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雨后，但搁置在院中的时间也最多不超过一天，甚至不过个把时辰。”韩致远给出更详细的时间，“如果棉团早就存放在屋内，不用它的时候没必要再特意移到屋外。棉团放进院内的时间不会长，否则他们就得担心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下雨，留个一两天不出问题，时间再长就难以保证了。可是你又说过，棉团靠近院门，这更像是被人刚匆匆放在那里不久，送入院中便急着离开，才会选择靠近院门的位置。”
“这么说……那扇小门本来就不同于平常，从侧边墙上打开，这本身就具备了避人耳目的特点，若为了更加保证不被人发现，应该是在天黑之后才会出入那个在街坊眼里已经被废弃好久的院子。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在戌时以后，那时天越来越黑，有什么原因令他们赶不及将棉团放进屋内存放好就匆匆离开？”慕清颜寻思。
“周虎，你有没有发现一块安南鱼锦？”韩致远问。
“会有安南鱼锦？”周虎诧异。
慕清颜之后说出详细经过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一扇门，并不知道慕清颜留下鱼锦做线索的事。
可周虎是见过鱼锦，认得鱼锦的，别人对丢在路上的一块破损粗布不感兴趣，可周虎见了一定认得出来，而且那块鱼锦就被丢在距离失火之处不远的地方，如果仔细详查，只要鱼锦在，肯定能够被发现。
但周虎的反应明显是没有见到。
“看来是被人收了去。”韩致远扫了眼慕清颜。
慕清颜懂得他这一眼的意思。
最不愿存在的事情分明是存在的。在她被挟持的时候，有人毁掉她留下的线索，那个人就是她曾说过的唯有出现特殊可能的“知情人”。
可是在那个时候，空荡幽深的黑暗中，只能看到那两个装神弄鬼的白衣花脸跟她与小女孩四个人，还能藏着谁？
拿掉她留下的线索，说明他们是一伙儿的。她已经被抓，还有人会专门躲在暗处等着扫尾？那帮人的心思真会精密到这种地步？若是如此，她又怎能有机会在艮山救下韩致远？
是谁拿走了那块鱼锦？
随着慕清颜的细想，她的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影子。
“周大哥，没有在那个院子里发现暗道？”慕清颜问。
当时花脸男人逼着她搬动那块石板，那地方应该是条暗道的入口才对。
“倒是见有一口被石头铺盖的废井，”周虎道，“不过探到井底也没见到里面有什么，烂木头烂树叶的铺了好厚的一层。”
慕清颜不相信，“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否则那个人要打开石板做什么？”
当时她不敢冒然真的跟那个人走下去，才掩起好奇心，逮住机会就逃了，可明知有那么个地方，不能不惦记着，不把它当回事。
“如果算上暗道的存在可能，关于棉团的问题就有了两种猜测。之前所说的是一种，棉团经门送入院中，打算再经暗道送往别处，未及收好便被你给烧了。”
“另一种可能是，棉团经暗道被送到了院中。”慕清颜接上韩致远的话，“有人打算通过那个院子将棉团送往别处，为了方便，先将棉团送到了靠近门口处搁置待取，但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未送走。如果是这样，棉团放置在那里的时间就不能肯定在今日，时间范围还得依公子之前所说，按照一两天计。不过，不论怎样去想，这些棉团的作用一定与火有关！”
“嗯，之后我再过去看看。”韩致远又询问周虎，“你还有没有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哑女乞丐？”
周虎回道，“见到了，哇啦哇啦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我想着她也说不出个什么，就没带她来见公子。要不要再去找她来？”
“不用了。”慕清颜替韩致远做出决定。
“那就算了，先回一扇门。”韩致远勾紧马缰，“你去留府请留小姐。”
“是。”
慕清颜与韩致远周虎在御街上分开，过了普济桥，来到位于通和坊的留府。
留正已经进宫上早朝，走的是街坊小巷，一路向南，过熙春桥经清平坊才拐上御街，所以他们没有碰上面。
留府的家院认出慕清颜，“你这是又来找我家孙小姐的吧？”
“正是，还请家院公通禀一声，韩公子有急事请见，请留小姐去趟一扇门。”
“这么早就请我家孙小姐去一扇门作画，看来这事儿是真的很急，韩公子都没有时间亲自跑一趟。你等着，我先去禀知老夫人。”
没有留老大人在，留老夫人就痛快多了，听说韩致远需要他家婉娘帮忙，马上就让人去传。
刚起床没多久的留小婉兴致勃勃的坐上留府准备的马车，早膳也顾不上吃，只顺手揣了包点心。
在路上，留小婉探出车窗，询问骑马随行在马车旁的慕清颜，“慕家小哥，韩公子可找到先前画的那几个人？”
“找到两个。”慕清颜道，眼底微微一暗。
两个已经尸骨冰凉。
最主要的，那个玩弹弓的小乞丐还没有下落！
“能帮到韩公子就好。”留小婉坐正身子，双手捧着那包点心，目视前方，抿着双唇，唇角稍稍弯起。
“留小姐。”慕清颜看了眼仿若定格在以车窗为画框中的美人图。
清丽、温柔、又稍显少女青涩的留小婉就如这晨曦般明媚。
“嗯？”留小婉转过头，“慕家小哥有什么话想说？”
“留小姐叫我景彦就好。”慕清颜道。
她不想做什么“哥”，听到这个词儿让她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酸酸涩涩中还泛着苦。
虽然她知道，留小婉这般称呼她这么一个韩府奴仆，肯定是因为叔父的缘故，知晓她的身份，没有真的将她当成一个仆人看待。
她也想追着哥哥的脚步，跟他一起奔跑在乡间，如同林中欢快的鸟儿，扑腾扑腾翅膀就是他们那自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