然后把裤子穿上吧。”
戴瑞轩抿了抿唇，“我这个模样，你一个女孩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害羞啊？”
程锦淡淡道，“实在是因为你在我眼里跟猫狗没什么区别，所以你穿不穿衣服我都无所谓。”
戴瑞轩：“……”这话说的可真不客气。
放弃了跟程锦讨论这个问题，他一面继续擦伤口，一面试图用聊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太疼。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程锦一面走到戴瑞轩上游蹲下捧水喝，一面淡淡回道，“因为我猜到了你的伤出现问题了。”
“所以特意回来杀我的？”
程锦没说话。
因为事实上，她是回来救他的。
就在她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赶紧离开这里之后，她是真的想走的，只是这人啊，有时候思想根本是不受控制的。
她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就是该痛快的离开，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戴瑞轩到底为什么要放了她，于是很快她就想起了戴瑞轩休息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的样子，也想起了她说自己要上厕所的时候，戴瑞轩是动了一下的，看起来像是要站起来，但在动了一下之后，却到底是保持着坐在石头上的姿势没有起来，随后就改变了主意放她走了。
这些细节仔细回想一遍之后，程锦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的伤口可能恶化了。
她也猜到了，他放自己走，是怕留着她，早晚会对他的安全产生威胁。
这种时候，其实即便想到了这些，她也不该回头的，因为即便戴瑞轩的伤口恶化了，他身上还是有枪的，看到她去而复返，说不定就会杀了她。
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去，可能也找不到机会对他动手的，所以她回去的目的，其实真的是为了救他。
他腿上的伤势恶化，可是现在却是身处深山老林，再加上没有食物果腹，戴瑞轩一个人基本上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
她如果不回头，戴瑞轩必死无疑。
她如果回头，她可能会失去唯一逃跑的机会，但也可能得到唯一一个抓住她的机会。
二选其一，其实程锦没犹豫太久，她就转身往回走了。
在秦薄扬中枪的时候，程锦是真的想杀了戴瑞轩的，但是那个冲动劲儿过了之后，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再听了戴瑞轩的解释，其实就明白，这件事真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了。
但是人嘛，总是会忍不住迁怒的。
程锦迁怒于戴瑞轩，不对他做点儿什么，她心中咽不下那口气，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
除了秦薄扬不会愿意看到她杀人以外，还有就是，她和戴瑞轩之间的牵扯，其实已经不是简单的好坏之分了。
她救过戴瑞轩的命，之后戴瑞轩抓了她，却又偷偷给她送了食物，再然后他也答应放她走了，也是真心想放她走，然而后来发生了变故，他再次劫持了她，然后在杀了她和放了她之间，他最终选了放了她。
她的一次次危险是拜他所赐，可是到底他也对她动过恻隐之心，他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在这种牵扯之下，程锦很难完全把他视为敌人，至少，他不是她能下得了手杀掉的敌人。
在种种纠结的心情之下，程锦在发现机会的时候，选择了对他出手，尽管在出手的时候，她心里就深深的明白自己不可能会杀他的，但是不出手一次，她又觉得不甘心。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程锦的心中有许多情绪和想法交织，所以在戴瑞轩问她是不是专门回来杀他的时候，她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见程锦沉默，戴瑞轩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而片刻之后，程锦却忽然开口，“你之前放我走，是担心我会伤害你，还是你不想拖累我？”
戴瑞轩最后擦了一下伤口，忍着疼朝她笑了一下，“这个时候问我这个，我肯定会说是不想拖累你啊，毕竟我还不想死。”
程锦面色平静，“那你心里的真正想法呢？”
戴瑞轩顿了顿，片刻之后咧了咧嘴，“我啊，其实两者都有吧。”
他一开始的时候不够信任程锦，所以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留下她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当然，如果她走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他一个人，很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不过无疑，程锦离开，对程锦来说是更好的，若是留下来，她找到机会，万一真的动手杀了他呢？他怎么都是死，实在没必要非搭上程锦。
这些话他不需要多说，两人都是聪明人，聊天只需要点到为止，他一句话，她就足够明白剩下他没说出来的那一部分了。
果然，程锦闻言淡淡的笑了一下，“你这样说，我心里倒是舒服一点，总算没有白回来。”
跟程锦一样，戴瑞轩也只需要她这样一句话，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