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殿下再次传信，让使团继续改道侯潮门入城！”慕清颜丢掉木棍，向赵扩抱拳道。
赵扩双目紧凝，“你的意思是，剩下的那些人经今日围剿山洞之事的提醒，识破了小王的应对，故而追着小王的安排，改变计划，在南门设伏？”
“是，这是必然。”慕清颜道。
“今日围剿‘上神’一伙的真正细节安排仅有几人知晓，旁人看到的只是小王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行的是投石问路之策。‘上神’等人被捕，小王将此事严格保密，谁能肯定其中是将计就计？你有什么理由确定他们会改变计划，再谋反转？”赵扩质问。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如果他们走错一步，后果是无法弥补的。
“我没有切实的理由。”慕清颜反问，“可殿下又如何确信他们不会识破，从而改变计划？”
赵扩将刚刚端起的茶盏重重的拍在案上，茶水摇晃略有洒溅，无声的落在赵扩的手指。
慕清颜暗吸了口气。
一时间说话急促了些，她险些忘记，面前的这位不是与她你一言我一语围绕案情任意阐述的韩致远，而是说一不容有二的嘉王，甚至是未来的皇帝！
在赵扩无声的注视下，慕清颜硬着头皮接着道，“殿下，从现在的情形看，两种情况都是可能有的。纵使殿下严格保密，也不能肯定百密无一疏，不能肯定会有心思通透之人摸清了我们的举动。”
这番话可是连她自己之前所说的提议一起否定了，合二人的态度折中。
赵扩松开茶盏，轻轻的弹了弹落在指上的茶渍，“照这么说，不论是嘉会门还是侯潮门都不安全。小王可以在两条路上都做好准备，让那些伏匪有来无回！但是——”
“但是殿下不希望看到使团在临安城外遭人攻杀，在大宋天子脚下出事，落下笑柄。这与韩公子故意逼他们放弃御演提前行事的想法如同一辙，哪怕知道在御演上守株待兔是个好机会，但为维护我大宋威颜，也还是放弃。”慕清颜趁着赵扩言语间有所停顿，接过话。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赵扩问。
慕清颜回想了一下那幅临安图，“避开金沙渡口，也就意味着船只在抵达临安之后，不能继续由水路东行，而应提前改路道走城西。依临皇城，最近的选择是钱湖门。”
“走钱湖门绕行的路程可不近，圣上准备迎接的时辰也要变动。”赵扩站起身，负手踱步上前。
“为确保一帆风顺而绕远是值得的。”慕清颜道，“殿下若同意，给出个理由并不难。使团很快就到了，改走钱湖门要提前靠岸，为免行程超过，请殿下尽快决定传信。”
赵扩走到慕清颜面前，“小王接受你的建议，向嘉国公传消息令使团转道钱湖门，让他们提前领略一番西湖美景。”
“殿下英明。”慕清颜抱拳作揖。
“不要先急着嘴上恭维。”赵扩目光中的威凌乍现，直逼慕清颜，“你来见小王，是肯定认为他们会改变伏击地点转向南门，所以出口便敢说让使团改道侯潮门。因为小王不这么想，而你说自己又没有切实的理由，迫于抵抗不起的压力，才有所动摇，改口说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折中提议走钱湖门。其实在你的心底，你还是认为自己是对的！”
“草民不敢。”慕清颜低下头。
“不敢？”赵扩冷哼，“如果这次你错了，改动迎接仪仗，又让使团绕行远路疲惫奔波，扰乱朝廷制式的罪责就由你来承担！”
慕清颜紧咬着牙关，垂下眼睑，扫到赵扩的一双靴子。
真恨不得一脚踩上去！
多了嘴反而还要被责，难道改道确保万无一失不对吗？难道她一字不言，任由使团何去何从，只管静心等待结果便是？
使团遇伏，朝廷吃难，他嘉王与众臣忙碌与她何干？大宋威颜有失对小老百姓来说不疼不痒，她何需费心？或许结果还是她空担心一场，杞人忧天呢！
说实话，她倒希望真的是金沙渡出问题，错的是她。
赵扩随即招嘉王府随卫入帐，安排事宜。
慕清颜静静的站在一边，本来她还有一些话要说，可她不想再跟这位嘉王殿下多言了。与这位皇子打交道，他们无法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去谈论问题，不能畅所欲言侃侃而谈，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戒备之中，顶着悬在头上的压力。
赵扩遣走随卫，一名火头军手端着碗米饭进到帐中，“殿下，请用膳。”
申时二刻，刚到夕食的点，因为嘉王殿下在，营中没有丝毫推迟。
另一名随卫手中端着一口瓷盆，肩上搭着一条汗巾。
赵扩走过去洗了洗手，“把碗筷放下，再给慕景彦盛一份。”
“是。”
火头军将米饭放到案上，折身出去，不一会儿又端了碗进来。
“谢殿下。”慕清颜双手接过米饭。
不管怎么说，赵扩没有让她两眼干看着他吃，这声谢道的也是诚恳。
赵扩回到桌前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只盛装杂物的木箱，“坐。”
“谢殿下。”慕清颜再次致谢，捧着碗筷走到木箱前坐下。
“如此，还对小王不满么？”赵扩并未急着吃饭，右手持筷，左手搭在碗边，吹着碗中的米粒，凉丝丝的道。
慕清颜顿觉手中的这碗米饭难以下咽，嘉王的恩赐可是不好领受的，“草民不敢。”
“哼！”
赵扩端起米饭，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慕清颜方敢动筷。
这米饭与官兵们吃的一样，没太多的油水，但是菜挺足，比那些乡下穷困人家的伙食好不少。虽然火头军已经特意给赵扩多盛了一些，可比起王府佳肴自然还是差的多。
但见赵扩吃起来也不见挑拣，才算给慕清颜留下了一点儿好印象。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清颜正闷不做声的低头吃饭，听得赵扩主动开口问，停了下来，想了想，“殿下真不知韩公子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