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若知道,还用得着问你离开吴家的情形?”赵扩反问。
慕清颜悻悻道,“我以为,他瞒其他所有人,也不会瞒殿下,总该在他出现过的地方给殿下留下什么线索提示,与殿下一暗一明配合行事。”
赵扩承认,“不错,应该是这样,可现在不是已经被你给横插了一杠,促成不小的变动么?”
慕清颜不知该说什么。
不论她说什么,赵扩都可以将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而她,若想端稳脖子的话,便不可无畏反驳。
孤行无畏,遇敌无畏,涉险无畏,却在此时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所畏惧。
大概是在与其他万事万物的搏斗中,命还是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即使会胆怯,只要酝起足够的勇气,便可去拼去博,去抢一线生机。而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纵使全力拼搏也抵不过那把无形的铡刀,命就系在刀刃上,没有完全的对错,性命终结与否只在掌刀之人的手会不会抖。
她自然也是怕死的,再做不到无畏,更别说她此时还顶着嫌犯家眷之名,与叔父相关的可是嘉王之师黄裳,她岂能不更加小心翼翼的供着这口铡刀?
啪!
一块石头从赵扩手中丢到了慕清颜的脚前。
慕清颜一怔,见那块石头的颜色有些不对,放下碗筷将它捡起来。
这块石头有差不多一颗鸡蛋般大小,一面似是用青草的汁液涂抹,呈墨绿色,一面是它本来的青色。
“难道这石头就是寻找韩公子的线索?”
“你认不出这块石头的寓意指的就是你么?”
赵扩将空碗推到一边,唤守在帐外的随卫再添半碗饭。
“颜色只涂了一半,似乎是指‘彦’字,暗含‘颜’‘彦’二字,青草的汁液涂抹,又合出一个‘清’字,如此去想,倒也像是指的我。”慕清颜抬头问,“殿下从何处得到的这块石头?”
“昨夜帐外有马匹被盗,小王赶来之后又在帐外草中发现了这块石头。谁闲的无聊会把草汁往石头上涂抹,还是这般规矩的一半?又偏偏落在马匹被盗的现场,想来就是你所认为的致远留下的线索提示。但盗马的是一男一女,如果男子是致远,那个女子又是谁?那个时候你已经随人去仁和县衙的路上,致远的身边还有哪个女子?正因此令小王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以为会错了这块石头的意。”
“韩公子与我分开的时候确实是一个人,可是他说走其他路抵达白洋湖,有接应的船只,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接应他的人吧。”慕清颜道。
这么说来,最后韩致远确实是到了白洋湖,但是盗走马匹之后去了哪里?
赵扩点点头,“也只有这样解释。小王收到各处传来的消息,这对男女夜里可是一路上惊动了不少人,最后身影在油蜡局附近失踪。如果真是致远倒无碍,若是其他的什么人……”
“一定是韩公子!”慕清颜肯定道,“据韩公子所说,油蜡局附近有通往武志坊清平居士家中的暗道。”
“这么说致远是秘密到了武志坊?”
“很有可能。据吴顺海供述,清平居士应该是负责与各处接头的人,作为联系点,与他有关的人不少,韩公子肯定是想从他身上入手。在乡下时,我曾亲眼目睹蜈蚣断头之后还能挣扎存活一阵。如果说捕获‘上神’与他的那些使者是砍掉了这条蜈蚣的头,那么清平居士与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使’便是蜈蚣剩下的半截躯干与尾巴,虽然命不久矣,但挣扎之时也会带出危险。”
“也就是说,那个‘上神’被羁押下去的时候叫嚣的话也确有底气,并非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阴谋并未随着他们的落网被粉碎。”赵扩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筷子。
“我在假作昏迷的时候听他们说,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些事都是枝梢末节,真正的阴谋被这些枝梢末节掩盖,对此,他们很有信心。因为我们参透不到,所以那个‘上神’才会叫嚣的底气十足吧。”
慕清颜一直都在琢磨此事,想尽快找到韩致远也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慕景彦,看来你要跟小王说的话还有不少!”
赵扩将筷子拍在了案上,随卫刚刚盛的饭也被晾在一边。
慕清颜的饭也是吃了一半,看样子是继续吃不下去了。
她本不想再跟赵扩多说,可不知不觉又开始说起来,索性丢下碗筷站起身,“是的,殿下,之前时间紧迫,我只跟殿下说了一部分,其实还有不少细致的东西没有提及。月老祠后山洞中发现犹如火药筒的密道,但我并未查下去,半途返回白洋湖,其一是为了尽快提请殿下传信使团改道。其二就是我知道此时不论我们发现什么都不是最要紧的,不能因为看到了有状况发生便被耽搁,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窥破他们的计划核心,粉碎他们最关键的阴谋。所以,必须尽快寻到韩公子,与他一起商议对策,同时加紧对‘上神’等人的审问,从他们的嘴里挖出有用的东西。”
“致远就留下这么一块石头,指的是你。小王曾以为他是要追寻你被鬼使带走一事,现在看来,他的意思是要小王配合你,想必这也是在你与他分开行事之后,令他改变了主意做出重新安排。至于他自己的去向,倒没有留下任何暗示,只能继续等待周虎的消息。慕景彦,在此案中你起的作用可真不小,致远都把你交代给了小王!”
“草民也并未辜负。”慕清颜将那块石头握在手中,一丝微凉沁入掌心,道道挫痕的刺痛缓轻了一些。
赵扩站起身,大步朝帐外走,“众随卫听令,即刻出发,回刑部!”
“殿下,我也去!”慕清颜紧步追上。
皇城位于临安城南,针对使团的伏击也将在城南外展开。而已经被特别留意的艮山一带想必也是阴谋中的枝梢末节部分,最终应该都转到临安城中,真正的目标必然是城中要地,而不是偏到仁和县的远郊。
刑部大牢,由刑部尚书坐镇,带领大小官吏分别审讯一干犯人。
赵扩到达刑部的时候,还没有从那位“上神”的嘴中审问出什么东西。
“殿下,此人严刑酷打都用了,就是硬挺着不开口。”刑部尚书向赵扩禀道,“他还是受的轻,若是再多应付两天,肯定熬不过去!”
“别说两天,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最迟今夜四更时分,必须撬开他的嘴!”赵扩站在牢房铁栏外,冷冷的注视着那张被乱发遮住的脸。
那人听到牢外的动静,缓缓的抬起头,乱发丛中露出了腐烂的面孔,冲着赵扩呲牙笑起来,“呵呵呵……”
这张脸令人恐惧,也让人大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