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们一遍,之前你们从口书吴和张路身上没有发现过像是印章的刺青?”韩致远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没有,真的没有。”吴成父子一齐摇头,坚决否认。
“继续说说口书吴的其他情况。”韩致远问。
“堂伯病逝后,他们依旧住在周村,自己种田,很少回城,久而久之与周村人无异,被视为本地人,他们又会说书,与村民相处很好。但就在一年前,他们突然悄悄返回梅家桥,带着张路,说是堂伯旧友之子,让我们给予照顾,留宿在家中。”
“后来他们说攀上了大关系,不需时日便可得到天大的富贵。我们想堂伯曾为魏王府翊善,交情也算广,魏王虽然已经离世多年,可在明州结识的旧友们都还在,或许一帮人相互合作,又想到了什么富贵之路,便欣然入伙,答应为他们办事。”
“对对,”吴成接过自己儿子的话,“那个大关系就被他们敬称为上神,不见首尾,只知道他们兄弟俩跟张路都依照那位上神的指示办事,他们那些人之间联系都依照那本《上神录》,可是却从未跟我们说过《上神录》中的秘密,说是我们想完全加入他们当中,成为真正的上神之子,就得通过考验,在未通过考验之前,就只是入门的弟子,收到的好处自然也比不得那些上神之子。韩公子,您明白了吧,因为我们在他们眼里其实还是外人,所以有许多事都不知道。”
“什么考验?口书吴兄弟与张路他们如何通过?”韩致远问。
“这他们倒是没说,只让我们静候消息,暂时让我们配合他们行事。”吴顺海道,“我这个守门兵役的差事虽然是堂伯活着的时候就帮着安排下来的,可这个身份其实也帮不了多大的忙,就是在他们的人入城时行个方便,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位清平居士传来的消息,让我帮着放行林记绸缎庄的那几艘货船。说是等这桩买卖做完之后,上神便会带我们众子众徒在临安城扬威立名,跃为人上人。”
“这本来就是我们吴家多年的梦想,当时伯父在魏王府做翊善,本以为吴家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可不想魏王薨,吴家在伯父带领下迁居临安,过起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这一等就是十年。我当时年少,还等得起,我爹可是很想早日看到吴家兴旺的那一天,不想像伯父那般死不瞑目!”
“韩公子,我们也不过想图个富贵,可真不知道那几艘货船上夹带了毒啊,他们走私的一般就是布匹铁器什么,这次又只不过是些家禽之类,我想着他们也不过是在临安城里依着门路做的买卖大一些,因为走私少了关税,能多赚一笔而已。真没想过他们会对临安百姓下如此毒手!”
吴成也跟着附和,“是啊,韩公子,犬子说的丝毫不差。”
“口书吴兄弟离开周村的一年多都在哪里?”慕清颜问。
吴成父子两人看看这个当书吏使唤的仆役,又见韩致远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由吴顺海回道,“夜里见到三两回,都是一身的泥土,我问他们,他们只说在做劳工,手掌确实有握锄磨下的水泡,我还奇怪他们不是有那位‘上神’做依仗,为何还要做这等苦力,他们说是为了向上神尽孝心,而且自己的事自己做比较放心。”
“我再问他们到底做什么,他们就说我们不应该知道。我又问是不是我们成了上神之子也得做苦力,他们说等我们正式加入之后就不必吃苦了,只有享不完的富贵。而他们这个时候吃苦,也是为了给后人铺路,做第一代有功之人,往后做事更有说话的权力。当时,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好奇的很,曾试着暗中跟随想看个究竟,结果都在半路跟丢了。”
“跟丢的具体位置在哪儿?”韩致远问。
吴顺海想了想,“艮山那边儿有个香火挺旺的月老祠,你们知道吧?就是在月老祠的山下附近不见了踪影,当时好像被堂兄们发现了,也或者是他们本就有防备,带着我在山下转了几个弯儿就找不到人了。”
月老祠!
慕清颜笔墨较重的记下这三个字。
“你们跟清平居士又是如何认识?可知道陈立此人?那些走私船只最后停留何处?”韩致远接连三问。
“清平居士是张路引见的,船只若需要特意放行的话都是清平居士通知,到了约定时间,我都会去仙林寺转转,如果有需要,清平居士自会与我见面,落手的钱财也是清平居士给付。然后我再根据船只经过水门的时辰去走动其他的关系,刘营与张求就是另外两班寻到的比较可靠的人手。”
“这次船只运的货物比较多,又是分批驶入临安,所以同时动用了我们整个三班的关系,保证每段时间里的船只都能顺利放行。清平居士曾叮嘱我,要是泄露了他的秘密,我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断了我们的富贵之路,即使有堂兄的面子也不管用,大概他在那位大关系跟前的分量要比堂兄高一些。可没想到……”
吴顺海慌乱的瞥了眼韩致远,很是颓丧,“公子说我那两位堂兄已经死了,我也已将清平居士此人告知了公子。”
“那位清平居士离死期也不远了,关系再大,他能大的过天?”韩致远的话听来凉飕飕的吹着吴家父子的脖子。
“公子!”吴顺海心头一紧,赶紧又磕了个响头,“小的把知道的都说给公子,还请公子保下贱命!”
“自己财迷心窍,不顾法度,还拖别人一起跳下这池污水之中,这是罪上加罪!”
吴顺海急忙为自己的行径辩解,“公子有所不知,为走私生意开道在天宗水门乃至其他各个城门的当值兵役中并非秘密,这其实很平常,大家也都各有各的门路,心照不宣,就算有几个胆小怕事的手头干净一些,也不敢多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