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慕清颜睁开眼。在清醒过来的刹那间便从床上翻身而起。
天色已黑，月光透过窗纸打照进屋子，清清冷冷的洒落在床前。
已经比较熟悉的屋子隐约可见，正是慕清颜在韩家住的地方。
她抬手摸摸后脖颈，似乎也没什么痛，但是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漏泽园倒下的那一刻，脖颈上分明被什么人敲了一下，就像……
当初在凶院的地下暗室中！
慕清颜见自己身上穿的衣衫还是她从艮山返回之后换的，整整齐齐，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的痕迹。
就像她只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很足的一大觉，消除了又是一天一夜无休无眠的疲倦。
慕清颜赶紧穿上鞋子跑出屋门，夜深人静的院子里听不到一点声响，隐约听到外面不知多远处的打更声遥遥传来，正值三更子时。
慕清颜找到韩致远的住处与书房，意料之中，人不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如果他回来一定是在刑部。
没有惊动任何人，慕清颜到马厩把自己昨日从艮山骑回来的那匹马轻轻地牵出来，带出院门之后翻身骑上，向刑部奔去。
路边蜷缩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吸引到慕清颜的注意。
“小妹妹！”慕清颜下马，奔到那个人影跟前。
正是她仅见过两面，却让她刻在心间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认出了她，把手中抱着的破瓦罐朝她递去。
慕清颜这才看清，这个小女孩正在吃东西，瓦罐里是她这一天的乞食。
“你怎么还在吃这些？上次给你的那个玉环呢？它可以换好多银子的。”慕清颜一边问一边比划。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见她说完，咧嘴笑笑。
她的脸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疤痕，笑起来更显的可怖，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
慕清颜很心疼的抬手伸向小女孩的脸，小女孩惊了一下，本能的躲闪。
“不要怕。”慕清颜收回手。
这样唐突的触碰一个人的短处是有些无礼了，即使只是想抚摸一下，表示自己的疼爱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触碰到她藏在心里的伤疤，那片片疤痕就是她最疼痛的记忆。
“你跟我走吧。”慕清颜指指自己，然后拉住小女孩的手。
韩致远说会给她月俸，哪怕很微薄，有她吃的一份，便留给这个小女孩一份。
小女孩抽回手，摇摇头。
“我会好好待你的。”慕清颜道。
她不知道该怎样用动作表达自己的这份心意，只见小女孩接连摇头。
韩致远曾说，并不是每个乞丐都想有个家，有的更喜欢那份流浪的自由，也有的是生性孤僻不愿与人为伍。像这个女孩应该是属于后一种，就算她肯对你笑，也不见得你能打开她的内心。
慕清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小女孩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指指天上的月亮，脖子又跟着一歪，接着又指了指她，然后不停的摆手，张着嘴呜呜哇哇，非常急切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插手那桩案子？”慕清颜试着打手势。
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小女孩继续不停的扯着她的衣袖，又一个劲儿的推她。
“你想让我离开……离开临安？”慕清颜从她的迫切眼神中，看明白了这个表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那天在望仙桥我被人算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慕清颜反手攥住小女孩的手，“那天现出‘鬼影’，又有人跳河，你帮我们指出了安南鱼锦的存在，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透露出来？”
这些话，很难跟一个聋哑人表达出来，慕清颜急切的询问，小女孩却只是焦急的推她离开。
“你每天游荡在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可是没办法说。”慕清颜有些丧气。
一个很重要的知情人却是个不能言语无法沟通的哑巴。
不过也正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才能得以保命吧？慕清颜这么一想，又释然了。
“不怕，我不怕！”慕清颜道，坚定的眼神直望着小女孩，即使她听不到，即使她也看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也要说给她，用神态让她感觉到这份坚定的信念。
小女孩似乎真受到感染，迎着慕清颜的眼睛镇定下来，直直的盯着她。
“如果你不肯跟我走，那我先走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办。”慕清颜松开小女孩的手站起身，折身朝停在旁边的马走去。
小女孩突然起身朝她扑来，双手抱住她的胳膊，拼力朝另一个方向扯拽。
“你想干什么？”慕清颜奇怪的问。
小女孩只顾着奋力拽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小女孩小跑，七拐八拐的在巷子里穿梭。
“你要带我去哪儿？”明知她听不见，慕清颜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
“呜哇——呜哇——”小女孩不停的叫，在寂夜中分外吵亮。
有人家养的狗受了惊，跟着狂吠起来，还有紧挨路边的房子里传出咒骂声。
慕清颜很想停下脚步问个清楚，可小女孩扯着她丝毫不停步。
最后跑进了一个死巷子，被前面的一堵墙截住，才不得不停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慕清颜的手撑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小女孩后背抵靠在墙上，惊慌的望着她们跑来的方向，大气不敢出，浑身瑟瑟发抖。
慕清颜低头，眼睛向后瞟，两条长长的影子躺在地上，一直伸到她的脚前。
转身，两个人并肩站在几步开外，一色的白衣，散发披肩，手持短叉，脸上都涂着厚厚的彩。
桑林中碰到的那批人，又盯上了她！
身后是坚实的墙，身前是手持凶器的歹徒，除非她插着翅膀飞走。
只听得附近有重重的关闭门窗的声音，之前被她们的跑动惊醒的人们在看到这两个人的身影时早吓的不敢出声，即使她们呼救，也一定不会有人来。
小女孩害怕的朝慕清颜身后钻，慕清颜顺势将她护住，亲自迎上这两个装神弄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