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破布上的污迹与衙役们脚上的污泥完全一样,定是被案犯所抛。
案犯急着去接应清雅茶楼的同伙,离开水塘前仓促间将这些东西随手抛下,然后他又途经刘老大倒煤灰的平车驶过的路,鞋底上或多或少沾到了煤灰。
煤灰比较干,踩在路上很容易被风吹散,只有踩在鸡窝外的那片菜叶上,由于菜汁的缘故被黏附了一点,留下了那枚浅浅的印迹。
不过这团污泥斑斑的破布草绳也没有什么近一步查看的价值。
“一起收起来,先送回衙门。”韩致远交代。
毕竟是跟案犯有关的东西。
“撤!”
再没什么可查,韩致远一声下令,转身大步离去。
慕清颜拎起地上的鸡,紧步跟上去,出了小门。
“怪不得案犯要盗婆婆家的鸡,从这里到婆婆家不远,而婆婆家的位置相比其他宅院又更蔽静。”慕清颜在路上留意了下地形,说道。
忽而又想起了很重要的问题,拦在韩致远跟前,“韩公子,你刚才……”
韩致远一手扶住慕清颜的肩头,将她从自己的面前拨开,继续朝前走,“回去再说。”
又被故意打断,避而不谈!
慕清颜忍着一口气跟随韩致远回到韩家,一进大门便道,“韩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从死者身上拿到了什么不敢让人看见?”
韩致远止步,扫了慕清颜一眼,对旁边迎上来的家院吴伯道,“吴伯,麻烦你把这只鸡收拾收拾炖了。”
“是,公子。”吴伯走过去,从慕清颜手中接过鸡。
“你真的要把这只鸡炖了吃?”慕清颜看看空了的手。
“正如你说,不吃留着臭掉?趁新鲜赶紧下锅。”韩致远又继续走。
“这是物证。”慕清颜追上去。
她以为之前韩致远只是那么随便一说,故意要拿她当下手,并未当真。
“一个人随手杀了只鸡,放干血,要让我从这只死鸡上去发现追查凶犯的线索,不好意思,我没那个能耐。”
韩致远行走如风,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
“韩公子,你还有承认自己没有能耐的时候?”慕清颜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她以为韩致远不论何时何地都会保持胸有成竹,高傲不羁的样子。
“实话实说而已。”
韩公子何来如此谦虚?
“跟我进来!”韩致远推门而入。
慕清颜正迫不及待的想要追问,紧跟着进了书房。
韩致远点燃蜡烛,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丢到书桌上,“你仔细看看,可认得此物?”
慕清颜几乎是扑到了桌前,将那布包一把抓起,“我没有看错,果然是我的东西!”
“那我也就没有猜错,这就是林家起火的时候,你想要冲进林家拿的包袱。”韩致远道。
慕清颜紧攥着布包,看向韩致远。
“还是那句话,作为与慕成安有关联的人,我会查清你的所有行为,留意你的每一句话。”
韩致远明白慕清颜这一眼的意思,也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对她的调查。
其实,连她的出身底细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这点事也算不得什么了。慕清颜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争论,转回头将手中的这个几乎被揉成团的布包抚平,“这个布包怎么在那两个死者身上?”
惊讶之余,慕清颜陡然转念,“这里面装着叔父写给我的信件!”
迅速打开布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激动不已,“太好了,还在!”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失而复得的欣喜之情便是如此。
“幸好没有损坏。”慕清颜双手将从布包里掏出的几封一起揉成团的信展平,“太好了,找回来了!”
“这布包里也就剩下这几封信。”韩致远在一边慢条斯理的道。
相比慕清颜的兴奋,韩致远浑身上下静如止水。
“是,只有信!”慕清颜收起喜悦,紧紧攥着这几封信,盯着桌上那跳跃的烛火,“那场火起果然别有意图,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为的就是叔父的信!”
当时林家失火,她曾以为自己的包袱与之一起化为灰烬,不想存下了这些信。
包袱里其他东西都没了,只有这些信!
叔父的信!
“又是慕成安的信!”
这就是韩致远为什么在塘边的时候没有做声的原因。
只要与慕清颜有关,只要可能牵扯到慕成安,便是秘案,暂时不便外泄。
“这都是叔父写给我的平常信件,无非都是教导之类的话。”慕清颜轻抚着信件。
信被揉的皱巴巴,就像一个人身上的伤痕累累。
叔父……
“所以这些信差点被他们扔掉,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或者是决定拿给什么人再看一遍,又将团起的纸装起来,带在身上。被杀之后,这些信还在他们的身上一起掩埋,看来凶手倒是对这些信不感兴趣,或者……”
韩致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你又怀疑我的叔父,你又想说这是叔父在毁尸灭迹?!”慕清颜直视向韩致远,双眸映着突突跳跃的烛光。
“慕成安确实对他自己留下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或许反而还会想着让它们永远不见天日。”韩致远并不认为自己的怀疑完全错。
到现在他没有发现任何为慕成安释疑的理由,反而令他受怀疑的线索越来越多。
“这些信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只要看过这些信的人都会将它们当成一叠废纸!只有我对它们最在意!”
慕清颜攥起这些信,“叔父写给我的信并不多,从他调任临安当差,几年来他一共也就给我写了这么几封信,最后一封还是半年前,我为父亲服丧的时候收到的。叔父到了临安,也就斩断了我们叔侄相处的时间,几乎让我失去了这最后一位亲人!时间这么久远的信里能够留下什么秘密!”
韩致远一时沉默。
就在慕清颜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他的时候,又听得他慢悠悠的道,“不要忘了,那具在多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冒牌死尸。”
慕清颜一滞,暗调了下呼吸,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将信全部推到韩致远跟前。
“这些信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