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木屋里，戴瑞轩看见昏睡中的程锦，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种不太爽的感觉，点了一支烟，他忍不住自己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这是梦到什么了？”
想起之前的事儿，他靠在墙边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有些烦躁的抹了一把头发，“艹，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事儿，怎么就非得搞成这样？”
戴瑞轩觉得马平真的是个猪队友，不过同时他也隐隐有些猜测，马平朝程锦开枪，多半是听从苏南的命令。
毕竟那种情况下，只要不是脑子有包，就不可能会随便开枪，现在他自己也把命丢了……能让他拿命去拼，那除了苏南的命令以外，也没别的可能了。
当然，也不是说马平就对苏南有多忠诚，说到底还是威胁呗。
他们这些跟在苏南身边的人，多半家眷都是掌控在苏南手中的，所以被抓的兄弟们，不想祸及家人的话，就只能乖乖听话。
马平多半也是这样，苏南用他家人的性命做威胁，让他杀了程锦，他也只能照做。
只是现在，程锦没死，却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开车逃跑之后，因为换了交易点，原本那些接应的点都没办法过去，而且为了躲避警察，他不得不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开，最后为了防止车子暴露他们的行踪，他又弃车带着程锦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走到了什么鬼地方。
大概是因为出了太多汗，又走了太多路，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很可能已经发炎了。
然而现在，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他们这间不知道谁在山中搭的小木屋，就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屋子里有些看不清楚了，唯有戴瑞轩手中的烟明明灭灭的闪着微光。
程锦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戴瑞轩手中烟草的光亮，没有多亮，但是在黑暗中却总是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等到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终于朦朦胧胧的看清了戴瑞轩的轮廓，也认出了他来。
她动了动手腕，就发现自己又被绑上了，而是这次绑的十分牢靠。
之前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秦薄扬中枪倒地的样子就好像牢牢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了一般，心中在抽痛，她的呼吸在一瞬间都急促了几分，她很想哭，一开口却像是小兽压抑着痛苦的呜咽声一般。
真到了痛彻心扉的时候，大概很多人都会像她一样，连哭都是奢望吧。
她的声音惊动到了戴瑞轩，他猛的动了一下，随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片刻之后，才又缓缓放松了自己，抬手又将烟草塞进了嘴里，猛吸了一口之后，才低声开口，“……你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锦才声音低哑的开口，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他还活着么？”
戴瑞轩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明明答应了她会放她走的，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以至于现在，他觉得好像是自己欠了她什么一样。
她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
想起那会儿失控的程锦，戴瑞轩自觉不是对手，所以才不得不把她绑成这样，当然他现在也不能放了她，至少在他平安之前，他还不能放。
这样一想，果然还是有点儿理亏的。
脑袋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戴瑞轩才低声开口回答了程锦的话，“不知道……你昏倒之后，我就带你离开了，所以他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道。”
程锦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漆黑的房顶，有一种心都空了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好的答案呢？至少，他可能还活着。
闭了闭眼睛，程锦想起那个画面，那一枪，正打在秦薄扬的胸口，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打中心脏，她也不知道，秦薄扬还有没有可能活下去。
她又想起了自己记起的那些片段……她没有彻底恢复记忆，却也记起了许多零碎的片段，都是她身为陆茗烟被秦家收养之后发生的一些事，除了那次被劫持的记忆以外，多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日常，没有多特别，却异常的温馨。
她想起自己初到秦家的时候，总是十分高冷不太爱理人，她没有把秦家的任何人放在心里。
毕竟，亲生父母都不值得信任，这些陌生人，她又凭什么去讨好他们、信任他们？
她觉得，秦宁之所以会收留她，不过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直到那次她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手持凶器的匪徒劫持，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然后，就是那个她一直没放在眼中的“哥哥”，拼命救下了她，而他自己却受了伤。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被人在乎，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毫无保留的付出和温暖。
就是因为那次的事儿，她接受了秦薄扬，于是也为了秦薄扬开始渐渐接受了秦宁和林慧芳，开始学着戴上面具，做一个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姑娘。
原来多年以前，秦薄扬就已经将她拉出深渊一次了，只是后来她为什么却没有坚持下来，再次堕入深渊了呢？
闭上眼睛，她痛苦的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啊……如果她死了，秦薄扬是不是就能得到彻底的解脱了？不必再因为她而担惊受怕，不必再因为她而承受压力，那颗心也不必再为她能保留，他可以去喜欢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从此不再有任何的困扰。
许久，她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戴瑞轩……你杀了我吧。”
戴瑞轩顿了片刻，随后将手中那即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淡淡道，“他还生死不知，你就这样失去求生的欲望了？”
一瞬间，程锦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呜咽着嘶吼着，“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从一开始遇上到现在，我能给他带来的就只有无数的危险和苦痛，我不想再这样了……我真的不想了，我只想他好好活着，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戴瑞轩隔着夜色，目光遥遥的望着程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又觉得能将她的痛苦感受的分明，许久，他忍不住开口，“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