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虎毫发无伤,慕清颜也就放了心。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打杀,以前在襄阳见到的一干差役抓捕凶犯也都是轻而易举的,只要锁定目标刀剑一出,即使不是束手就擒也挣扎不了几下,从没见过这样费力,又……激烈的交战,也让她见识到了周虎的身手,真的有点说书先生口中的武侠高手的味道。
慕清颜转向那个水鬼。
与其他就擒的水鬼不同,此人的头上扣着一个如同在山洞中见到的那个“上神”带着的面罩,只露出眼口。
感触到慕清颜的目光,那人抬起眼睑朝她看去。
“你一定被众人所认识,曾出现在我们当中。”慕清颜盯着那人的眼睛。
不似“上神”那般阴厉,也没有什么光泽,似乎生命走到了终点,一片黯然。
“你说他是熟人?”周虎惊讶的问。
“嗯。”慕清颜轻轻点头。
“让我看看你是谁!”
周虎手腕一转,打了个刀花,一张面罩裂成几片从那人的脸上扬扬飘落。
好精湛的刀法!
贴脸的罩布被刀刃划裂,裂口整齐不见一丝脱线,但那人的脸上却分毫无伤。
然而,令众人吃惊的不是这张丝毫无伤的脸,而是拥有这张脸的主人。
“杨捕头?”周虎手中的短刀险些失神脱落。
杨风!
临安知府捕快之中,名气仅次于捕头慕成安的人,前夜与慕景彦一起被“鬼”擒走,又奋力逃脱,救回慕景彦,助嘉王领军赴月老祠后山剿匪,原本是立下功勋之人!
“杨风?昨夜你在晕厥前,出奇的呼叫小王,又接连道了两个‘杨’字,想指的就是他?”
赵扩翻身下马,走到三人面前,凌冽的目光如利刃刺向杨风,“小王确实没想到,隐于官府之中的贼首之一竟然是你!”
“是的,殿下。”慕清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杨风。
看到杨风这张脸,她并无震惊。
他对她来说本来就是陌生人,虽然口口声声说与叔父交情匪浅,可毕竟从未打过交道,当她意识到他可能有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并未有多少触动。
只是她不愿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去当众指责他,她实在不愿一个与叔父身份相同的人身上抹了黑,就像这乌黑也泼到了叔父身上一般。可这样的结果终究清清楚楚的摆放在她的眼前,污了那支本该属于正义,主持公道的队伍。
“井盐,你真厉害,已经想到了?”周虎佩服不已。
杨风黯淡的目光浑然一闪,看向慕清颜,“你已经怀疑到我?今日我们一败涂地是又中了连环计?”
“是的,从山洞回到白洋湖后,我便提议嘉王殿下传信使团再次改道。这一次改道也瞒过了那个叫姚青的仁和县衙差役……”
慕清颜刚说到此,一直跟随在赵扩身后的那名高个子差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殿……殿下……他……一派胡言……他……”
赵扩回目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此人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的留着,“把他押下去!”
“姚青也是你们的人之一,无意中跟着韩公子办了趟差,暗中传信放跑了清平居士。”慕清颜回过头继续道,“原本我们是想留着他用来诱敌,将你们引到金沙渡。可是,在山洞中,你已经听了我的一番解释,知道我们并未上当,采取将计就计,也就想到改道侯潮门为假,使团还是会从嘉会门入城。如殿下曾言,知道真相的人屈指可数,你便是之一,若出问题,就是证据。你命人改到此处设伏,殊不知你的这一决定亦被窥破,依旧落入陷阱之中!”
慕清颜说着,看了赵扩一眼,“殿下,眼见为实,我没有错。”
然后,又继续转向杨风,“可我曾希望真的是在金沙渡出问题,是我想错了,哪怕被殿下问责,承担扰乱朝廷制式的惩罚,我也不想看到一个与叔父相同身份的人沦为要犯!”
“原来你是从他的身上发现了疑点。”赵扩上前一步,“因为你不愿,所以不肯对小王言明,故而含糊其辞!”
“殿下!”慕清颜揖手,“我深知在没有足够切实的证据下给人扣上罪帽的无辜,这关系到一名为朝廷效力之人的清白与名誉,所以在只有怀疑的情况下,我不想明言指控任何人。”
或许对韩致远,她会跟他有个议论,可是在时刻拿捏着朝廷与赵氏皇宗身份的嘉王赵扩面前,针对任何人的言语都要谨慎一些。
“那么,你这是在指控小王?”赵扩目光凝起。
他听出了慕清颜的弦外之音,她这是逮住话头在为她自己,为慕成安喊冤!
“殿下,此一事非彼一事。”慕清颜低下头。
指控这一词,她还真不敢用,何况在目前看到的案宗上,她也没有为叔父翻案的突破口,叔父即使含冤,也说不上是被赵扩冤枉的。
她对叔父持着一股信念,可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为其辩驳,很是无奈。
赵扩自知眼下轻重深浅,暂且压下慕成安一事不提,“既然你说自己只是怀疑,并无切实证据,为何在晕厥的时候又突然想对小王提到杨风?”
昨夜,那一幕依旧印在他的脑中,他的感觉判断确实没错,只是没有参透其意,主要是他根本没有把杨风往贼人的身上去想。
为什么他没有觉察到杨风的可疑?只是见过杨风几面的慕清颜又是从什么地方起了疑?
比不及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女子的敏锐,这让赵扩很是闷闷不快。
“我哪里让你觉察到不对?”杨风也很想知道,“难道是在狼沟的时候你就已经怀疑到我?”
他还记得慕景彦解释自己在狼沟被“灭口”的那番话,慕景彦说他是被人盯上的“棋子”,所以才有所防备,难道实际上就已经把他当做了布棋之人,话说一半留一半?
早知道慕景彦离开山洞是去向赵扩提议,他绝不会让他从自己的身边溜掉!
没想到,这小子像是一条泥鳅般滑溜。